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殘雪凝輝
- 千山難忘負(fù)情人
- 撂擔(dān)子
- 2566字
- 2020-01-01 09:50:03
天亮?xí)r,守在鳳鸞宮的一行宮婢進(jìn)來,看得靠著床柱而坐的落雪,興興喊了一句:“皇后娘娘終于醒了!”落雪隔著紗簾靜靜瞧著窗外的天,沒有說話。宮婢過來撩了紫紗簾,猛聽得外邊有人喊:“落雪了!落雪了!”
正是六月的天,雪花輕輕地落下來,白得純澈。宮婢打開窗子,看得雪飄滿天,不禁欣喜。落雪看窗外漫天飄雪,牽唇笑了,眼眶子紅了,一雙鳳眸凝起淚來。
六月天降大雪,卻不冷冽。世間傳說,六月有雪,神人之意。大佚千里雪飄,臣民惶恐,上香拜天,祈求雪止。士兵推開皇宮的大門,便見這整整一個皇宮給一眾白衣的武士圍了,殺也殺不出。
老公公急急跑去御書房,跪了下去,道:“皇上,天降大雪,皇宮給人圍了!兇兆啊!”
子桑薄野立于窗前,看天邊落雪似瓊,伸出手接住幾片雪。未一會,那幾片落在手心的雪便融成了雪水。修長的手一翻,雪水順著指尖落了下去。子桑薄野俊逸天成的臉沉沉靜靜的,無半分別樣的神情,只那一雙墨眸,幽深如海,含緒萬千,叫人窺探不清。
“上城墻瞧瞧罷。”許久,子桑薄野輕輕說出這一句。老公公愣了一會,回過神來,子桑薄野已出了御書房,忙跟了過去。
雪落得愈來愈大,這一時,已如急雨下,不停不休。宮人來不及掃,宮中所看之處都覆上了純白的雪,恍如冬日光景。子桑薄野踏著白雪似瓊,緩緩?fù)菈ψ呷ァK袂槠届o,沒有一絲意外。或許,他早就猜得了,是無玉來了,要把她帶走……
子桑薄野上了城墻,冷風(fēng)亂入,將他紫色的衣袂輕輕吹起,蕩在空里。往下看去,許許多多的白衣武士硬挺挺站著,一輛轎攆緩緩由四個白衣武士抬著過來。透過絲簾,隱隱看得轎攆中一身墨衣的公子。
風(fēng)乍起,拂起絲簾一角,子桑薄野看得轎攆中一抹修長墨影,眸微蕩。未一會,轎攆停了下,抬轎的四個武士靜默立著。滿場寂靜,靜得只聽得雪落的聲音。人們瞧著那一輛轎攆中的墨衣公子,凝神靜氣。
雪落下,那轎攆中的公子伸出一只修長的手,幾片雪落在手心,淡淡的冰涼。冰涼得就像落雪的手,怎么握也握不熱。這一下,或許,她該悅意了。無玉看手心逐漸融化的雪花,輕輕牽唇一笑。
墨影一動,無玉掀了絲簾,走了出去。雪落在他發(fā)間、衣間,掠過他俊美無儔的臉。他牽唇一笑,玉眸清冽間不帶一絲煙火情誼,無情卻無雙。人們愣愣瞧著這個神祇般的墨衣公子,他眉間有殷紅的朱砂,淡笑溫雅清潤,不沾一絲煙塵。
無雙之容顏,無情之公子。
子桑薄野看那個謫仙一般的公子,墨眸一斂。他就是無玉公子,一笑動傾城,溫雅玉潤。他又不是子桑無玉,不是那個向來悲天憫人的大佚攝政王。
“無玉公子……告訴我,你是誰?”子桑薄野輕輕問道。雪落綠樹,冷風(fēng)拂面。無玉瞧著子桑薄野,輕輕笑道:“我叫做,潯越,無玉。”
溫潤的聲音方落,眾人愕然。潯越此姓只屬神人一脈。神人一脈早已退隱千年,但在人間始終受禮拜尊敬。此番天降大雪,定是神人之意。大佚國的士兵紛紛放下兵器,跪拜起來。
驀地,空里紅影一閃,落雪來到了城墻。因強用內(nèi)力,毒愈深入,溫血涌上喉中,嘴角流下血痕。子桑薄野看一身紅衣的落雪,墨眸一斂,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落雪看得城下一身墨衣的無玉,鳳眸淚落。無玉看城墻之上的落雪,她一張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更是心疼。
