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陽，和風(fēng)青鳥鳴。落雪倚在朱欄，呆呆看著青石的地板。掌柜走了過去，看落雪呆卻的神情，道:“當(dāng)家的怎么了？”聽得聲，落雪回了神，笑著搖了搖頭。

“趁著這好時(shí)候，各大商世之家在城南小湖那樓上見呢，當(dāng)家的可有興去瞧瞧？”掌柜說道。落雪道:“去的是什么商世之家？”

“南方李家，西邊林家，還有許多，最大的一個(gè)該數(shù)東邊的莫家。”掌柜道。落雪一聽，道:“什么東邊的莫家？”

“當(dāng)家的不曉得？那莫家就是那千年的大家。此一回，是莫家的大公子莫庭去呢。”掌柜道。落雪聽得莫庭二字，牽唇一笑，道:“莫大公子，是該好好去會(huì)一會(huì)。”

掌柜道:“當(dāng)家的肯去，便去罷。”落雪笑道:“我肯去，我還要去好好收拾收拾莫大公子。”

“莫大公子得罪了當(dāng)家的？”掌柜問道。落雪道:“得罪？一整個(gè)莫家恨不得置我于死地呢。”掌柜一聽，道:“既如此，當(dāng)家的該多帶些人過去，就是鬧大了也是不怕的。我們南山之人，哪給給別人欺負(fù)的理？單單放過了他們，只讓別的以為我們藥材堂好欺負(fù)。”

“我知曉的。”落雪笑道。

城南小湖之上泊船眾多，湖邊小樓笙樂不絕，酒香堆積，歡聲笑語，滿是熱鬧。一只大船行過來，拋下錨，泊了岸。一個(gè)藍(lán)衣的公子下得船來，正是莫家的大公子莫庭。湖邊幾位大商候著，見莫庭來，紛紛行禮問候。莫庭亦回了禮，一一回應(yīng)。

笑語中，晃見一攬子人過來，氣勢(shì)洶洶的，前邊一個(gè)紅衣女子，生得神仙一般的容貌，恍若天間的神妃仙子，清淺淡笑，攝人心魂。人們瞧著這一個(gè)紅衣女子，竟生生呆住了。莫庭瞧見落雪，面上一冷。

落雪停了下，瞧一眼莫庭，牽唇一笑，道:“莫大公子，”

莫庭修眉一皺，道:“落雪姑娘，這一個(gè)地方本是談生意的，不該是你來的。若你來談生意，自然使得，若是來鬧事，但請(qǐng)回去。”

“那你猜猜，我是來談生意，還是來，打架？”落雪輕笑道。莫庭瞧一眼落雪身后一眾人，竟是藥材堂來的，不禁一愣，道:“你要來做什么？”

落雪在湖邊一塊大石頭坐下，撐著半邊臉，道:“莫大公子，偏我是個(gè)最記仇的，你打我一下，我非要打你十下。這會(huì)子，我來這里，還能做什么？當(dāng)然是……打的就是你！”話音方落，藥材堂的人便沖了過去。莫家護(hù)衛(wèi)敢忙攔。可哪里敵得這一些自南山來的山里人，不久便敗下陣仗來。

“落雪，你怕是瘋了！”莫庭盯著落雪，嗔道。落雪笑盈盈瞧著莫庭，道:“莫大公子，你千不該萬不該來惹我。我?guī)煾底孕”愀嬖V我，哪個(gè)惹了我便要十倍百倍還回去，否則，就半點(diǎn)不配當(dāng)他的徒弟。”

莫庭氣得白了臉，道:“沒禮教的村野之婦！”落雪一笑，道:“我打山里來，天做被地做床，要什么禮教？倒是你一個(gè)莫家大公子，行為猥瑣，舉止荒誕。”

旁邊的各大商瞧著這一個(gè)亂局簡直呆了眼，藥材堂竟公然挑架莫家！混亂間，莫大公子縱有一身武功也要招架不住，眼看著一把劍刺過來，忽聽湖上溫潤一聲:“住手。”

