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天從副院長辦公室出來，乘著電梯就下了樓。

不同于行政區的空曠，一到大廳，人頭攢動。

這年頭，醫院什么最多？

除了患者和醫生，最多的就是醫藥代表了。

再加上湘南最好醫院的加持，此時一個個西裝革履，職業裝扮穿梭于各大科室之間。

“柳思思？”

只見醫院的候診大廳里，一位少女正坐在長條的座位上。

不斷的把手機從包里翻出來，又放進去。

兩條柳葉眉皺的緊繃。

嘴唇特意化了一個番茄色，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裝，配著白襯衣，稚嫩中夾雜著些許成熟。

聽到張小天的聲音，柳思思手里拿著的資料一抖，掉落在地上。

“張小天！你怎么在這？”

柳思思慌忙的撿起了地上散落的紙張，有些不自然的問道。

“哦，在這里處理點事，你呢？”

看著眼前的玉人，張小天神色有些復雜。

柳思思不但是張小天的高中同學，更是同一所大學的校友。

兩人關系一直若即若離，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當年畢業的時候，張小天本想追著柳思思的步伐，至少尋同一個地方工作，然后再慢慢水到渠成。

奈何父親過世，對張小天打擊太大。

柳思思畢業后也不知所蹤，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什么如果了。

“哦?！?

柳思思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仿佛自己的秘密被撞破，此時氣氛凝結成了冰。

“你有什么事瞞著我？”

張小天終于問出了沉在自己心里二十幾年的疑惑。

“沒，沒什么！我有事，先走了！”

柳思思蹬著高跟鞋，也許是不大習慣，一路小跑還差點崴了腳。

張小天望著她的背影，沒有追上去，父親的病，還如鯁在喉，那還有什么心情兒女情長。

張小天信命，也不信命。

既然上輩子沒有在一起，那么這輩子，為什么一定要去做一個強扭的瓜？

柳思思跑了老遠，回過頭發現張小天沒有追上來。

有些慶幸還有些失落，神情復雜。

這時，肩膀上掛著的背包里，響起了短信的聲音。

打開屏幕。

“晚上六點下班，科室連我在內一共四個人，你安排好地方，然后提前半小時發信息?！?

一個888尾數的號碼發來的信息。

柳思思握緊手機，好一會才回過去：“好的！?！?

翻出手寫的號碼簿，又撥了一個號出去。

“經理，翟醫生同意出來吃飯了，您看還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翟醫生同意了？哎呀，小柳，你業務能力可真行，只要今年能夠完成銷售任務，我單獨再獎勵你一萬塊錢?！?

電話那頭，是一個男聲，四十歲上下的年紀。

“經理，可我一個人行么？我有些害怕！”

“你怕什么呀，小柳啊，做銷售這一行，一定要放的開，人都是相互的，有付出，才有回報嘛，當然，我只是打個比方，醫生就是我們的客戶，服務客戶，才能贏來訂單，我這么說，你懂吧？”

“可我怕我說服不了！”

“別怕，美麗的女人，自身就是最好的武器，如果客戶不愿意，他是不可能答應你出來吃飯的。他有什么條件，你都盡可能的滿足他！”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了，我只看結果。今晚會去幾個醫生？”

“聽說是四個?！?

“四個是吧，我讓小鵬開車給你帶一萬塊錢過來，翟醫生是副主任醫生，不低于兩千，其他的一人一千的標準，小柳啊，今年銷售任務看你了！”

電話那頭，根本沒有給什么好的建議，卻是在一個勁的暗示。

沒有錯，本應該臨床實習的柳思思，卻當了她原本最為看不上的醫藥代表。

如果不是急需一大筆錢救命，誰愿意活成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樣子。

時間還早，柳思思趁著這功夫，乘公交車趕回去，把上午熬好的小米粥，又給帶了過來。

二十四病室，泌尿科。

12號病房里，一臺透析機正在吱吱呀呀的工作著。

一根中心靜脈導管從手臂處穿刺而出，床上躺著的中年男人，憔悴的不像話。

“爸，今天感覺怎么樣？餓了吧，媽熬的小米粥我帶過來了?！?

柳思思把保溫杯先放在柜頭，然后繞了一圈，看了一下透析機，邊朝著中年男人說道。

“好多了。”中年男人勉強咧開嘴，想笑一下，卻發現沒有一點力氣。

“我喂你?！?

柳思思坐在床頭，擰開保溫杯的金屬蓋，濃郁的小米香味，混合著山藥撲面而來。

中年男人卻望向窗外：“做完這一次，咱們就不做了，你叔找了個老中醫，聽說看這病特別厲害，以后喝點中藥算了?！?

柳思思端著碗的手一頓，拉住中年男人的說道：“爸，您別心疼錢，錢沒了可以再賺，可人沒了?！?

還有的話沒說，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下來。

“傻孩子?！?

中年男人沒有再說話，但凡有一點希望，誰不愿意活著。

女兒還沒畢業，自己沒有勞動能力，老婆也僅僅只是一個瀕臨倒閉的公司會計。

一個月六百塊的工資，都不能準時發放。

如何承擔的起一個月五千多的透析費用。

換腎，那個費用想都不敢想。

中年男人默默的把粥喝完，柳思思收拾餐盒：“待會我晚上沒回來吃飯，媽媽回過來接你的。”

中年男人看向窗外，不發一言。

另一邊，張小天經過了一個上午，終于等來了趙逢禮的消息。

匆匆忙忙的又趕去了副院長辦公室。

“小天吶，你提的要求，真的很讓我難辦?。　?

還沒開始，趙逢禮就開始倒苦水，無外乎是被領導罵的狗血淋頭，風險很大，我很難做之類的。

張小天早已經見慣了這樣的談判套路，根本不為所動，笑嘻嘻的自己輕車熟路的泡起了茶。

“趙叔，請喝茶?！?

一杯茶端了過來，打斷了趙逢禮的長篇大論。

“你小子，拿我的東西來做人情？”

趙逢禮頓時吹胡子瞪眼。

“我是來感謝您的?！?

張小天嬉皮笑臉。

“哎，我就奇了怪了，張哥這么老實的一個人，怎么生的娃，猴精猴精的！”

趙逢禮不在賣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