“無玉,無玉……”落雪低聲輕喃著,縱身躍下了城墻。衣袂翻飛,殷紅入目。子桑薄野看那一抹紅影瀲滟,墨眸一蕩。欲伸出手,卻未有動作,靜靜看著她,遠(yuǎn)了,再遠(yuǎn)了。后來,她終究又是走了。
落雪被無玉抱在了懷里,落雪緊緊抱著他,枕著他溫暖的胸膛,淚落不止。他輕擦她唇際殷紅血跡,溫聲輕道:“雪兒,我是無玉。”
聽得無玉的話,落雪輕輕笑了。無玉抱著落雪便要進(jìn)轎攆。子桑薄野猛地想到一些東西,飛身而下,來到轎攆前,道:“無玉公子,我的哥哥究竟是誰……”
無玉看子桑薄野,道:“子桑無玉,是無玉一魂在人間的宿體。”聽得答,子桑薄野一怔愣,呆呆癡癡看著無玉,顫聲道:“……哥哥……”
“哥哥?”無玉一笑,道:“薄野,你喜歡便好。”說罷,抱著落雪進(jìn)了轎攆。四個武士抬起轎攆,往回去了。子桑薄野看著轎攆愈來愈遠(yuǎn),墨眸一垂,心間疾疼,萬般苦澀。
雪花紛落如雨,不止不休。落雪倚在無玉懷里,瞧一眼簾外飄雪,輕聲說道:“無玉,我若是沒了,就把我葬在南山罷……”
無玉緊緊抱著落雪,溫聲道:“不會的……”落雪聽了,輕輕笑了,沒有說話,靜靜地躺在他懷里。她眉間殷紅一點又現(xiàn),光亮如火。
雪不停不息落著,覆滿了青石的路面。轎攆愈來愈遠(yuǎn)的轎攆,那一些圍堵皇宮的黑衣人已漸漸退了去。大佚的士兵還匍匐在地,念叨著神人恕罪。
冷風(fēng)徐來,雪花滑過臉際,冰冰涼涼的。子桑薄野的一身紫衣衫在萬里雪飄中煞是顯眼,尊貴容華,華不可攀。子桑薄野驀地想起在國子監(jiān)讀書時,夫子對他說,登皇必孤。或許,真是如此……
過幾日,北堂辭了子桑薄野,出了大佚。策馬而去,又費了些時日追上無玉一行人。此時,無玉一行已上了水路,直直南下,入了往南山那一條水道。
北堂上了船,問了老船夫一聲無玉在何處,老船夫指了指左邊一個房。北堂便過去,掀開紫簾,進(jìn)了房。但見無玉守在床邊,床上的落雪還昏睡著,安安靜靜的一副模樣,卻依舊美得動人心魄。
北堂輕輕喚了聲公子,無玉抬頭瞧北堂一眼,道:“你來了,趕了那么些路,好生下去歇息罷。”北堂應(yīng)了一聲,退了下去。
無玉輕撫落雪臉頰,看她一張蒼白的小臉,墨眸一蕩。落雪身子愈來愈差,一天沒幾個時候是醒著的。雖然知曉有無玉那一股靈力吊著,落雪不會不醒的。可是,無玉總是怕,怕她一睡下,就不醒過來了。
才出去,北堂就給鶴枯拉了去。來到甲板上,鶴枯張了嘴,一股腦地說:“北堂,這一些時候你不在,你不曉得,這一路來,公子大約是著了魔了。一本書不看,盡知道看著落雪姑娘。天天守著落雪姑娘,怕人跑了、飛了似的。飯不曉得吃,茶也不肯吃,生生把我嚇幾天呢。”
聽完鶴枯的話,北堂一笑,道:“好家伙,就讓公子守著落雪姑娘去,要嚇著你什么?”鶴枯皺了皺鼻子,說:“我原先也這樣作想,只是從沒見著公子這個沒了心魂的模樣,任是幾日不變,就給嚇著了。”
北堂瞧鶴枯一副委委屈屈又不敢太言說的模樣,不由好笑,道:“什么還能嚇著你?你在公子身邊十幾年,有什么這么厲害能嚇了你?”
鶴枯撇了撇嘴。他跟在無玉身旁十幾年,什么沒有見過?話雖這樣說,可他就是放不下,無玉茶飯不思的模樣從未有過,他瞧著著實焦急。
“你只管玩你的去,待落雪姑娘好了身子,公子自然不會那么掛心了。”北堂笑道。鶴枯想了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