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回了客棧,呆坐了會,又想向季老伯細細問南山老人的病情。拉開房門要出去,驀地亮光一閃,一把劍晃晃橫在了面前。瞧過去,持劍的是莫家大公子莫庭。
落雪瞧一眼莫庭,道:“一個晚上舞劍攔路的,莫大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個意思?”
“我妹妹在樓下,由不得你下去。”莫庭冷聲道。
“為何?”落雪道。莫庭冷下臉,喝聲道:“你不是見了,我妹妹不肯見你,傍晚見你一遭便咳出血來。莫不成你還想我妹妹見了你,再咳出血來?”
“莫大公子,莫小姐愿不愿意見我是她的事,咳不咳也是她的事,我下不下去,是我的事,哪里有你的清閑來管這陳芝麻的爛事?”落雪道。
“好你一個妖精,只有你這個黑心肝才做得出指劍叔伯、毒害本家的入地獄的罪孽!卻不自知,沒了廉恥來勾引有約之人,糾糾纏纏,害人不淺!”莫庭冷喝道。
“我做了什么孽障事,要你來壓派我?”聽莫庭提及本家,落雪一時著了怒。纖指夾起劍身,輕輕一折,劍便斷成了兩段,一段掉在地上,哐當響得刺耳。
莫庭看地上的一半斷劍,很是一惱。嗔道:“紅衣妖仙,今日,我若不替正道來收拾你,愧為青山友!”
“青山友,你又是青山派哪一個門子的友?連名號都不曾聽得。”落雪淡淡說道。
“你……”莫庭惱得話也說不全,拔下腰間匕首,直直朝落雪刺過去。落雪側身躲過。一時二人便斗了起來。
客棧樓下,幾個丫鬟服侍著莫茉吃了藥湯。莫茉懨懨坐著,面上沒幾絲神采生氣。一個丫鬟道:“小姐,可要上去?”
莫茉應了一聲,站起身,驀地聽得客棧門前的步聲,回首瞧過去。門前月下,來了一個一身墨衣的公子,眉間朱砂,如玉墨眸,俊美無儔,如畫中謫仙。墨衣公子身后還有一個青衣的俊俏小生跟著。正是無玉與鶴枯。
“玉哥哥……”莫茉看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急急走了過去,不住地落起淚來。無玉看得了莫茉,道:“茉妹妹,你怎么來了這里?可還有人同你一道?”
“玉哥哥,我并非一人,還有大哥哥。”莫茉輕拭淚,說道。
“那,不知莫大公子在哪里?”無玉道。莫茉拉了無玉袖子,指了指樓上,道:“哥哥還在樓上,玉哥哥,我帶你去瞧瞧。”
無玉未言,跟著莫茉去了樓上。鶴枯瞧一眼二人,也跟了上去。
才上來,只聽打斗之聲,過了一段廊道,看得莫庭攥著匕首就要刺向落雪。無玉一驚,霎時飛身而去,把落雪抱到懷里,退開一步。鋒利的匕首劃破了無玉衣袖,幸好沒傷到一點。
“孟浪女,你倒是傻了你?也不曉得躲一躲,若是刺中了,可夠得你疼一陣!”無玉看懷里落雪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無奈惱得罵起來。
莫庭看猛然間閃身而來的無玉滿是一愣,丟了匕首,喊了聲尊主。莫茉看無玉抱著落雪,心間一疼,淚珠子又狠狠掉了下來。
落雪抬頭,看得莫茉滿臉淚痕,鳳眸一斂。想把無玉的手拿開,奈何無玉緊緊抱著她,一雙墨眸亦緊緊盯著她,狠了心就是不放開。
“當家的,怎么了?”季老伯從樓下回來,看一個廊道站的人,尤見無玉抱著落雪,不由得愣住。
落雪狠狠用力將無玉的手拿開,離開他的懷抱,回到房里,不再理他人,把門摔上了。
無玉看一眼緊閉的門,墨眸一蕩,心疼如絞。
季老伯看落雪回了房,亦回房去了。
莫庭瞧著無玉的神色,小心翼翼問道:“我下手沒輕沒重的,尊主可有礙?”
“無礙,”無玉道,“往后把刀子收收,最好別再亂拿出來。”說著,走過了莫庭,不看莫茉一眼,走下樓去。鶴枯瞧一眼莫家兄妹,跟了無玉去。
莫茉看無玉修長的身影愈遠,淚落得更兇,不住地咳起來,丫鬟嚇壞了,忙輕拍莫茉的背。喉嚨一熱,莫茉拿了帕子捂住嘴。不一會,不看一眼,把帕子攥在手里。
丫鬟看帕子露出的一角上一點殷紅,哭喊道:“小姐,你又咳出血了……”
這一句喊出來,無玉也未曾回首看一眼,鶴枯回頭瞧一眼那一廂,幾個丫鬟圍著莫茉手忙腳亂。鶴枯又轉了頭看無玉,輕嘆了一聲。
無玉雖看似溫雅和潤,若對哪個他擺弄了一絲一點,卻能變成最無情的一個。
莫茉給丫鬟扶回了房里,她癡著一張臉看房里忙來忙去的一眾人,眼里沒了神采。莫庭看莫茉這一副模樣,滿是心疼,道:“妹妹,你這是怎么了?”
“玉哥哥,玉哥哥再也不會要我了……不要我了……”莫茉輕喃著,淚落下來,不止不休。
莫庭輕擦莫茉面上淚痕,惱道:“我的妹妹在家里如何寶貴,哪里要他來這樣作踐?好妹妹,他不要你了,只管不理他,哥哥陪著你。”
莫茉聽罷,狠狠咳起來,不一會,昏了過去。莫庭看了心又驚又慌,道:“哪個找的大夫,這個時候還沒來?”
話才落,一個小廝帶著一個白胡須的大夫慌慌忙忙跑進來,喊道:“大公子,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大夫,快過來瞧!”莫庭招手喊大夫過來,大夫應一聲,過去給莫茉診了脈。
看過脈,大夫道:“這一位小姐脈像微弱,又好生心病,已是油盡燈枯的勢頭,若不是好一些珍貴藥材吊著,怕早就去了。”
莫庭聽了,許久沒言語。結了銀子,將大夫送走。莫庭在床邊呆坐,忽然想到些什么,喚來一個小廝,道:“你往江口那里瞧一眼,看看尊主是不是乘船走了。若是,看了快快回來告訴我。”小廝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這一廂,無玉與鶴枯出了客棧便往江口去了,上了船。鶴枯瞧一眼鎮子,一盞盞花燈掛著,笑語歡聲不絕。道:“公子,我們這便走了嗎?”
“走了,快些回境里罷。”無玉看江上印的月影,輕輕說道。鶴枯看無玉修長的背影,道:“公子不理落雪姑娘了嗎?”
無玉默了一會,道:“現在不是時候,還是走罷。”
“公子,你是不是知道落雪姑娘在那里,才來這一遭的?”鶴枯問道。無論落雪在何處,循著留在落雪體內的一絲靈力,無玉總能尋到。這一回,無玉正是知曉落雪在這一個鎮子,才舍得去的。可是無玉沒有說話。
船開了,江上緩波輕蕩,月影朦朧。江邊寒鶴飛過,輕喚凄凄。
莫家的小廝見無玉的船開了,趕忙回去告訴了莫庭。莫庭聽了一冷笑,不知在打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