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十七班。

真巧。

段溢看著乖乖巧巧坐著的小姑娘心里升起了愉悅，扯了抹笑，干凈的聲線響起：“同學們好，我是段溢。”

“很高興能夠在這里跟大家分享我的經驗。稍后我會說一下我在高考最后一個月的學習方法，也稍微問了一下我的一些朋友的學習方法，一并告訴你們。事先說明，這套方法也并不適合每一個人，你們現在一定已經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學習思維和模式，大家可以按照實際情況借鑒，不要照搬，否則可能會有相反的效果。”

段溢是理科生，他的方法相對理科生來說要實用很多。文科的方法也并沒有多說，畢竟不是他沒有親身經歷。

洋洋灑灑下來說了也快一個小時了，段溢也覺得夠了：“我已經講了很多，就到這里吧，大家回去消化消化。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們也將結束這段人生旅程，慢下來看看你身邊的人，你們有的會再次相遇有的會再無交集。”

段溢手掌從講桌上撤離，直起身，一字一字堅定地吐出：“希望下次見到你們，我也能說一句，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話音回蕩在操場上空，還未消失，掌聲雷動。

過了一會兒，段溢再次開口：“很感謝我曾經的班主任陳祥老師，他現在來到了這個學校工作，還記得在最后一次班會上陳祥老師給我們放了一首《Stronger》，現在我把它放給大家，希望你們堅持到最后一刻，也希望你們能感謝陪你們堅持到最后一刻的人。預祝大家高考順利。”

英文從少年嘴里吐出，標準的倫敦腔溫溫潤潤，極為好聽。

操場上響起這首歌的時候，林謹姝終于將眼睛挪了下來。因為高個少年從主席臺上下來，擁抱了他們的班主任陳祥老師。

陳祥抹了一把濕潤的眼眶，捶了捶段溢的肩膀：“一年不見，你小子學會煽情了。”

段溢笑了笑沒說話。

操場上的男生女生們也不顧害羞，紛紛去擁抱了自己的老師。

學生們散場回了教室，校長再次對段溢到來表示了感謝，還邀請他今晚一起吃飯，段溢以不能再麻煩學校領導為由婉拒了這個飯局。

手機響了，齊先陽打來的，段溢致歉并示意大家他接個電話，剛剛接通齊先陽一頓嚷嚷：“我們快到Z中門口了，讓陳老師給門衛去個電話或者你來接一下吧。”

掛了電話，段溢帶著禮貌的微笑和學校領導道了別，同在旁邊的陳祥去了校門口。

齊先陽、顧影都是段溢的朋友，也是高中的同班同學，陳祥帶的學生。

他們今天被H中邀回校做動員演講。想著看看陳祥老師就來了Z中。

齊先陽和顧影都沒想到H中請段溢沒請動，反倒是去了Z中。后來仔細一琢磨，可能是因為陳祥老師在Z中。

四個人去了陳祥的辦公室。

陳祥去了班里，三個人在辦公室吃水果。

齊先陽拿起袋子里的芒果，還沒離開桌面就挨了一捶。

齊先陽轉過頭去看到段溢還沒來得及放下去的手，陰惻惻的咬牙：“你個殺千刀的，我吃個芒果怎么了！”

段溢落下胳膊，兩手一攤，二郎腿一翹，下巴一揚，語氣輕飄飄：“芒果，我的。”

拍拍氣呼呼的齊先陽，顧影說：“晚上再買，晚上再買。”

齊先陽正生著氣，此時門被推開，陳祥從班里回來了，后面跟著一個小姑娘。

段溢漫不經心向門口瞅去，癱在椅子上的身體一僵，趁小姑娘還沒看過來，默默將長腿放下來，身子坐正，動作十分迅速。可能是因為腿長的緣故，放腿的時候不幸踢倒了放在旁邊的椅子，“哐”的一聲，椅子倒地。

氣氛尷尬......

