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遙遠的天極之地,霧海凝滯不動,萬籟俱寂。
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金衣女子席地而坐,雙眼緊閉,手捏蘭花指。她手腕上一只古樸的手鐲,微微閃著光芒,與籠罩著她的結界上的光芒交相輝映。
鳳驚虞此刻正在轉神體的關鍵階段。
她額頭之上冒出了細細的汗水,腦海中,燭陰所授的功法一字一句的劃過,隨著功法的深入淺出,淡淡的清光透體而出。清光穿過結界,化作千絲萬縷,在霧氣中游走,然后冉冉升起,飛出霧海,直達天際。
燭陰睜開一直微瞇的雙眼,看著清光散在天際,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了清淺的笑容。細細算來,山海之間,不過過了半年。縱使天極與山海之間,時光的流逝不一樣,但鳳驚虞的速度,真的算得上是天賦異稟了。
笑意不過須臾便散了,他再次闔了眼。
這不過是神體初成罷了,更大的磨煉還在后頭呢。那老鬼,想必不會輕易就此作罷。想到此處,燭陰也不由得黯然神傷。
這份黯然,因何而起,終往何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鳳驚虞神體初成,從入定中醒來。
滿身清華隨著鳳眸的張開而盡收體內,看上去與起初并無太大的差距,只是眉間的鳳翎印更加的深邃了些。
她撫上腕間的手鐲。這次若非是它,她可能就真的死于那不知名的東西手上了。
說起那個飽含悲恨的霧影,她環顧四周,周邊一片安寧,絲毫未見那個霧影的蹤影。輕輕撤了結界,她執了一朵鳳凰火,彈了出去,如愿聽到了一聲慘叫,然后再次趨于無聲。
她就知道,這看似安寧祥和的霧海之中,絕對隱匿了亡靈。
就是不知道,那個將她打了個半死的亡靈,會不會也在其中。說起來,聽他所言,還是師尊的仇人呢。
那聲慘叫之后,鳳驚虞能感知到有什么東西在窸窸窣窣的退去。鳳凰火能克制陰邪之物,亡靈首當其沖。
老鬼隱在霧海之中,看著那神體初成的女子。
憤怒、嫉妒、不甘接踵而來。
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好運。有人為他們籌劃好了路子,他們只需按著走,就能走上那無上大道。
這個女子便是如此。
她沉疴纏身,血脈不純。來自父母的血脈在體內喋喋不休,鳳凰血脈雖然牢牢的壓制了另一方的血脈之力,但也會讓她時常頭疼不止,甚至會導致她神志不清,直至瘋癲。
燭陰借助自己對他的恨意,引誘他對這個女子下狠手,打散了沉疴,糅合了血脈。讓她借助這天極之地,一舉邁入神境。
不難想象,燭陰他必是要帶此女踏上無上之道。
他,意難平!
恨恨的看了一眼那試探前行的女子,老鬼霧影散去,消失在這無盡的天極之中。
鳳驚虞似有所感的看了看老鬼離去的地方,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見。她雖已是神體,但在這天極之地,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所以,師尊當年就是憑借肉身的力量,從這里殺出一條血路的嗎?
她一邊摸索著前行,一邊思考。走了一會,她停下了,然后召喚出鳳凰弓,警惕的看著前方。
前方,有動靜。
沒出片刻,霧氣涌動,一頭形如鹿的霧影緩緩而來。
鳳驚虞識得他的氣味,便是那老鬼出現之前,用霧針予她示警之人。
居然是一頭鹿嗎?
鹿,生活在大荒。鳳驚虞沒有親眼見過鹿,聽長老說過,鹿是瑞獸。鹿生千年是為蒼鹿,蒼鹿再歷經五百年的磨難,便為白鹿。
白鹿極為難得,且自帶祥瑞。
就是不知眼前這霧影,是不是真的鹿了。
“多謝你之前的示警。”雖然知道是眼前的鹿影可能是抱著善意出現在她面前的,但是鳳驚虞依舊一手握弓,一手搭弦,保持著隨時戰斗的姿勢。
鹿影在停在雙方剛好能看清彼此的距離之處,然后四蹄一屈,趴在了地上。
“不必多謝。我無非是想求個善緣罷了。”鹿影趴著,無非就是想讓她知道,自己于她有所圖謀,讓她放寬心,不用拿著那鳳凰弓對著他。鳳凰弓于他們亡靈來講,跟那天雷沒什么兩樣。
善緣?
鳳驚虞思及燭陰之言,天極中的眾多亡靈,潛心修煉才有生機。與她結善緣,難不成她還能帶亡靈出去不成。
“這位前輩,善緣一說許是不能當真。我師尊曾說,天極中的亡靈,唯有潛心修煉才會有一線生機。前輩求善緣,倒不如靜心修煉。”
鹿影豁然戰起,撩起前蹄,在地面蹭了兩下。“小丫頭,有時候,善緣就是這般簡單。你說的這句話,于我們不善爭斗的異獸來說,就是善緣。”
鹿影似乎極為滿足,白霧凝聚的腦袋向她微微頷首,轉身便要離去。
鳳驚虞還在思忖之中,這個“善緣”就是這般個善法嗎?覓得她這一分神,那鹿影卻變了個樣子,四蹄猛然化刃,迎頭砍下。
鳳驚虞躲閃不及,情急之下,鳳凰弓迎上,擋住利刃,護住要害。同時鳳凰火遍布全身,以防有霧影藏匿附近,來個偷襲。
利刃重重砍下,被鳳凰弓格擋住,猶如千鈞的力道讓她不由得踉蹌幾步,那力道雖然被她卸了幾分,但依舊擊碎了神力所化的鳳凰弓,刺傷了肩頭。那偽裝成白鹿的獸影一擊不成,便要逃跑。鳳驚虞怎么會給他逃跑的時間,他散影再快,也沒快過鳳驚虞凝弓引箭。火箭穿透那霧影,慘叫聲中,鳳凰火滋滋作響,沒一會兒便將他燒了個精光。
看著肩頭咕咕冒血的傷口,鳳驚虞苦笑。
果然,在這里真的是一刻也不能放松啊。本以為是個瑞獸,沒想到是個贗品。
她捏了個法訣,封了傷口,以防它繼續出血。她沒忘老鬼所言,這里,覬覦這血肉的兇靈,可多著呢。
“受傷了?”燭陰的聲音,虛虛實實的在耳畔響起。
鳳驚虞點頭,又想到燭陰此刻并不在她旁邊,便說道:“一時不查。”話音剛落,就察覺到了不對。
身體一擰,腳下微滑,同時心念一轉,她人已不再原地,徒留一地驀然竄起丈高的鳳凰火。隨后,便是凄獰的慘叫,伴隨著滋滋的烈火焚燒的聲音。
真是狡猾。
居然趁她療傷之際,假扮燭陰的聲音。若非她及時反應過來,燭陰的聲音并非在腦海中響起而是在耳畔,怕是又要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