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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瓦克斯利姆·拉德利安——賞金執法者,翻身下馬,轉身面朝酒吧。“呀!”旁邊的男孩也從自己的馬背上跳下,“你這次倒沒被馬鐙給絆一跤嘛。”“這樣的事情有過一次就夠了。”瓦克斯利姆說。“說得是,不過那真是滑稽透頂。”“把馬看好。”瓦克斯利姆把韁繩丟給那男孩,“別把毀滅者綁上,我可能會用到它。”“明白。”“切記,什么都別偷。”

那男孩年紀在十七歲上下,圓臉,即便留了幾個禮拜的胡須,臉上也幾乎不見胡楂。他對瓦克斯利姆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保證不會偷你任何東西的,瓦克斯。”

瓦克斯利姆嘆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總之把馬看好,盡量別跟其他人說話。”瓦克斯利姆搖搖頭,腳步輕快地走進酒吧。他正在慢慢填補金屬意識,把體重減輕了大約十分之一。自從他在幾個月前的一次追捕行動中把體重儲量耗光之后,這成為了最近的常態。

如他所料,酒吧里骯臟凌亂,蠻苦之地的一切要么破破爛爛,要么覆滿灰塵。在這里生活了五年,他還是沒能適應。事實上,他在這五年時間里的大部分時間都在以辦事員的身份謀生,從人口密集區往外搬遷,以免被人認出來。但在蠻苦之地,就連人口稠密的聚居地也比依藍戴的骯臟得多。

在這個居民區的邊緣地帶,更是絕非骯臟兩字可以形容。酒吧里的酒客大都東倒西歪地倒在桌邊,在他經過時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蠻苦之地的另一個特點——植物和人都更容易動怒,而且離大地更近。即使是扇形的洋槐,枝干有時會長得很高,卻仍舊帶著這股倔強的悍勁。

他雙手叉腰,環視四周,希望能引起注意。可惜沒有,這讓他有點惱火。為什么穿著城里人體面的西裝,戴著薰衣草色的領結,卻沒人注意到他?至少在上一家酒吧里還有人偷笑嘛!

瓦克斯利姆把手按在槍上,闊步走到吧臺前。酒保高挑瘦長,從他那弱不禁風的身材判斷,應該帶有泰瑞司血統,但他那些生活在盆地的優雅親戚們如果看見他一手舉著油乎乎的雞腿大快朵頤,一手端著酒杯的模樣,肯定會被嚇得不輕。瓦克斯利姆強忍著惡心,當地的衛生觀念是讓他無法適應的又一樁事。在這里,挖完鼻孔之后還記得在褲子上擦擦,然后再把手甩干凈的人已經算有潔癖。

瓦克斯利姆等了又等,然后清清嗓子。那酒保終于慢吞吞地朝他走過來。

“什么事?”

“我要找個人。”瓦克斯利姆小聲說,“他叫‘冷巖’喬伊。”

“不認識。”酒保回答。

“不認——他可是這一帶最臭名昭著的罪犯。”

“還是不認識。”

“可是——”

“不認識喬伊這種人才活得久。”酒保說著又咬了口雞腿,“但我有個朋友。”

“是嗎,真稀奇。”

酒保瞪了他一眼。

“嗯哼,”瓦克斯利姆說,“對不起,繼續。”

“我的朋友也許愿意去認識那些別人沒興趣的人。要找到他需要花點時間。你有錢嗎?”“我是執法者。”瓦克斯利姆說,“我以正義之名履行職責。”酒保眨眨眼,然后慢慢地、刻意地、仿佛強打精神似的問:“也就是說……你會付錢對吧?”