人們便停住了手，往湖上一瞧，見船上一個(gè)白衣公子，那公子眉間朱砂，溫雅無雙，如畫謫仙，俊美無儔。這一個(gè)眉間朱砂的無雙公子是無玉公子。

無玉瞧一眼狼狽模樣的莫庭，又看一眼落雪，抿唇無言。待船泊了岸，無玉下了船，莫庭見無玉來，不禁有些懼恐，低了臉。無玉瞧一眼混亂的人群，道:“好生著，怎么就鬧了起來？”

各大商相看幾眼，皆不敢言。落雪瞧一眼無玉，牽唇一笑。莫庭小心翼翼瞧一眼無玉，道:“無玉公子，你不知，我等禮寸有方，絕不挑斗。”

眾人把眼瞧一旁的落雪，落雪瞧一眼無玉，淡淡一笑，道:“無玉啊無玉，你不曉得，莫大公子拿著個(gè)破鈴鐺要?dú)⑽夷亍！睙o玉一聽，知是莫家的金鈴鐺，看向莫庭，不禁墨眸一冷。

莫庭一看無玉冷下的臉，面又白了幾分。落雪起身來到無玉面前，歪著腦袋看他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笑盈盈地道:“無玉，你還肯攔我？”

無玉看落雪嫣然笑臉，搖了搖頭。落雪咧嘴笑了，道:“他說我沒禮教。”

“你本就是好的，不需禮教。”無玉淡淡說著，墨眸更冷。落雪瞧一眼白了臉的莫庭，繼而笑道:“他還說，我瘋了。”

“你若是瘋了，我便同你一起瘋。”無玉看落雪一雙瑩潤卻不含半分真意的水眸，說道。落雪一冷笑，便要走過無玉，卻給無玉攔住了。

“才一會(huì)，你就改了主意？”落雪笑問道。無玉道:“怕累了你的手。”

“你倒想的周全。這一會(huì)，我不再收拾他，往后，你替我來。”落雪笑道。無玉點(diǎn)了頭。莫庭瞧無玉，不禁心驚。如此簡單，落雪就讓無玉收拾他一個(gè)莫家大公子。無玉向來溫雅和潤，若真要對(duì)付一個(gè)，手段之狠，世上竟無幾人能比。

落雪喊藥材堂的人回來，對(duì)各大商說道:“往后，若不長心，莫怪我藥材堂不留情面。”各大商聽了，相看幾眼，皆知往后怕是不太能同莫家來往了。

放下這些話，落雪便帶著藥材堂的人走了。無玉看落雪愈行愈遠(yuǎn)，心間一窒，輕輕喚了一聲雪兒。聽得聲，落雪腳步頓了，回首瞧無玉，牽唇一笑，道:“無玉，你喊住我做什么？”

“同我回罷，你要什么，我都肯應(yīng)。”無玉看著落雪，溫聲說道。落雪回了身，發(fā)間的海棠簪子在清陽下更紅得刺目。看無玉一張俊美無儔的臉，輕輕笑了，問道:“我說什么，你都肯應(yīng)？”

“你若悅意，我都肯應(yīng)。”無玉輕聲答道。

暖風(fēng)襲，新蝶飛，綠波蕩。落雪殷紅的衣袂被風(fēng)拂起，輕輕蕩在空里，幾綹青絲更拂面，迷離了一雙鳳眸。她看著湖邊眉間朱砂的白衣公子，晃然憶起三年前荷花深處那一個(gè)世上無雙的公子，一模一樣的樣貌，可終究不是同一個(gè)。

“無玉，我要你娶我……”落雪說著這話，不覺間紅了眼眶子。

“你若喜歡，我便娶你。”無玉道。

聽得答，落雪看眉間朱砂的無雙公子，眸中淚水悄然落下，淚落紅袖，不止不休，濕了一片。顫聲說道:“無玉，你狠，你從來都比我狠……”

無玉來到落雪面前，伸出手輕擦落雪面上的淚，輕聲道:“我應(yīng)你，此生娶你，再不應(yīng)其他。”落雪看他，淚落依舊不止。他的手還是那樣溫暖，還若尋常。

待將落雪面上的淚擦盡，無玉牽起落雪的手，牽著她上了船。她任著他牽著，靜靜站在他身邊，一張臉上沒有半分欣喜，亦沒有半分悲戚，沉沉靜靜，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