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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夜衰老

  • 碧落青君志
  • 堂前柳
  • 2808字
  • 2019-12-08 23:29:48

“如何?”

徐天瑞看著愁眉不展的江大夫問道。

“這,”江大夫的愁眉不展是有原因的,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脈相。

在正當壯年的年紀,他的脈相卻早已經垂垂老矣,如此虛浮無力。就像是這身軀里住了一個耄耋老人。

江大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回答他,他也無法對這種奇怪的脈象做出合理的解釋。

“很嚴重么?”

徐天瑞皺起眉頭再次開口問道。

“府君大人,老兒我才疏學淺,行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脈相。若是.......若是說錯了什么,還請大人海涵。”江大夫趕緊起身先道罪。

“老江你我是故交,你就別用這繁禮折煞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但說無妨,不必顧忌許多。”

徐天瑞知道自己身體出問題了,而且是很嚴重的問題。

近一年來,他極速地衰老,還未到五十,臉上便皺皺巴巴。

體力比起前一年大大下降,時常頭暈心悸,走不得幾步路便氣喘吁吁。

吃了許多滋補的藥物也無濟于事,頂多能維持一兩日,過幾天便疲乏加倍。

夫人說自己是操勞過度,但是自己心中清楚,絕不止這么簡單。

若不是哪里出了問題,絕不會那么急速地衰竭,身體、精力都大不如前。

“天瑞,你的身體并沒有顯示出現什么疾病。但是,”江大夫遲疑一下,終究還是開了口,“但是它在極速衰竭,就像突然變老了一般。

尋常人衰老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從二十五歲身體開始衰老,從四十五歲,身體開始加速衰老,慢慢枯萎。

如今你的身體跟我所見的六七十歲的老人一般。就好像、好像一夜之間衰老了一樣。”

一夜之間變老?

徐天瑞伸手摸了摸自己這一年來格外發皺的臉龐。

衰老來得這么快么?

還真讓那人說對了,原以為只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修士。沒想到一語中的,竟然這么快就應驗了。

他眉頭深鎖問道,“老江,能查出是什么原因所致嗎?”

江大夫搖搖頭,十分慚愧,“老兒無能。但始終查不出來是何原因導致大人近段時間身體急劇衰老。”

徐天瑞眼神頓時黯淡下去,低頭看著自己皺了皮的雙手,口中喃喃,“看來那人,所言非虛。”

“天瑞,你說什么?”江大夫沒有聽清,側過頭仔細問道。

“沒什么。”徐天瑞斂去臉上的神情正色道。

“老江,還勞煩您幫我保管好這個秘密。我夫人本就體弱多病,我不想她再為我分心傷神。”徐天瑞想了想囑托道。

江大夫點點頭,心中不禁有些感動。

整個臨照城無人不知徐天瑞夫婦二人的情況,眾人皆知膝下獨子心智不全,陳氏體弱,無法再生育。

而徐天瑞依舊堅守迎娶陳氏時的諾言,即便陳氏主動提出要為他納妾,他也再沒有娶側室生育子女。

這江大夫不禁感嘆道,“你二人才真是伉儷情深,真叫人感動。你放心,此事除了你我二人之外,絕不會叫第三人知道。”

徐天瑞點點頭,輕聲嘆息,“元兒手上也受傷了,也有勞你了。”

“你同我還客氣什么。”

徐天瑞著人將徐元喊來,遞給他一把琉璃鹿紋的五彩畫扇,哄著他,“元兒,這是爹爹托人從帝京給你帶來的,喜歡嗎?”

“喜歡、喜歡。”

徐元兩眼發光,笑瞇瞇地開心擺弄著。

江大夫忙趁機上前查看徐元的傷勢,徐元正玩得興起,故而十分配合,讓做什么便壞話了

江大夫撩起長袖看清他手上的傷后,“又是他們?”

