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進門,一股寒氣便撲面而來。寒氣多半是因為這棟別墅被四周高樓所包圍,導致常年曬不到太陽之故。
“您好,請問住宿還有空房嗎?我們想先預定…7天,再看情況可能需要續房。”鐘離旋綁著馬尾、耳畔散落了幾束發絲,輕壓了下鴨舌帽。帽檐下露出了那三分骨相,顏值依舊十分出彩,看得前臺小姐姐眼神直勾勾地甚至忘了回話。
鐘離旋輕敲了敲桌面,又喚了聲:“您好~”
“哦~有的有的。先生您需要訂一間房還是兩間房呢?”小姐姐不好意思地連忙低下了頭,在鍵盤上操作了兩番。
“我女朋友有些水土不服,得靜養一番好生休息,訂兩間相鄰的房間好了。”
“好的先生,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或旅行文件,謝謝。”
鐘離旋在口袋里掏出兩份一早預備好的假證件,以及一噠現金。“我們付現,你看下這夠不夠七日的房租?”
“嗯夠的夠的,還多了…”
“沒事,多的你就留著,都是給你的小費,未來幾日還要麻煩你。”鐘離旋禮貌得體地對小姐姐笑了笑。
小姐姐在錢財、美色的雙重感官享受下,自是樂在其中。只見她也沒細看我二人的證件,便給我們開了綠燈。
入住手續都辦理妥后,小姐姐更是親自帶我們到了二樓末端的兩間對門的房間。“先生不好意思,相鄰的房間已經沒有了,對門也是最后一間,您看可以嗎?”
“行,就這樣。”鐘離旋四處打量了一圈。
“好的,這是房卡。”小姐姐交代了幾句后便轉身下了樓。
“你先休息整頓一下,等入夜了我過來找你。”鐘離旋想了想又轉了回頭還想再交代一句。
“知道了,沒事不要出門,然后分開兩次敲三下!”我趕在他前把他想說的搶了。對于潛行,我也是開始有心得了好吧。
鐘離旋哭笑不得地道:“真聰明,這么快便學會了。”
我打了個哈欠,對他揮了揮手道:“昨晚漂在海上沒睡好,今早的運動量又大,我是真累了。”其實體力上倒是還好,可是這兩日一夜的精神太過緊張。我既擔心父親與景莫在本島的狀況,又擔心自己一路的潛行隨時被識破、而后被迦王‘請’入宮,被作為對付正君館的籌碼,甚至還可能連累鐘離旋。而現在忽地一時耳根清凈,見到高床軟枕只想趕緊往上面一趴,然后跟一切煩惱說bye-bye。
關門后房內忽地安靜得出奇,鬧市的嘈雜、車水馬龍似乎都被擋在了門外。沒想到這古舊的旅館,隔音效果居然如此強大!
我拿出了手機,渴望著開機跟家里通個電話,可想起昨天在田野處鐘離旋無比嚴厲的警示,我只能默默放下手機。或許不聯系,才是對他們最好、最安全。萬一因為這通電話而暴露了任何一方的行蹤,被宮內拿捏住也就是遲早的事了。
我癱軟在床邊,默默祈禱著希望危機盡快解除,讓我得以與家人重聚,與景莫再續下半生的情緣…
大難當前,我的內心深處早已原諒了他,原諒他當初帶有目地接近我、對我這些年的欺瞞。我更是愿意相信在我們一起這些年,景莫絕對、從未故意傷害過我……就算有,也絕非他本意。
人心終究皆是柔情織就,景莫到底待我如何,我又豈能感受不到。想起上一次在家中的訣別,我心中隱隱又蕩起痛楚。
我深吸一口氣,甩了甩頭。不會的,那不是結局!最起碼我一路都是這么告訴自己,來勉強支撐著那一觸碰便可能傾塌的關系。
我看著窗外漸漸落下的驕陽,等待著入夜后行動。
鐘離旋在途中跟我提起過,三日后便是宮內家宴。而迦王派去正君館的人,只是一直把控在外圈,并無入侵行動。表面上的正君館依然是平靜的,底下的人也照舊運行如常。
只是父親與景莫自日前從正門乘車離家后,便一直沒有回家來過。迦王派去跟蹤的人,在山路上開到一半繞了幾個彎后便跟丟了,兩人目前處于下落不明的狀態。
算了算時間,那應該正是在我與景莫掛斷最后一通電話后發生的事……
我與鐘離旋籌劃了下,在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下,決定避開堵在正君館的耳目,等入夜后潛回館內,去父親書房內找找,看是否能探得他們目前藏匿據點的消息以及其家宴詳細的計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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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翻墻…在我認知范圍內…是簡單的。
“不就是一蹬一撐再華麗落地么~我可以的。”我選了個南面最矮的那片石塊圍墻作為潛入自己家的‘側門’。
“你確定?”鐘離旋帶有懷疑的語氣低聲問道,聽著不是很相信我的能力啊。
“那自然是不在話下。”我掐著嗓子小聲應道。
跑酷不都是輕松翻的嘛?更何況這面圍欄也不過兩米高,又有能蹬腳的石間縫隙。
“你翻過?”鐘離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墻內。
“那當然是沒有,好好地有門不走我何必翻墻進出自己家?”想來也實屬無奈!我生為正爵,從小到大在迦國雖不像桀可斯那般得到迦王的恩寵有加,卻也是生在王族備受呵護長大的小公主。何時像這兩日般屈辱,不得以真面目示人,東躲西藏、一路隱身、風塵仆仆!