“好吧,我會。”瓦克斯利姆嘆了口氣,腦子里計算著為追捕“冷巖”喬伊已經花了多少錢。他沒錢再往這個無底洞里砸了。需要給毀滅者換個新馬鞍,瓦克斯利姆在這里的替換衣服也少得可憐。

“很好。”酒保示意瓦克斯利姆跟他走。他們穿過一張張酒桌,走過位于梁柱邊兩張酒桌中間的鋼琴。那鋼琴看上去像是已有數十年無人彈奏,有人還在上面擺了一排臟兮兮的酒杯。接著,他們走進樓梯旁的一個小房間,灰塵味撲面而來。

“在這等著。”酒保說著關門離去。

瓦克斯利姆交疊雙臂,目光落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白色油漆漸漸剝落,他覺得要是自己一屁股坐下去,一半的油漆片都會沾在他的褲子上。

他已經慢慢適應了蠻橫地區的人,除了他們的特殊習慣。這幾個月的賞金追捕行動讓他明白,這里也有好人,跟壞人混居一處。可他們全都有這種頑固的宿命論。他們不相信當局,不配合執法者,即便那會讓諸如“冷巖”喬伊這樣的人繼續打家劫舍。如果沒有鐵路和采礦公司開出的賞金,絕對不會——窗戶動了一下。瓦克斯利姆停止思考,把槍舉到頭邊,驟燃鋼。金屬讓他的身體里產生一股暖流,如同喝下了過燙的熱飲。藍線從他的胸口指向附近的金屬源,其中幾處就在關閉的窗戶后面,另外幾處則在下方。這間酒吧有地下室,這在蠻苦之地里可不常見。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鋼推那些線,推動與之連接的金屬。但他此刻只是看著一塊小金屬棒在窗扉間劃過,往上一抬,把窗閂彈開。窗戶晃動了兩下打開了。

一位身穿黑褲的年輕女子跳了進來,手里拿著來福槍。她細腰身,四方臉,嘴里叼著一支沒點燃的雪茄,看上去有點眼熟。她站起來,顯然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然后轉身把窗戶關上,這時,她看見了瓦克斯利姆。

“該死!”她慌忙后退,扔掉雪茄,端起來福槍。

瓦克斯利姆也同時舉槍,準備用镕金術閃避子彈。沒錯,他能鋼推金屬,但他無法快到攔住子彈,除非在扳機被扣下之前就對槍使用鋼推。“嘿,”那女人透過來福槍的瞄準器看著他說,“你不是那家伙嗎?殺死黑手佩瑞特的那個人?”“我是瓦克斯利姆·拉德利安。”他回答,“賞金執法者。”“你開玩笑吧,就這么跟人介紹自己?”“對啊,怎么了?”

她沒有回答,目光從來福槍移到他身上。過了半晌開口說道:“不是吧,還戴著領結?”“這是我的事。”瓦克斯利姆說,“我是紳士賞金獵手。”“賞金獵手怎么會需要這種東西?”“名聲。”瓦克斯利姆說著揚起下巴,“連罪犯都有名聲,生活在蠻苦之地的住民都聽說過類似‘冷巖’喬伊這樣的惡棍。我怎么就不能樹點名聲?”“因為樹大會招風。”“值得冒險。”瓦克斯利姆說,“不過話說回來……”他晃了晃手里的槍,然后朝她點了點頭。“你在為賞金追捕喬伊。”她說。“沒錯。你也是?”

她點點頭。“咱倆平分如何?”瓦克斯利姆問。她嘆了口氣,但還是把槍放低,“好吧。不過擊殺他的人拿三分之二。”“我本來是想活捉他的……”“很好。這下我更有機會搶先打死他了。”她朝他一笑,一溜煙滑到門邊,“我叫蕾西。那么‘冷巖’在這附近嗎?你看見他了?”“還沒。”瓦克斯利姆也來到門口,“我問了酒保,是他帶我進來的。”她看向他,“你問了酒保。”“當然,”瓦克斯利姆說,“我讀過那些故事,酒保都是無所不知的,而且……你怎么搖頭?”“這間酒吧里的所有人都聽命于喬伊,領結先生。”蕾西說,“該死,應該說這座城鎮有一半人聽命于他。你居然問了酒保?”“我相信剛才已經回答過你了。”“鐵銹啊!”她把門打開一條縫,向外張望,“你這樣的人是怎么干掉黑手佩瑞特的?”“哪有你說的那么糟,酒吧里不可能每個人都……”

