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如同滾滾天雷，在那毫無防備的身心里閃現驚鳴，驚醒了自我麻木的靈魂。
冷……
刺骨的冷……
深入骨髓的冷……
月生坐在出租車上，眼神呆滯地看著手機里觸目驚心的訊息，不是身上的濕冷讓他瑟瑟發抖，是突然再次墜入到那黑暗都市里的恐懼和絕望……
他……
儼然看到了阿起的死狀。
……
只是一夜……
新城的一起詭秘死亡事件在當地各家媒體的爭相報道下如同一顆重磅炸彈，頓時掀起軒然大波，徹底將富江小區推上了風口浪尖。
是這個地方……
在悄無聲息的冬夜里對三個闖入的少年展開了掠殺，無情地奪走了其中兩個的性命。
還有一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他們……是這樣說的……其中或許不乏夸大其詞。
……
月生沒有發抖了，但是整個人的靈魂仿佛已經脫離了身體，呆滯得如同一具軀殼，任旁邊的糯米怎樣哭訴都毫無反應。
當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的時候他也才回過神來，深深做了一個呼吸，滿臉歉意之余也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媽……”
……
……
這人僅僅就說了一個字，那邊的電話就掛斷了……
他愣了一下，再打過去時電話已經無法接通……
“月生？怎么了？”
糯米察覺到月生不對勁，明顯感覺到他緊張起來，甚至有些慌亂。
月生并沒有理她，不安的手指在快速地點擊著手機屏幕，才沒一會兒就連續嘗試著打了好幾次電話。
……
“嬸嬸，我是月生……”
電話那頭響起和藹可親的聲音：“月生啊，打電話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也沒什么事，就是想麻煩你去看看我媽在不在家，她的電話打不通，我有點擔心……”
“嗨！我早些時候去過你家，你媽不在，門都是鎖著的，應該是去鎮上趕集了吧，有啥好擔心的？別擔心啊，等她回來我會叫她給你回電話的，放心吧孩子！”
“嗯……”
……
……
……
出租車停在了阿起家的別墅門口，兩人都是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朝著那里跑了過去。
院子圍墻旁的行道上的留下了諸多凌亂的腳步印子……
別墅富麗得有如一座小小的城堡，緊閉著的院門似在拒絕一切造訪的人。
所以，目之所及，一片清冷死寂……
月生的呼吸聲很是明顯，神經似乎緊繃到了極點，整個人看起來甚至于有些驚慌失措的感覺。
糯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絕對不僅僅是在為阿起的死而悲傷……
剛才那個電話突如其來又毫無預兆地掛斷……細細想來這其中的反常的確讓人有種不明覺厲的擔憂。
希望這只是莫須有的擔憂吧……
月生猶豫著按下響鈴，站在鐵門邊等待時仍然嘗試著撥通老媽的電話……
片刻之后，一個傭人模樣，稍顯老態的婦女從別墅里走了出來，見到兩人時愁眉不展的臉難免表現出些許訝異。
月生來過阿起家幾次，自然認得這個婦女。
她是阿起家的老傭人陳姨。
陳姨也知道他和糯米是阿起的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陳姨……”
月生收起手機，就熟不生，迫不及待地開口后卻又不知道該怎樣說下去。
“……”
陳姨還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和藹的笑，打開了院門。
“月生，糯米，你們來了……外面冷，快進來吧……”
兩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就這樣固執地呆站在鐵門邊，誰都不敢輕易發話，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該做什么。
突如其來的悲劇像是一座大山，也都死死地壓在他們的身上。
……
“你們……都知道了吧……阿起他……”
……
這話都沒能說下去，這人就情不自禁地哽咽起來。
對于陳姨來說，阿起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痛心疾首的事，這痛也就如同失去了親兒子一般傷人。
糯米也算是件貼心的小棉襖，默默地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淚水，懂事地上前撫著陳姨安慰著她。
月生緊握著拳頭，低著頭也終于開口：“陳姨，阿起……現在在哪里？”
……
“在市軍都醫院……一家子全都守在那里，等待尸檢結果啊……”
陳姨輕輕拍了拍糯米的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外面冷……進屋再說了，待會兒我要去那里，你們要去的話就和我一起去吧……”
……
……
……
新年臨近，原本該是熱鬧非凡的家里卻空幽冷清得沒有一點生活的氣息，盡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頹廢。
客廳的墻板上貼滿了阿起的照片，從小到大，這人的一生都在那里了。
月生面壁而立，一時也姑且掩去心中的憂慮，情不自禁地想起很多快樂得想哭的事情。
阿起是他孤身一人來到新城讀書時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那時的他跟現在一樣，活潑開朗，大大咧咧，有點痞，有點壞，愛開玩笑，愛搗騰胡鬧。
可是這個看起來總是吊兒郎當極不靠譜的大男孩也有著令人欣賞的一面。
月生記得鄉下的老媽突然病重不起的時候，是阿起在半夜偷偷開著自家老爹的車送他回家的；
在每次的聚會上，阿起知道他滴酒不能沾，總是殷勤主動地為他擋下了好幾杯。
他說……
煩惱的時候可以找他；
需要錢的時候可以找他；
要打架的時候可以找他；
要追女朋友的時候可以找他；
大事小事，有事沒事都可以找他……
……
……
月生一直隱忍的情緒有些崩潰。
這人就此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卻只能在失神落魄中蹲下抱緊自己，如同折翼的青鳥，無依無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