想到這,我內心忍不住又揚起一片灰塵,頓感對此時的情形心生厭惡。為什么我想安安靜靜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那么困難呢!父親不是從小到大都教育我要處事低調、行為安分,從不讓我參與王政。怎么如今他自己卻打破了這一整套思維,日益激進了呢?
“需要我幫你一把嗎?”鐘離旋見我杵在原地,以為我是為了這堵墻而躊躇,便給了我一個愿意相助的眼神,作了個舉托的動作。
“不用~”我搖了搖頭,想把這些無用的負面情緒甩出腦袋。
我稍微熱身了一下,便一鼓作氣助跑了幾步往墻上已預先相中的那小塊縫隙蹬去,同時舉起手往墻頂撲去。按照我心里預演的樣子,只要雙手一按壓,就能借住其力往邊上一甩,腳再配合一蹬,我就能從側面將自己甩過去,再抱頭落地在草坪上翻滾一圈半,就能安然無恙進入庭院。
一番操作猛如虎,勢必得翻車!果真!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此刻我那掛在墻頭可憐的手指們…眼看就要扒拉不住一根根隕落,腰卻沒能順勢往側邊擺去,腿也沒照原計劃從側面輕松翻越過去,更可惡的是,此時鐘離旋竟從背后傳來悶聲笑意……
“鐘離旋!別顧著樂……”這做人就是不能過度自信吧!現在丟臉丟大了!我感到臉上熱辣了起來。
鐘離旋勉強收起了笑意。“來,你踩我的肩。”他自動請纓,將我懸掛著的雙腳穩穩地固定在他肩膀處。“準備好了嗎?我數三聲,第三下你就用力撐一下,我就順力把你托過去,明白嗎?”
“好。”
鐘離旋這一下助力果然威力無比,一下子我便輕輕松松倒在了墻內的草坪上。一個翻滾落地,妥妥地溜進了家中。
鐘離旋也緊跟著我翻了進來。他倒是輕松,連發力時那喉頭都是靜音的,感覺他就像是只出了兩分力,提了提腿跨過了一條小柵欄。
“往那。”我給他指了個方向,帶著他往正館的書房方向移動。
“我進去看看,你在門外等我。”雖說大半夜的家里人都睡下了,但帶著一個外人進入父親的書房,總還是不甚妥當。
鐘離旋點了點頭,便借著夜色隱身進了大廳的轉角之處。
我摸著黑進了書房,沿路沒敢開燈,怕驚動家里走漏風聲。摒止呼吸悄悄摸進書房關上門后,我便按著了手中的小電筒,趕緊開始四處搜找有用的線索。
父親跟景莫反復提到過家宴,所以動手的日子是不容置疑的。
人,看來除了父親隱藏在宮內宮外的私人殺手,還包括了蕭館調出的人手。
怪不得前陣子父親老往山上跑!說是清心寡欲、與一方花草相伴,看來那方山頭便是他豢養秘密團隊的基地所在。
地圖!我突然想起那副在密室見過的地圖,上面的幾個標記地點。父親說那是本家在迦國的經濟實力分佈圖,林家生意概括的地點。可現在想來,那怕是父親軍事勢力的分佈圖吧!