他探頭往門外一看,住了嘴。那個瘦高個酒保沒去替他找任何人,而是在酒吧大廳里朝著他們的房門打手勢,催促坐在那的惡棍們拿好武器站起來。他們的神色有些猶豫,有些人也在憤怒地擺手,但還是有不少人掏出了槍。

“真是倒霉透了。”蕾西小聲說。“從你進來的路出去?”瓦克斯利姆問。她沒有說話,而是極其小心地把門關好,然后把他推到一邊,爬上窗戶。她攀著窗臺往外邁腿,附近突然響起槍聲,打得窗框上木屑四濺。

蕾西咒罵著落回地上。瓦克斯利姆飛撲到她旁邊。“有狙擊手!”他小聲低呼。“您的觀察力總是這么敏銳嗎,領結先生?”“不,只有在挨槍子的時候才會。”他越過窗臺往外張望,但附近有十來個地方能讓狙擊手藏身,“這下麻煩了。”“您那比剃刀還銳利的觀察力又來了。”蕾西貼著地板朝門口爬去。“這句話不止一層含義。”瓦克斯利姆也半蹲著往前跑,“他們怎么來得及部署狙擊手?那些人肯定知道我今天會露面,早就設好了陷阱。”蕾西小聲咒罵著,瓦克斯利姆來到門口,再次把門打開一條縫。那群人正在小聲爭執,朝這扇門比比畫畫。“他們要對我動真格的了。”瓦克斯利姆說,“哈!瞧見沒,名聲真管用,把他們嚇壞了!”“恭喜,”蕾西說,“你覺得如果我開槍打死你的話,會不會得到他們的犒賞?”“我們得到樓上去。”瓦克斯利姆說著看了看門外的樓梯。“上樓有什么好處?”“這個嘛,首先,所有想要殺死我們的人都在樓下,我寧愿待在別處,樓梯也比這個房間容易守住。再說,我們搞不好能在另一邊找到窗戶逃出去。”“嗯,如果你愿意從二樓跳下去的話。”

跳樓對射幣來說不是問題,瓦克斯利姆可以在他們下落時鋼推任何一塊向下掉落的金屬,減緩速度,安全著地。他還是一位藏金術師,能用金屬意識減輕體重,甚至能讓自己飄落到地上。

但是,瓦克斯利姆的能力罕有人知,他也樂于保持低調。他聽別人講述過那些關于他如何奇跡般生還的故事,也很喜歡那些故事的神秘色彩。有人猜想他是金屬之子,這是自然,但只要人們不清楚他具體有什么能力,他就掌握著優勢。“聽著,我要朝樓梯跑了。”他對身邊的女人說,“如果你愿意殺出一條血路,那很好,替我引開火力吧。”她白了他一眼,然后笑起來。“好吧,就按你說的做。但如果我們不幸中彈,你記得欠我一杯酒。”

在她身上有種熟悉感,瓦克斯利姆心想。他點點頭,小聲數到三,破門而出,對著離他最近的歹徒端起槍。那人向后一跳,瓦克斯利姆連開三槍——可惜都沒打中。他的子彈打在鋼琴上,每一擊都響起刺耳的音符聲。

蕾西慌亂地跟著他,奔向樓梯。門外的歹徒全都驚叫著舉起武器。瓦克斯利姆把槍往后一揮——避開镕金術的路徑——輕推從他身上指向那群人的藍線。他們朝他開火,但他的鋼推卻讓他們的槍無法瞄準。

