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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兩月后,我虛弱不堪,走路都是要奴仆攙扶。聽她們說郁相亦近日一直住在書房處理公文,我便讓人帶著他還是云帆時最愛的糯米粥去看他。

我敲門的時,屋內并無人應,又再次敲了兩下門才聽得他悶聲說“我不是說過不許人打擾嗎!”

“是我。”我仄仄說道。

下一刻聽得腳步聲漸近,他拉開門面色驚喜“阿笙……”

我微笑側目掃過糯米粥“聽她們說你這幾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我給你送些來。”

他拉住我的手將我扶進書房,又寶貝似的端著糯米粥,邊瞧我邊快速將一碗粥喝下稱贊“很香。”

他倒是對我沒有絲毫防備,不怕我在粥里下毒。

“可惜我如今體弱,不能為你親手熬一碗糯米粥,”我淺笑“不夠的話讓奴婢再去盛一碗。”

“好,”他把碗遞給奴婢。

我探身伸出手指擦掉他偶然掛在嘴角的米粒,他笑的像個孩童一般,一雙眼滿是欣喜的盯著我“阿笙,你今日怎么……”

我喚他“三哥。”

他不易察覺的瞇起眼睛,心中已有對我的打量“為何如此喚我。”

“三哥,你放我走吧,”我大口喘著粗氣,費力的呼吸讓胸口沉悶稍微有所緩解“讓我剩下的這幾天得到真正的自由。”

“不急,調理好身體我自然會讓你離開。”

我的身體我知道,再困在丞相府必然是要死在這里的,我搖搖頭“不會有那么一天了。”

“三哥,我只求你這一件事,”我輕嘆“自此以后你我兩不相干,你有你的天地,我有我的墳穴……”

未等反應過來,他傾身覆唇,唇齒相觸平白生出幾分苦澀意味,他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啞著嗓子說“我此刻大抵明白了,七秦先帝為什么要葉明月為她留下一子。如果有孩子,你會不會就不會忍心離開我們?我的阿笙。”

“可惜你是三哥,不是郁相亦。”我對他嘲諷笑。

他終于反應過來,從進屋的那一刻我就在故意服軟騙他不忍,見他態度不曾改變我也沒再裝下去的必要“你還是在介意我的身份,”

“最后一刻放我自由。”

郁相亦甩袖雙手攤起“阿笙,你不要再逼我。”

“求你放我離開。”我提起裙擺緩緩對他跪了下來。

他震驚的看著我,面無血色,聲音悲涼“在我身邊一刻也待不住嗎?”他背過身去“身體養好了再做打算。”

“我的身體……我知道,還有最多半個月。”

郁相亦抬手阻止我繼續說下去“只要你想活下去我一定能為你續命。”

可我不想活了,這一生太累了。

又是一個月,他心情好了終于允許我出門了。我抱著云霽送的兔子坐在茶樓上瞧著下面人來人往,滿是人間煙火氣。

小兔子乖乖在我懷中睡著,我披著厚厚的火狐披風連咳幾聲,夏日怎么也這般冷了,冬日我可怎么挨?

我發笑,能否活到冬日又是一說。

我無力的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綠茶,目光投向對面綢緞鋪門口的幾名乞丐,他們正跪叩乞討,綢緞鋪掌柜的給了幾文錢便往出攆他們。

我瞇起眼睛盯著其中一名乞丐,手再握不住茶盞,雙手撐著桌面起身向街上走去。

下樓梯急了差點一頭滾下樓梯,多虧有人正向上走著擋了我一下,我用盡力氣向外奔走,可出門之時雙腿無力還是被門檻絆倒撲在地上摔得結實。

身體乏累的再走不動,我攥著地上的塵土想著就是用盡身上最后一點力氣我也要站起來。一直跟著的仆人連忙扶起我,我加快腳步終于攔在了那些乞丐面前,此刻我的唇也蒼白如紙。

我喘的說不出話來,胸口起起伏伏騰了幾口氣才勉強說出三個字“柳青藍。”

我從來不認為柳青藍會有丟了風度的時刻可今日他雙目空洞,手里拿著一塊發霉的饅頭。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雙手的指甲竟掉落大半。

原本俊郎的面容遍失顏色,嘴唇干裂著,粘在唇邊的是暗黑色干涸的血液。

柳青藍見到我的一刻眼神清明了起來,滿是泥污的手抓住我的衣袖沉聲道“帶我走。”

我用我的身體撐著他,知曉暗處有郁相亦的人保護我,我便喚出一人通知云霽來此處接柳青藍。

暗處護我之人的任務是保護我,看住我,除此之外對于我的吩咐只要不違背這兩點自然應允。

云霽領著一隊人馬來的迅速,她瀟灑勒馬停在我面前,自馬上俯視卻一眼認出他“柳先生?”語氣卻帶著不敢置信“這是柳先生?”

侍衛快速將柳青藍載入轎中,云霽問我“是否一同前行?”

“不了,明日我去尋你,以攝政王的身份。”我闔眸。

“你終于想明白了,我在元王府等你至午時,郁丞若不肯放你,我親自去接你。”云霽挑起下巴意氣無限。我目露艷羨,曾經,我也如她一般。

我回到相府時,郁相亦外出未歸,我便閑著在他書房內等候。

坐在他的位置盯著眼前足足鋪滿一面墻的書籍,思想著他坐在這里每日又在謀劃什么?

