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想，還真是前世自己欠了顧君堯的。

不得不說，夜璃當時的這個想法，頗有些一語中的的意味。

...

而現在，夜璃抬眸看了眼剛被自家老爹命人送來她屋里讓她過目的，這一份顧君堯備的華麗非常且貴重非常的嫁妝，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笑出聲來。

笑著笑著，許是累了，只見夜璃緩緩往后靠在椅背上仰起頭，緊接著伸出手覆蓋上雙眼。

就這么過了半晌，忽而有晶瑩淚珠從夜璃眼尾指尖緩緩滑落。

“至此，兩不相干了顧君堯...”夜璃輕生呢喃到。

...

而始作俑者顧君堯，他的狀態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自他從國公府離開后便是一路的沉默，整個人看上去好似離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顧君堯在自我懷疑。

他明明已經找到了那份在他看來配得上夜璃身份的大禮，也親自交到她手上了。

按道理來說，先前困擾自己的問題解決了，他該感到輕松才是。

可事實卻是，他心里的煩躁不但沒有減少半分，反而越發的重了，就更別說是預想中的輕松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顧君堯深深的陷入了疑惑之中...

還沒等他思考出個答案來，馬車便停了下來。

“陛下，到宮門了?！?

馬車外傳來李德全恭敬的聲音。

這皇宮有規矩：為免不小心沖撞了誰的情況發生，保證宮中一眾貴人的安全，入宮門后便不可再在宮中行馬車了...

就是皇帝也不例外。

“知道了?！?

顧君堯習慣的答到。

而后閉了閉眼加上一個深呼吸，暫時壓下心中的所有疑惑后，起身下了馬車。

專屬于皇帝的御輦已經早早候在了一旁。

顧君堯站在原地看了眼，他今日不打算乘這御輦了。

“讓他們退下吧?！鳖櫨龍騻冗^頭對著李德全道：“朕今日想自己走著回去?！?

話落，顧君堯便跨開步子走了出去。

李德全對著御輦隊伍揮了揮手，而后小跑幾步，亦步亦趨的跟在顧君堯的身后...

回到寢殿后，顧君堯屏退了眾人，說他想要自己一個人獨自待一會兒，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殿打擾他。

李德全多少也看出了顧君堯的不對勁，于是安靜的領命帶著一眾宮女太監離開了，在退出寢殿時，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待所有人都離開后，顧君堯緩步走到桌邊坐下了下來，給自己到了杯茶。

只是卻沒見他喝下，而是握著茶盞就這么一動不動的靜靜坐在桌邊，眼神放空...

顧君堯此刻腦袋里滿是夜璃那張看到嫁妝時不可置信的臉，伴隨著那臉上的表情，顧君堯開始不可控制的回想起自己與夜璃之間的種種過往來。

這些記憶里的大部分都與現在相隔了許久的年月，顧君堯原以為自己已然全部忘記，卻不想它們只是一直就藏在他腦海深處而已，還件件清晰如昨。

回憶從初見起，夜璃好似一道溫暖的陽光，忽而射進陰暗寒冷的深淵，照在苦苦掙扎的他的身上開始...

那種感覺太過美好和真實，顧君堯好像一下就被拉入了回憶之中！

只不過這一次，他是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去參與他和夜璃之間的往事。

從而，那往事的一幀幀畫面突然變得非常清晰明了，他甚至能看清當時他自己臉上每一個微小表情！

顧君堯不可抑制的就這么沉浸在其中，再一次經歷一遍那些過往...

而這個過程有些漫長，殿外已經從艷陽高照到了明月高懸，顧君堯卻仍舊沒有從中脫離出來。

侯在殿外的李德全有些擔心，不過基于顧君堯先前的吩咐，所以沒有進去打擾他。

于是乎，這足夠的時間讓往事在顧君堯腦海里變得巨細無遺，也就讓他有機會看到很多遺漏掉了的東西...

此刻，顧君堯回憶到了夜璃的生辰宴，以及他給夜璃賜婚的片段...

而后忽然間，顧君堯如夢方醒。

所有遮擋他視線的迷霧突然被撥開了，顧君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以往沒看清的事情真相。

也明白了這些天所有壞心情的來源：

他原來，是情起而不自知啊...

在得到這個認知的同時，絕望與后悔也鋪天蓋地的向顧君堯襲來。

這些情緒很重很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只因他看到真像的同時，免不了也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以旁觀者的角度，對于深愛他的夜璃，他的那些行為無比的過分和傷人...

夜璃怕是，不會原諒他了...

在此之前，顧君堯一直認為：無論發生什么事，他自己永遠都不是個會生出后悔情緒來的人。

可現在，他卻是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自己在后悔。

那種滋味，非常的不好受，扯得他的心臟陣陣發疼，好似下一秒就要被撕碎了一般。

顧君堯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企圖以此來減輕些痛苦。

可這樣明顯不對癥狀的舉動，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是注定沒有用的。

于是乎，顧君堯開始發了瘋似的在腦海中尋找著可以補救的辦法，結果不出所料的一無所獲。

因為唯一僅剩下的那一絲機會，也在顧君堯先前的行為與話語中，被他自己親手斷送了...

或許還有一個可以嘗試的辦法，就是他直接下旨喊停這樁婚事。

畢竟他的身份，在齊國意味著絕對的話語權...

可顧君堯下一秒就否決了。

他不知道他能以何種理由來喊停這樁親事？或者說他又有什么資格去喊停...

他一再傷害夜璃那么多次，他欠她良多！如今還要因為一己私欲就讓她背負莫須有的猜疑，然后讓她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么？

所以，正確的選擇應該是：他就繼續當作沒發現自己的心，只要夜璃余生安好即可...

反正夜璃不同他在一起也沒什么不好的，至少能讓她遠離皇權的爭斗，不會落得何母妃一樣的下場...

顧君堯如此安慰自己...

這樣確實于夜璃而言不錯，可，他能甘心么？

顧君堯問了自己無數遍，始終無法得出一個確定的答案。

他就一直在這兩者的選擇間不停的搖擺...

而后就這樣在桌邊靜坐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