瓦克斯利姆跟著蕾西跑上樓梯,逃離槍林彈雨。“真是見鬼了!”蕾西在他們跑到第一層時說,“我們竟然還活著。”她臉頰通紅地回頭看他。

這時瓦克斯利姆突然反應過來。“我以前見過你。”他說。“肯定沒有。”她把頭轉開,“咱們還是繼續——”“是在牛泣酒館!”瓦克斯利姆說,“那個舞娘!”“噢,我的神哪!”她繼續帶路往樓梯上跑,“你居然想起來了。”“我就知道你當時是裝的。就算是盧斯科,也不可能雇一個四肢那么不協調的舞娘,管她腿有多漂亮。”“請問我們現在能跳窗了嗎?”她一邊說一邊查看頂樓上有沒有埋伏。“你當時怎么會在那?也是在追捕賞金目標?”“對,算是吧。”“你難道真不知道他們會讓你——”“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他們從樓梯走上頂樓,瓦克斯利姆等了一會兒,直到從墻上的投影確認有人跟著他們走了上來。他立即朝那名歹徒開火,沒中,但把那人逼退了。他聽見下方傳來咒罵和爭吵聲。這間酒吧里的人也許都聽命于“冷巖”喬伊,可忠誠度并不高。槍打出頭鳥,沒人急著去送死。

這讓瓦克斯利姆爭取到一些時間。蕾西推門進入一間屋子,里面有張空床,床邊擺著一雙靴子。她徑直走過去,打開窗戶,那窗戶位于這座建筑的另一側,超出了狙擊手的攻擊范圍。

抗風鎮在他們眼前展開,零星地分布著幾家商鋪和住宅,仿佛是徒勞地等待著鐵路能延伸到如此邊緣的角落。視線越過那幾座簡陋的建筑物,數只長頸鹿正懶洋洋地打著盹,那是動物在這座廣闊平原上生活的唯一跡象。

窗外的墻壁直上直下,沒有哪一層的窗沿可供施力。蕾西警惕地看了看地面。瓦克斯利姆把手指伸進嘴里,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什么都沒發生。

于是他又吹了一次。

“你到底在搞什么?”蕾西問。“喊我的馬。”瓦克斯利姆說著再次吹響口哨,“我們可以跳到馬鞍上,騎馬離開。”她看著他,“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當然不是,我們練習好久了。”一個孤單的身影出現在下方的街道上,是那個一直在跟隨瓦克斯利姆的男孩。“呃,瓦克斯?”男孩叫他,“毀滅者正在那邊飲水呢。”“見鬼。”瓦克斯利姆說。蕾西看著他,“你管你的馬叫——”“她有點太平靜了,對吧?”瓦克斯利姆打斷了她的話,爬上窗臺,“我還以為這名字能激勵她呢。”他將手握在嘴邊朝下方的男孩喊,“韋恩!把她牽過來,我們要跳了!”“這就跳啊?”蕾西說,“你覺得馬鞍有魔力,能讓我們跳下去時不把馬背壓斷?”瓦克斯利姆猶豫地說,“這個嘛,書里說過有人曾經這么……”“行,我有主意了,”蕾西說,“下次你不如直接把‘冷巖’喬伊給喊出來,晌午時分跟他在路中央來場老式決斗。”“你覺得那樣能行?我——”“不,當然不行。”她說,“沒人會那么做,那蠢透了。天哪,你究竟是怎么殺死黑手佩瑞特的?!”

他們兩人對視片刻。

“那個……”瓦克斯利姆想要開口。

“噢,真是該死,你是在馬桶上抓住他的,對吧?”

瓦克斯利姆朝她一笑,“沒錯。”

“你也是朝他后背開的槍?”

“像所有朝對手后背開槍的男人一樣勇敢。”

“呵,那你可能還有希望。”

他朝窗戶揚了揚下巴,“跳不跳?”“跳啊,為什么不在中槍前讓我的兩條腿斷個干脆?說不定就成了,領結先生。”“我想我們會沒事的,粉絲襪小姐。”

她挑起一邊的眉毛。

“如果你喜歡以貌取人,”他說,“那我也樂于效仿。”

“再也不提了。”她說著深吸一口氣,“跳?”

他點點頭,驟燃金屬,準備抱住她,在兩人下落時減緩速度——就像是兩人真的奇跡般地穩穩落下。但在這么做時,他注意到一條藍線發生了移動——是條模糊的粗線,指向街對面。

磨坊的窗戶。里面有東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瓦克斯利姆一把抓住蕾西,拉她蹲下。幾乎是在零點幾秒之后,子彈從他們頭頂上方飛過,打中了房間另一側的門。“又有個狙擊手。”她小聲說。

“你的觀察力可真夠——”

“閉嘴。”她說,“現在怎么辦?”