顧影離著椅子近，幫忙扶起來，看向段溢，只見段溢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齊先陽顧影跟段溢一起玩了三年了，段溢什么鬼樣兒他們都明明白白。該正經的時候絕不掉鏈子，該玩兒的時候比誰都會玩兒，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人，也不是個看別人眼光的人。

三人都沒說話了，齊先陽和顧影目睹他一系列跟平時作風完全不搭的動作和神情，倆人對望。

齊先陽：今兒個這是？

顧影：看見小姑娘緊張？

齊先陽：開玩笑，追小段爺的女生多了去了，啥樣的都有，也沒見過他緊張。

顧影：那我也不明白了。

奇怪哦。

“不用管他們，”坐到辦公桌旁，陳祥從抽屜拿出請假本邊給林謹姝開假條邊囑咐：“一定要注意身體，要是不舒服就讓你媽媽給我打電話請假，不用強撐。還有一個月，再堅持一下。”

林謹姝捏著假條道了聲謝謝，聲音干干凈凈十分好聽。

其實她在進門之后就看到了段溢，情況也不方便，就沒和他打招呼，轉身的時候看到段溢投過來的視線，朝他點了下頭微微一笑，表示問好，出了辦公室。

接收到小姑娘的笑容，段溢心情極好地起身，裝作不在意地瞥了眼陳祥攤在桌上還沒收起來的本子。

林謹姝。

唔，名字和人兒同程度可愛呢。

林謹姝出了辦公室后，深深地吐了口氣，在操場知道段溢的名字的時候就很吃驚，沒想到在老班辦公室又看見了他。

已經到了學校的晚飯時間，十七班的同學們也都去吃飯了，教室里除了等她的李雯就沒幾個人了。

高三時間緊張是真的，吃飯都要跑著去跑著回。

林謹姝剛進教室坐到座位上，李雯就湊過來了：“我那會兒就看見段溢去了老班辦公室，怎么樣，見到了沒，帥不帥？”

“見到了，我來學校的時候他還幫了我的忙，給你們那一箱子的口糧是他拿到學校來的。”林謹姝把筆記本放好，拿出了本數學練習冊，停頓了一下，“段溢很帥，是那種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類型。”

李雯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段溢這樣的肯定是你的類型，上了吧！”

什么虎狼之詞。

林謹姝差點被她笑死：“雯雯別沖動。”

“真的，剛才開大會的時候我可是看著你盯了人家一個小時沒挪過眼。不過，不知道段學長有沒有女朋友誒。”

“不知道。”林謹姝搖了搖頭，“再說吧。”

“再說？以后指不定見得到見不到呢。”李雯有些著急。

林謹姝這是頭一次對一個人感興趣，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李雯比她還著急。

“有緣再見嘍。”林謹姝在練習冊一道題的答案處寫上一個C，“沒多少時間了雯雯，做會兒題哈。”

李雯自顧自搖了搖頭，是真拿林謹姝這個性子沒辦法，不爭不搶不哭不鬧的，十分隨緣。

心里暗想，下次要是再能見到段溢，她一定要給林謹姝要聯系方式。

———

段溢這邊拗不過陳祥和師母的邀請，晚上三個人在陳祥家吃了飯，陳祥想要他們要一起參加今晚的班會，講講經驗。

若是平時，段溢懶得去，肯定第一個拒絕，今天卻抿了抿唇沒說話。

看這個樣子，齊先陽和顧影就應下了。

陳祥家就在學校的旁邊，去年來的時候在家屬院買下來的，離學校就不到幾百米的路程，來回上班也方便。

三個人吃完晚飯，還沒到班會的時間。倘若放在平時，陳祥早就火急火燎去學校盯著學生們了，今天比較特殊。

太陽已經落了下去，天空微暗，細月彎彎掛在天幕，或許是還有些細微的亮，星星并未出現。

四個人悠閑地溜達著去學校，陳祥詢問著除段溢外其他兩人的近況。

齊先陽跟段溢一樣在Q大，顧影在南方的F大。

都是在全國排名很好的大學。

齊先陽的專業是跟他跳脫的性子一點都不搭邊的計算機學，顧影學的物理。

都前途無量。

幾個人聊著天到了學校。

陳祥辦公室就在十七班的旁邊，路過時他還特意透過門上的小窗戶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學生們都在認真地做著英語聽力。