徐天瑞垂下眼輕輕點點頭,“是。”

江大夫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繼而皺眉小心地給徐元手上敷上藥膏。

敷畢,江大夫小心地解開徐元的外衫,慢慢脫下里衣。

徐元擺弄著手中的畫扇,一會兒用手去摳那畫扇上的鹿紋,一會兒揮舞著畫扇扇來扇去,玩得十分開心。

與他此時的天真浪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徐元背上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傷痕。

這些傷痕如此赤裸地顯露出來,傷痕的主人卻一無所知一般,依舊笑得開心無比。這場面看得人觸目驚心,更無比心疼。

徐元背脊上有一條猩紅澀的長疤,雖是舊疤,痕跡卻依然十分清晰。不難想象下手的人當時是多狠的心,使了多大的氣力。

徐天瑞看見那條傷疤心中一顫,臉上肌肉一抖,走上前去,輕輕觸摸,仿佛感受到那傷疤的疼痛。

徐天瑞眼中赤紅,緊緊咬牙,聲音從嘴里擠出去,“他們,怎下得了如此狠手。”

江大夫深深嘆氣,“說句實話,你剛當上城主那幾年,每每出遠門不在家的時候夫人與公子在家中委實受了不少委屈。”

徐天瑞咬緊牙關,眼中盡是狠意,“彼時我還未站穩腳跟,府中那些勢利眼的東西,仗著背后有徐天成撐腰,也敢肆意欺辱我兒。”

他視線又落在徐元背上那猩紅的疤痕上,眼中隱約有淚光,他嘆了一口氣,“徐天成父子這是把所有賬都算在了我頭上、我兒頭上啊。”

徐天瑞與徐天成積怨已久,江大夫是知道的。

徐天瑞的生母不過是府內一個洗衣婢,后被納為側房,徐公新鮮感一過之后,便很快失去了倚仗。

而她早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大夫人、二夫人嫌棄她出身低賤,本就瞧不上她,便處處排擠她。

而府中仆人更是嫉恨她一夜之間飛上枝頭,明里暗里沒少讓她吃苦頭。

不難想象這母子二人在那樣的深墻大院中是怎樣艱難度日的。

庭院深深,一片凋零的樹葉,是怎么也越不出去這高高院墻的。

他與徐天瑞年少相知,是同窗。他記得那個少年并不怎么愛說話,但功課極好,待人接物也極為真誠。

初時常有人因為他的身份在背后指指點點,但后來也都衷心佩服,這樣一個少年,無論是什么出身,都會贏得他人的敬佩。

只可惜,他從來沒有贏得自己家人的尊重。

在將成年的時候,徐天瑞生了一場重病,幾乎活不下去。

自己出身醫藥世家,也曾央求父親去為他看過診。只記得父親回來時神情極為惋惜,斷言他活不過三月,氣血都已經枯竭了。

后來不知道徐母是從哪里找到高人醫治,竟然恢復如常了。

此事還給徐天瑞帶來一個契機,他在鬼門關前溜了一圈,徐公也終于注意到這個被忽視的兒子。

自此才發現他才能過人,遠在徐天成與徐天慶之上,適時徐公身體漸衰,便索性定了由徐天瑞接替城主之位,成為新任府君。

徐天成仗著自己是嫡子,以為這府君早已是囊中之物,卻沒想到在最后關頭殺出這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自此心生怨恨,處處與徐天瑞作對。徐天瑞敬他是大哥,這些年來也從未與他多加計較。

見徐天瑞眼圈泛紅,江大夫不禁開口勸道,“別想那么多了,天瑞。那徐天成坐不上府君的位子,怨你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徐天瑞嘆了口氣,搖搖頭,“不止如此。”

江大夫一愣,“難道還有別的隱情?”

徐天瑞疲憊萬分,閉上眼睛,良久復又開口,“不止如此,后來又發生一事,他對我是恨之入骨。你我相知數十年,我便不瞞你了。”

“你可記得大夫人之死?”

江大夫點點頭,“記得,她是落水溺亡。”又十分疑惑地問道,“這和大夫人的死有什么關系?”

徐天瑞看向窗外,眼神飄遠,“大夫人落水的時候也是冬天。

許是冬天路面濕滑,大夫人不慎失足落水,等被人發現之后,大夫人早已經溺亡。”

江大夫點點頭,但仍是不解,“可這大夫人的死是意外,又與你有什么干系呢?”

徐天瑞萬分無奈地苦笑道,“說來荒謬。大夫人死時,附近空無一人,只有小兒站在池邊。

元兒的情況你也知道,他能懂得什么?還以為是大奶奶在玩水,一個勁兒地鼓掌大笑。

徐天成趕來見此場景勃然大怒,也因此怨恨我兒,若是及時叫人來救,大夫人也不至于溺死。

可元兒懂得什么?他不過以為大夫人在戲水罷了。

那徐天成大怒之下,便用手中短刀狠狠刺向元兒.......元兒躲避不及,背上留下這道長疤。

那年,元兒才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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