瓦克斯利姆皺眉,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朝彈孔看了一眼,估算彈道軌跡。狙擊手瞄準的位置太高,即便瓦克斯利姆沒躲,應該也不會有事。

為什么要瞄得這么高?與槍支相連的藍線的移動,表明狙擊手在開槍前跑去就位。難道只是太過匆忙,沒能瞄準?還是說有更加險惡的圖謀?趁我飛出窗戶的一剎那,把我從空中打下來?

他聽見樓梯傳來腳步聲,但卻沒看見藍線。他咒罵著跑到門邊查看。一群人正在往樓梯上爬,這些人不是底下那群普通的惡棍,他們身穿白色緊身襯衫,留著細綹胡須,端著手弩。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金屬。

鐵銹啊!他們知道他是射幣,“冷巖”喬伊為他準備了一群殺手。

他躲回屋里,抓住蕾西的手臂,“你的線人說‘冷巖’喬伊就在這座建筑里?”“對,”她回答,“基本確定。手下集結時他通常都在附近,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這座建筑有地下室。”“……所以?”“抓緊我。”

他用雙手緊抓住她,往地上一滾,惹得她又叫又罵。他把她托在自己身上,驟增體重。

在累積儲存了數周之后,他的金屬意識庫里事先備好了大量體重,此刻全部提取出來,瞬間讓自己的重量增加了許多倍。木頭地板嘎吱作響,轟然塌陷。

瓦克斯利姆向下摔落,體面的衣服被扯破,他將蕾西拽到身后,瞇起眼睛,鋼推身后的數百條藍線,那些藍線連著下方地板上的金屬釘。底層的地板被砸穿,兩人雙雙砸進地下室。

落下時灰塵和碎木屑雨點般濺起。瓦克斯利姆用鋼推減緩下墜的速度,但他們還是狠狠摔在地下室里的一張桌子上。

瓦克斯利姆疼得哎喲一叫,迫使自己轉過身,抖掉身上的木屑。沒想到地下室里擺放的都是精美的硬木家具,亮著幾盞燈,燈架的曲線如女子般優美。被砸中的那張桌上鋪著一張昂貴的白色桌布,此刻已經皺成一團,桌腿斷裂,歪歪扭扭地倒著。

一個男人坐在桌子的遠端。瓦克斯利姆掙扎著站起身,用槍指著他,對方臉上棱角分明,有著藍灰色調的深色皮膚——克羅司血統的標志。他是“冷巖”喬伊。他領口塞著餐巾,湯灑在被打爛的餐桌上,看來瓦克斯利姆打擾了他用餐。

蕾西呻吟著翻過身,撣撣衣服上的木屑。她的來福槍顯然落在樓上了。瓦克斯利姆看著站在“冷巖”喬伊身后一男一女兩位身穿長衫的保鏢——聽說是兄妹,而且是神槍手。他們顯然沒料到他會從天而降,雖然把手按在武器上,卻沒有拔出。

此刻,瓦克斯利姆表面看來是占了上風——可如果他真敢開槍,那對兄妹眨眼間就能取他性命。也許他該提前把這場遭遇戰在腦子里過一遍。

喬伊把殘碗中的食物刮干凈,桌布上濺著紅湯。他用湯勺舀起一點,舉到嘴邊。“你,”他在喝了一口湯之后說,“現在理應是死人才對。”“你也許應該考慮重新招一批人。”瓦克斯利姆說,“樓上那群家伙太遜了。”

“我指的不是他們。”喬伊說,“你在蠻苦之地到處惹麻煩,已經多長時間了?兩年?”