滿意地點了下頭，很好。

拿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陳祥在桌子上拿了他的會議記錄本，準備先給學生們講年級主任開會說的注意事項。

恰好英語聽力放完，在陳祥從前門進教室的那刻，后門被悄悄推開，三個人進了教室。段溢慢悠悠走在最后，雙手插在大衣的兜里。

教室的最后一排沒有同學坐，這是給平時聽課的青年教師準備的。這是Z中的一個特點。

他們在中間一排的空位坐了下來。

陳祥正在上面傳達年級主任的想法。

又是懶懶的坐姿，段溢舌尖抵了下上顎，瞇著桃花眼掃視教室。

行，今天才認識，就考驗他通過背影找小姑娘。

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交疊的雙腿上叩著，掃視教室的目光停在中間第二排微微趴著的小姑娘的背影上。

應該沒錯了。

在段溢望著小姑娘瘦小背影出神的片刻，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在進教室的時候他已經把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了。

他拿出來，是媽媽發的微信：什么時候回家？

紀妍茹知道他回H省去Z中了。

段溢家在H省的h市，距離Z中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修長的手指打字速度很快：明天酒店退房，明天我打車回趟家就回學校了。

紀妍茹表示了解。

回復完消息，段溢百無聊賴刷了刷朋友圈，看見三個小時之前陳祥發了兩張圖，一張是拍的他在主席臺上演講，一張是拍的十七班的孩子們。

配字是你們終將成長。

點開第二張圖，小姑娘看著鏡頭，小手握成拳頭，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還他媽那么可愛。

段溢眼底染上笑意，長按，保存圖片。

不過，段溢注意到小姑娘后面的那個男生，男生眼神落在小姑娘身上，帶著笑意。

他能看懂是什么意思。

段溢面無表情關掉手機，沒再看下去。

很快，講臺上的陳祥講完了他的話，笑瞇瞇道：“今天你們段溢學長和另外兩個學長被我留下來了，雖然他們都是理科生，但有些方法還是通用的，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讓他們上來講兩句？”

同學們互相看了看，教室里頓時發出一陣“哇”的感嘆聲，隨即就響起一陣整齊的“愿意！”。

已經有眼尖的學生們已經發現了坐在后面的三人。

齊先陽和顧影笑著和他們打招呼，段溢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什么，睫毛在眼下方印出一小片陰影。

李雯湊到林謹姝耳邊，很小聲道：“段學長他們在最后一排呢。”

林謹姝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到陳祥說：“那就齊先陽先來吧。”

接著就有個白t黑褲穿著牛仔外套的男生走到講臺上來。

跟段溢的精致長相不同，齊先陽生得陽光帥氣，正是那種大多是十七八歲女孩子們的審美，俗稱“初戀臉”。

齊先陽站上講臺就看見了坐在第二排、下午時分出現在辦公室的那個女孩子。

他見那個女孩子極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又聯想到下午段溢在辦公室奇怪的舉動。

臥槽，他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坐在后面的段溢因為垂著眼瞼沒有看到小姑娘一瞬間的回頭。

大約二十幾分鐘后，齊先陽用一個幽默的小故事結束了他的話，同樣給十七班送上了高考祝福。

贏得一片掌聲。

齊先陽笑了笑，下了講臺往后排走去。

顧影看段溢不知道在想什么，沒上前面去的意思，自己便站了起來，示意剛剛坐下的齊先陽叫叫段溢。

齊先陽表示了解。

顧影是帥氣的鄰家哥哥的類型，溫和貼心，讓人看起來如沐春風。再加上顧影今天穿著撞色工裝外套和工裝褲，腳踩運動鞋，更添加了活力。

后排的齊先陽伸過胳膊懟了下垂著腦袋的段溢，小聲詢問：“干嘛呢？”

段溢抬起頭，依舊是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沒說話。

看著講臺上顧影笑的溫柔，齊先陽跟身邊的段溢吐槽：“這家伙又開始笑了，他一笑絕對有小姑娘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