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道：“公主，要不要下去，我們在這里太被動了！”

容玥的目光從陛下那邊收回，眼睛往地上看，又轉(zhuǎn)回去看她。

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冰冷，略帶審視，似乎在問：為何如此關(guān)心。

蘇元從小看人臉色，觸及她的目光，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當(dāng)下便解釋：“公主，現(xiàn)在什么時候，你完了我就完了，還想這么多做什么？”

在她眼里，短短幾日的接觸，容玥是個很難相信別人的人，但有個好處就是不亂打罰下人，于是也顧不得那么多，急了便直接開口。

容玥搖頭，不用下去。

她拉過蘇元的手：就在這里等著，陛下自有主張。

蘇元瞠目結(jié)舌，有這么蠢的人？不自己辯白，反而等著別人來救？

蘇元只好跟著在馬車?yán)锏龋斑叺膭屿o倒是漸漸地小了，不許久，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在外邊響起來：“公主，還請下駕。”

蘇元掀開簾子一看，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一個黑衣錦緞的人，看起來很威嚴(yán)，他旁邊站著的是方才在陛下跟前哭嚎的官員。

容玥很自然地拉回蘇元，自己掀了簾子出去。

下車后，容玥才看見李眠原來守在一邊，千言一臉戒備。

容玥向那黑衣錦緞的人點頭，算是見過。

而千言緊緊盯著來的兩個人，周圍是一大隊禁軍，禁軍包圍圈里是另一隊同樣黑衣錦緞的人。

千言低聲告訴李眠：“這外邊兒，是禁衛(wèi)軍，里邊兒的，是陛下臨淵閣的人，前邊兩個領(lǐng)頭的，一個是臨淵閣暗隊主事人林墨大人，紅衣服那個是大理寺卿翟源。”

李眠不動聲色走到容玥身旁，儼然防守姿態(tài)：“然后呢？”

“林墨大人一向看不慣將軍，覺得將軍是投機(jī)取巧才盛負(fù)戰(zhàn)神之名，但好在為人光明磊落，十分正經(jīng)。而翟源是太子黨，一直跟將軍不對付，最愛私刑。”

李眠斜斜瞥了一眼容玥，見她淡然自若，不禁問：“公主，準(zhǔn)備如何？”

容玥看他，又看看前邊兒兩位大人，一時無話。

她總不能當(dāng)著大家的面兒拉著李眠的手寫點兒什么吧。

她微微笑著，往前走了一步。

翟源立即后退幾步，看上去十分害怕，像極了躲在林墨身后求保護(hù)。

千言補(bǔ)充：“我回來時，京中盛傳將軍看中了翟源家的小兒子，曾……進(jìn)了青樓扮做藝妓與其歡好……”

李眠并未回頭，只是微側(cè)過去將他狠狠一瞥：“你信這個？”

千言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自然是不信的，后來才知道是那翟家小子原本約好花樓里的姑娘，結(jié)果誤闖將軍的房間，被將軍暴打而出，一怒之下便隨口造謠。

被將軍發(fā)現(xiàn)后在殿上狠狠參了一本……之后不知道怎么的，翟家小子被人打了一頓，躺了大半年沒好，梁子就這么結(jié)下了。”

千言說話也不知個分寸，聲音越說越大，連對面兩人都聽到了。

翟源更是氣的吹胡子瞪眼，指著容玥道：“陛下說了，弄丟兵符乃是重罪，煩請公主勞駕，隨本官走一趟。”

林墨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他：“陛下怎么就讓公主去你那兒了？”

他朝天拱手：“陛下是讓公主到我臨淵閣走一走。”

翟源氣道：“我有陛下口諭！”

林墨反笑道：“巧了，我有陛下手書。”

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對不住，陛下啊，方才就給我這紙。就想著，畢竟是陛下手書，得好好捂著。罪過罪過，怎么就捂皺了。”

林墨看起來似乎真的很是懊惱。

翟源氣哼哼地伸過手去想取，林墨把紙遞過去，遞到一般，像是才剛剛想起來的樣子：“歐？這紙是給公主的，翟大人手這么快，莫不是，翟大人其實才是公主？”

林墨一臉認(rèn)真，翟源一臉呆滯。

容玥看不下去了，默默去取了手書，仔細(xì)看了一下，再遞給翟源。

翟源見她遞東西過來，先是身子一躲，然后才半信半疑地接過去。

李眠低聲問后邊的千言：“不是說他兒子被打的嗎，怎么我覺得是他被打了？”

千言一臉糾結(jié)：“昂……我聽說……公主當(dāng)年閹了言親王，在那事的頭天晚上，還與翟大人一同在花樓尋歡……

不僅如此，言親王可以說是花叢老手，算是……翟大人這方面的啟蒙……

而且聽說那日，原本言親王帶了翟大人一起參加蘭公主婚宴，只是翟大人不勝酒力，先倒了，才成了言親王一個人。”

李眠輕笑：“那他是一見著公主就覺得褲襠涼颼颼的嘍！”

千言壓低了聲音喊：“別說了，這些可都是大秘密，說不得！”

可這么小的范圍內(nèi)哪能聽不到，幾個人俱是臉色精彩。

最后是翟源鐵青著臉，甩袖子離開：“既是陛下意思，那便勞煩林大人了。只是此事事關(guān)重大，還請林大人秉公！”

林大人一臉都是笑呵呵，說話很隨和：“翟大人提醒我做什么，此事是陛下吩咐，翟大人叫我秉公，不如自個去請陛下秉公。”

翟源臉色更青，陛下手書在人家手上，再說點兒什么可就不對味兒了，只好憤憤離去。

容玥微笑朝林墨點頭，林墨擦擦手，十分期待的樣子：“不知公主那副字畫，可愿意賣給林某人？”

他掛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十分賣力。

……

“你不是說他為人正經(jīng)？”

千言急道：“這我怎么知道，哎你這人怎么盡抓這種事來問？”

容玥隨林墨走的時候，李眠跟上，卻被攔下：“閑雜人等，不得跟從。”

李眠不理他，直接到容玥跟前：“你希望我跟著你嗎？”

此時除了千言，禁軍已經(jīng)離開，臨淵閣的人低下頭，林墨則看著。

臨淵閣，林墨，都是陛下的人。

只要她稍微表現(xiàn)出對李眠的親昵之態(tài)，陛下馬上能把李眠的底細(xì)翻個一清二楚，他絕不會容忍自己留了一個臨安國人。更何況她沒摸清楚與顧家聯(lián)姻一事，陛下究竟是個什么態(tài)度。

容玥搖頭。

林墨或許瞧出了什么，道：“公主快走吧，陛下也要回宮了。”

容玥直接再沒有什么表示，直接從李眠身旁走過去。

大風(fēng)吹起車隊儀仗，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流轉(zhuǎn)，但她沒有回頭。

京都最高的樓臺之上，兩個人目視這一切。

容蘭伸出她的手迎著陽光看，今日這指甲染的格外好：“你家主子讓我送人到容玥身邊，看來也沒什么效果。”

另一人穿著白色長衫，戴著帷帽，將自己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主子自有籌算。蘭公主與其操心這個，不如想想怎么把戲做足，您現(xiàn)在可越來越不像一個瘋癲之人了。”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像被烈火灼燒過一般：“聽說，您宮中已經(jīng)許久未曾死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