“一年。”瓦克斯利姆說。他在這里待的時間不只這么短,可“惹麻煩”卻是不久前才開始的。“冷巖”喬伊咂了咂舌頭。“你以為這里原先沒有你這種人嗎,小子?瞪著眼,腰上松松垮垮地綁著槍套,到處找刺激,妄想改變我們野蠻的生活方式。像你這樣的人每年都會冒出來幾十個。那些人要么懂得接受賄賂,見好就收,要么就在沒惹出大亂子之前就被干掉了。可你卻不同。”

他這是在拖延時間,瓦克斯利姆想。他在等樓上那群小子下來支援。“放下武器!”瓦克斯利姆喊道,舉槍對準喬伊,“放下,不然我開槍了!”

兩名保鏢沒動。右邊的保鏢身上沒有金屬線,瓦克斯想,喬伊身上也沒有。左邊那位身上有把手槍,也許是自信拔槍的速度能勝過射幣。他敢打賭另外兩人身上還藏著威力強大的手弩——單發型,用木頭和陶瓷制成,專門用來擊殺射幣。

就算有镕金術,瓦克斯利姆也不可能在干掉他們三人的同時確保自己安然無恙。汗滴順著太陽穴往下淌。他真想扣下扳機,可貿然開槍就等同于玉石俱焚,顯然對手也清楚這一點。雙方就這么僵持著,他們的援軍很快就到。

“你不屬于這個地方。”喬伊說著靠上前,用肘部撐著餐桌,“我們來到這,就是為了避開你這種人,還有你們的規則,你們的設想。我們不需要你們。”

“如果真是這樣,”瓦克斯利姆驚訝于自己的語調竟然如此四平八穩,“就不會有人因為你殺了他們的兒子,哭著跑來找我。你在這里也許不需要依藍戴的律法,可那不代表你不會受到任何律法約束,也不代表像你這樣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

“冷巖”喬伊搖搖頭,站起身,手按在槍套上,“這里不是你的地盤,小子。每個人在這里都有個價碼。如果沒有,就不該在這里生活。你會痛苦地慢慢死去,就像一頭雄獅也無法在城市里存活一樣。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仁慈之舉。”喬伊拔槍。瓦克斯利姆迅速反應,鋼推右側的壁燈。壁燈牢牢地固定在墻上,所以他的身體被推向左邊,同時舉槍開火。

喬伊掏出手弩,射出箭矢,卻落了空,打在了瓦克斯利姆原先的位置上。瓦克斯利姆的子彈飛出,打中了正想用手弩攻擊的女保鏢。在她倒地的瞬間,瓦克斯利姆隨即往墻邊一閃,在另一名男保鏢想要開槍射擊的同時使用鋼推,推掉了他手里的槍。

可惜鋼推也讓他的槍脫手了——但卻朝著第二名保鏢飛旋而去,正巧砸在那人的臉上,把他打倒在地。

瓦克斯利姆穩住陣腳,看向房間另一端的喬伊,他看上去一臉迷茫,不知自己的護衛怎么就都倒下了。沒時間了。瓦克斯利姆沖向這個有著克羅斯血統的大塊頭男人。如果他能夠得到某塊金屬,把它當作武器的話,也許——在他身后響起武器的咔嗒聲。瓦克斯利姆停下來,回頭看向蕾西,她正用一把小手弩指著他。“這里的每個人都有價碼。”“冷巖”喬伊說。瓦克斯利姆看著手弩上的箭矢,尖端有黑曜石。她之前把這弩藏在哪了?他慢慢咽了口唾沫。她不顧危險地跟我沖上樓梯!怎么可能……可是喬伊知道他的镕金術,她也知道。在蕾西跟他跑上樓梯時,她就知道他能擋住那些歹徒的射擊。“現在,”喬伊說,“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么沒在酒保引他進去的那個房間里打死他?”她沒有回答,而是端詳起瓦克斯利姆來。“我警告過你,酒吧里的每一個人都聽命于喬伊。”她說。“我……”瓦克斯利姆哽住了,“我還是覺得你的腿很美。”她注視著他的眼睛,嘆了口氣,調轉手弩的方向,朝“冷巖”喬伊的脖子射出箭矢。那個體型巨大的男人中箭倒下,血涌不止,瓦克斯利姆眨眨眼。“就這樣?”蕾西瞪著瓦克斯利姆,“你想就靠那句話來贏我嗎?‘你的腿很美’?不是吧?你簡直輸定了,領結先生。”瓦克斯利姆松了口氣,“噢,和諧啊!我以為你肯定會打死我。”“本該是的。”她嘟囔著,“我真不敢相信——”這時樓梯響起一陣嘈雜聲,上方的那群暴徒終于鼓起勇氣奔下樓梯。五六個人手持武器沖進房間。蕾西撲過去搶那保衛尸體身上的槍。瓦克斯利姆快速思考著,然后幾乎本能地做出反應。他在碎石堆里擺出了夸張的姿勢,一只腳抬起,“冷巖”喬伊的尸體就在他旁邊,兩名保鏢也倒在他腳下。陽光透過上方的窗戶照進房間,把從天花板上飄落的揚塵照出一道光影。