照鐘離旋提供的消息,目前景莫與父親是處于斷聯的狀態。那地圖上任何的一個點,都有可能是他們目前藏匿之處!或許我只要找到地圖,再跟鐘離旋詳細分析,便能找出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
可惜!第二次進密室,早已是搬個人去樓空,連個小紙片都不剩。眼下這書房便是最后的希望。我嘆了口氣,便從抽屜開始仔細翻查。
從抽屜的文件到書架上的小擺設我一一沒有放過,仔仔細細搜了一番,可即便已經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是毫無所獲。莫說是地圖,就連任何可疑的信件都沒有找到!這書房里的東西只能顯示出主人是個園藝癡,基本都是種植花草、精養稀罕品種的方法等書籍資料…父親果真是做到滴水不漏。
我定眼又打量了一圈,如今便只剩下這角落里精致的小矮柜了。父親平日里也不許我靠近,說是價值不菲的古董,摸都不許摸。
小矮柜看著平平無奇,亞色木質的材質,實在是看不出年代與歷史感。可四周極度對稱的棱角與邊界的平整度,卻引起了我的注意,沿著細縫能看出側面中間應該是一道四四方方能打開的柜門,可這門偏偏卻沒長把手…
我輕輕往里按壓了一下,試了下是不是油壓式,無果。我拿起桌面的開信封刀,打算撬一下,可那么薄的刀片依然無法塞進細縫。這個矮柜成功地引起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相信里面便有我想要找的資料。我輕輕推了一把矮柜,沒想到這柜子身軀小小,卻異常沉重!
隨著時間的推移、清晨將至,已能隱約聽到外間有女伺走動的聲響。也不知在外的鐘離旋是不是已經等到睡著了!
我聽了聽門外,在確認無誤后,便開門往四周依然較暗的大廳探了探頭,輕喊了聲:“鐘離旋~”
“找到了?”鐘離旋不知從哪個暗處一躍而出,很快便移動到了我眼前。
“不是,你先進來。”我低語著對他招了招手。
時間緊迫,既然我也無法即場破解這個破柜子,只能先帶回小旅館再做打算。可我一人實在是搬不動,只能請鐘離旋進來了。
“這個。”我在鐘離旋閃入內后關上了門,指了指角落里豎立著的矮柜。“得帶回去慢慢破解。”
“這個?”鐘離旋繞著矮柜轉了一圈,而后道:“不用。”
“你還會開鎖?”這鐘離旋咋那么全能?不僅骨相外貌過人、廚藝精湛、能文能武、具有極出色的領導才能,還會開鎖?我要不是已經有了在各方面都更為出色的景莫,倒是真能考慮下這鐘離旋。
“略懂而已。”鐘離旋謙虛了。
只見他低下身子,在口袋拿出了一把萬能刀,從四個角開始輕輕扣扣扣,并認真聆聽著。我雖是看不懂,但從他極具自信的表情看來,他是精準地表達了“已拿捏”。
果真只見他三兩下,便將柜子的外層打開。
原來小矮柜是幾層木板互相扣在一起建造而成的關系,看似無縫不入,堅固無比,其實只要調整好角度抽掉正確的一塊,其他板塊便會自動掉落。實在是佩服鐘離旋的見識廣博,我怎么就想不到是這么打開柜子的呢!
我好奇地往前探了探,只見亞色木質的外殼下,里面是一個看起來更為堅固的金屬箱子,怪不得那么沉。
“應該是純鎢鋼所制。”鐘離旋打量著里層柜子。這個里層柜子也依然是看不見門把。
“能打開嗎?””隨著外間越來越多零散的腳步聲,我越來越心急,生怕隨時有女伺開門進來打掃。
“嗯,我試試。”鐘離旋又是圍著柜子繞了一圈,側著頭凝重思考了一番。
“要不然還是先帶回去慢慢開?”我實在是等不及了,焦灼的心讓我恨不得現在便翻越墻身逃離出去,雙腿止不住開始來回踱步。
“再給我兩分鐘。”鐘離旋蹲下身子,仔細盯著圍著柜子邊的縫隙處,跟我比了比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