我拿出一直貼身攜帶卻并未服下的康寧丹,扯扯嘴角扔入嘴中,并沒有臆想之中的苦澀,反倒是浸透口齒的淡雅清甜。

活下去,作為郁相亦的敵人活下去,此前恩怨再不作數。

良久后,門外之人推門而入,跟隨在郁相亦身后的是謝蘋川,不等郁相亦開口她先出生斥責“你是誰?怎敢擅入郁丞書房。”

我此刻精神十足,掃了一眼她并未理會徑直起身對郁相亦說“這段時間多謝郁丞照拂才得身體好轉,再住下去委實心內難安,明日便搬離相府。”

“你是攝政王?”謝蘋川反應過來。

“我不許你走,你想在這里住多久便住多久,”郁相亦不依。

謝蘋川眼睛轉來轉去,在我與他沉悶之中開口“攝政王高門顯貴,自然不能讓您屈居此處,不如讓臣替您挑選適合宅院落為府邸……”

“閉嘴,”郁相亦怒視于她“這里哪有你說話的資格,滾出去。”

謝蘋川跟在郁相亦身邊多年,從未遭受他的責罵,更別說今日怒目相對,不由得火從心起口不擇言“郁丞!今日朝堂之上就因你留著她在相府住,太后多般為難逼得我們進退維谷。她主動提出離開,為何不讓她走!”

“滾出去。”郁相亦再次重復責備,謝蘋川知他動了真心,不甘退出書房。

郁相亦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內煩躁,掃過未被動過的書桌轉移話題道“今日氣色好了許多,明日再讓太醫多為你補些……”

“不必再為我置辦宅院,我要搬去元王府。”我通知他,郁相亦張了張嘴并沒說出話來,想來他也并不想一開口就同我爭吵。

我與他擦肩而過時,他哽咽無奈悲聲道“阿笙,踏出相府后,從此你我便是敵人啊……”

我攥緊拳啞著嗓子“我知道。”

“十歲那年,你曾抱著我說,此生都要陪在哥哥身邊,這話可還算數?”郁相亦問。

“算數,我的話對云帆算數,對郁相亦不算數。”我轉身提裙對著他跪了下來“三哥,人生奈何,闌珊抱憾,我活一日,你我便是一日的敵人。”

他垂眸淚水滴落在我額上,沉默的時間那般漫長,我聽得他呼吸由急促漸變平穩,良久后他擺擺手“明日,我送你離開。”

夜里時,郁相亦敲打我的屋門,他站在門外一手拎著酒壺另一手拿著酒杯遙指明月“坐我身邊最后陪我喝一杯?”

我與他冒著寒氣坐在亭中,他倒著熱酒自酌自飲,倒是叫我在一旁只看著。

我試探觸碰酒杯卻被他伸手打回“身體還未恢復不許喝酒。”

郁相亦側頭,石燈邊也見得他眸中通紅,他問我“你此刻該是如何恨我?”

“我不恨了,”我在選擇服下康寧丹的那一刻我便已經釋然,否則我便會選擇帶著對他的恨意一同死去,何必還再與他糾纏。

“你該恨我,你說過是我毀了你。”他一杯又一杯將烈酒灌入肚子里“阿笙,連你也不恨我了。我突然便不知道我自己從頭到尾為何而活,我所做一切好似都是個笑話?”

“那我想問一句,你為何走到今日?”

“被逼無奈……”郁相亦悠悠談起多年前來,那是不為人知只屬于他的秘密。

母帝在時,奪嫡風波最盛時,我與云藝糾纏不休,始終難分個上下。

母帝對我能否執掌大權的考驗的前提就是云帆之死,我最愛的哥哥死在另一個姐妹手里,我又能否念著血親之德手下留情放過云藝。

結局是我輸了,云帆“死”在云藝手里,我殺瘋了。母帝放棄我成為繼承人,最終立了云蘩為新任帝王。

可云帆的死,在母帝眼里并不是假死,而是切切實實要他去死。從一開始瞞著所有人將他收為三皇子,讓云帆同我親近成為我最愛的哥哥,都是為了替我準備一道考題。

云帆本也準備如此赴死,是云蘩將他救下,送他離開大霖入七秦高止齋求學隱蔽身份。

云蘩知道我身邊有了不得的醫者,便暗中求了柳青藍將云帆容貌改變,以便此生安穩度日。

我的那個大姐云蘩,永遠是不聲不響便掌握了所有事,努力的照拂所有兄弟姐妹。

那之后云帆本就打算遠離朝堂,安心求學在書齋了此殘生。他于書齋遇云霽,因心中始終惦念我的消息,便與她結交成好友。

我與云帆朝堂風波下波及云蘩受辱,云帆知曉此事后便從高止齋退學,從此成為了云蘩私下謀士為她復仇謀劃。

一番蟄伏多年,助推云蘩登帝,他為相,位極人臣。而他的那位弟弟郁相安,也曾是天下一等一的謀士,只因愛慕云蘩便從此甘心屈居后宮。

云帆成為郁相亦后,只為護得云蘩的天下安慶喜樂,從未將自己置于天下人之前。

明爭暗斗,他向來不喜,只是要立足朝堂之上,為云蘩守住萬里江山,他必得心臟。

郁相亦將所有事一吐為快,心里暢快許多,藏在暗處多年的自己終于見得到光了。

我聽了如此多的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不由自主展臂擁住他“三哥,以后不要再怕了,你從來沒有錯。”

“阿笙,我問你最后一句,你還愛我嗎?”郁相亦默默流淚到聲音嘶啞。

“你是我的三哥,我另有所愛,他叫葉衾良。”我回答。

他松開了我的懷抱,點點頭喃喃“知道了,”他吸吸鼻子終于替我也倒上了一杯酒“阿笙,你也永遠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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