歹徒們剎住腳步。他們低頭看看頭兒的尸體,又目瞪口呆地看著瓦克斯利姆。

最后,他們像在廚房里偷吃餅干被抓住的孩子,乖乖放下武器。打頭的幾人推搡著后面的同伴,轉身離開,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又擠上樓梯,那個孤獨無助的酒保則是跑在最后的一個。

瓦克斯利姆轉身朝蕾西伸出手,對方也配合地讓他拉自己起身。她看著那群烏合之眾的背影,靴子把木地板踩得啪啪作響。片刻之后,這座建筑就安靜下來。

“呵呵。”她說,“你就像只會跳舞的驢子那么出人意料啊,領結先生。”“有點料總是好的。”瓦克斯利姆說。“沒錯。你覺得我也應該找點料?”“找料是我在來到蠻苦之地后,做出的最重要的選擇之一。”

蕾西慢慢點了點頭,“我真不知道我們在聊些什么,但聽起來有點齷齪。”她朝“冷巖”喬伊的尸體瞄了一眼,那人雙眼無神,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多謝。”瓦克斯利姆說,“感謝你的不殺之恩。”“呃,反正我原本就想殺死他,去領取賞金。”“話是這么說,但你應該不會在他手下都在場的情況下動手,何況是被困在逃生無門的地下室里。”

“這話不假。看來我夠傻的。”

“那你為什么這么做?”

她還在看著那具尸體,“我照著喬伊的吩咐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但據我回想,我還從來沒打死過一個不該死的人。如果我殺死你的話……就好像在殺死你挺身維護的一切。明白嗎?”

“我想我大概能懂。”她用手摸了摸脖子上還在流血的傷口,是在墜落時被木片劃破的。“但下一次我希望不會把現場搞得這么亂。我還挺喜歡這間酒吧呢。”“我會盡力。”瓦克斯利姆說,“我打算改變這里。就算無力改變整個蠻苦之地,至少能改變這座城鎮。”“好吧,”蕾西說著走到“冷巖”喬伊的尸體旁,“我想如果有歹徒原本想要來城里作亂的話,聽說你的槍法之后,也會三思而后行了。”瓦克斯利姆皺著眉,“你……都看見了對吧?”

“那槍法真是罕見啊。”她說著跪下翻看喬伊的口袋,“三槍打中三個不同的琴鍵,一個歹徒都沒干掉,那還挺難做到的。也許你應該少花點時間在你所謂的那什么‘料’上,多練練槍。”

“這話聽起來才是真齷齪。”

“很好。我最煩別人聽不懂我說什么。”她掏出喬伊的錢包,微笑著把它拋起又接住。一匹馬從被瓦克斯利姆弄出的洞口向下探出頭來,后面跟著個矮矮的男孩,頭戴大得有些夸張的圓頂禮帽。那帽子是打哪弄來的?毀滅者嘶鳴一聲算是問候。“可算來了,”瓦克斯利姆說,“你這匹蠢馬。”“其實在我看來,”蕾西說,“懂得在槍戰中離你遠點,正說明這匹馬相當聰明。”瓦克斯利姆微笑著朝蕾西伸出手,她接住了,被他拽到身邊,兩人沿著藍線跳出了廢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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