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毓秀宮
- 王妃是女賊
- 魚月芽
- 3312字
- 2020-06-11 17:12:15
趕到大興宮望仙門時,所有奉詔而來的采女已列隊等候多時。
那銅壺滴漏里放置著的時辰木刻,也在賦云于隊伍里站穩了腳時上浮了一點,巳時初的刻度齊平水面!
她顯些遲了,要立刻進宮!
時間這樣急,賦云都沒來及與弟弟、哥哥依依惜別。
過了重重宮門,聽了許多教訓的話,不斷地走路、站立、跪拜,兩條腿又酸又軟,簡直不是自己的了,才終于來到毓秀宮。
毓秀宮是她們暫居之所,因采女人數眾多,而房間有限,需得兩人同住一室。直至經過體態、禮儀種種訓練,還要再復甄容貌、家世、才藝等,才會決定是分到哪個宮里任職,還是送至皇上、諸位王爺面前讓他們挑選。
所以,賦云眼前的這間屋子至少要住一個月。
賦云的本意,本是要一入宮便著手調查姐姐的事。
因此,分好屋子后,她只是將東西放下,便要去臨照殿。
她并不識路,快走出毓秀宮時正盤算著找誰問一問,卻不想竟被看守在宮門口的侍衛給擋住了。
賦云想著是這大興宮規矩大,自己又是新來的,且只是一個尚無名分的采女,便襝衽為禮,柔柔笑道:“大人們萬安,小女想要去臨照殿一趟,煩請哪位大人為小女指一下路。”
“貴人的這聲‘大人’,我等可不敢當。我等雖有心為貴人指路,奈何貴人是不能離開這毓秀宮的。”侍衛見她客氣,也便禮讓三分,可面上仍有掩飾不住的嘲笑之意。
賦云有些不解,便問:“我為何不能離開毓秀宮?”
“此乃宮中規矩。”
賦云腦中發懵,脫口便問:“可我有急事,也出去不得嗎?”
“憑你是什么急事,也出去不得!”
賦云更是發急,另一個侍衛見同伴說話不好聽,便補充道:“橫豎這毓秀宮什么都有,什么也不會短了貴人的。貴人若真有什么急事,可以告訴掌事太監。”
總而言之,她是出去不得了!
她本還要再問兩句,但見侍衛們職責在身,還要虎踞一門,睥睨四方,不便與她多交談。
她也只能轉身離開,另作打算。
這一下子,她只好似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打算都只能擱淺了。
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房門口,高瑛遠遠地喚住了她:“云兒!云兒!”
“瑛姐。”賦云勉強綻出一點笑意。
高瑛瞧出她眼中的落寞,便拉著她的手,柔聲問:“你算是如愿進了宮,萬險之路到底是順遂地踏出第一步,怎么還是憂容滿面?”
賦云道:“我要去看臨照殿看看,竟然出不去這里的宮門!那我入了宮,又有何用?”
高瑛對此早有洞悉,微笑道:“這只是暫時的。咱們進來時,掌事太監應該要說的,想來是忘了,怕過后還要再說呢!因我們剛入宮,有不少人都是從外地趕來,風塵仆仆,要先調養幾日,再體態復甄,要讓太醫看看是否身體康健。過了復甄,再學習了禮儀,才準許我們自由行走呢!”
“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這樣!”賦云不平地道。
“自然是免得我們不懂規矩,在外面得罪了宮中貴人。或者身染疾病,在宮內橫沖直撞,過了病氣給人。”
賦云心頭更是不平,不禁怒聲道:“這把我們當什么人了!”
高瑛卻覺得這是自然而然的事,只是道:“宮人諸事都牽扯到陛下,小心謹慎也是應該的。”
賦云眉頭難舒,連忙問:“那要到什么時候?”
“按著規矩,體態復甄是在五日后,學習宮中禮儀卻要一個月。”
“這也太久了!”賦云急得道,“瑛姐,你是知道的,我是為我姐姐的事進宮來的。我雖不大懂,可那些話本里都說了,探案要第一時間到事發地去。我本已晚了,豈可再晚。若等到一個多月后,臨照殿都被清理干凈了,我還怎么查呢?”
“若是為這個,云兒暫時可以不用擔心。因為令姐的事,陛下也在查,臨照殿一切都是原樣。”
賦云略略松了一口氣。
高瑛便接著道:“左右急也沒用,我們就暫且安心呆在毓秀宮。待我們學會了宮中的禮儀,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剛說完這句,便聽一個脆聲道:“這還沒過復甄呢,兩位就商量起來了,這是覺得自己一定能被哪位王爺瞧上?”
賦云一轉頭,只見一位紅衣采女裊裊而來。
其實,因她衣衫鮮亮裝扮精致,賦云在列隊時便注意到了,當時還覺得她怎么看到自己時一臉驕矜之態,此時細細一認,才發現這個柳眉杏眸的女子竟是凌紫瓔!
這可又是狹路相逢了!
賦云驚詫地扯了扯嘴角,滿目疑問地望向高瑛。
高瑛無奈而笑道:“我正要告訴你,她也來了,而且我倆還到一屋子里。”
雖然事過境遷,凌紫瓔卻也不能對當年的爭吵釋懷,便走到她們面前瞪著高瑛道:“怎么了,和我分到一間屋子里,很委屈你嗎?”
高瑛一向溫和大度,便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怕委屈了妹妹。這些年妹妹一直隨父母居于杭州。天堂一樣的好地方住久了,只怕妹妹連皇宮也看不上了。再者,現如今令尊大人可是浙直總督,乃是封疆大吏,富貴可想而知,妹妹應該再沒有跟誰同室而居過了吧?”
一派奉承,既說得她心里舒坦,又記起昔日三人一起玩耍,同室而居的情分,也便道:“這也沒什么,反正又住不了多久。”
說罷又望著賦云,那微揚的下巴,不屑中透著期待的眼神,顯然是等著賦云來向自己示弱。
未曾想,賦云只是淡淡一笑,說了聲“好久不見”,對當年之事,提也不提。
凌紫瓔倒忍不住道:“我聽說……令姐……沒了?”
賦云被觸到傷心事,神情黯然,點了點頭道:“你也聽說了?”
紫瓔聽她語氣軟了下來,以為她終于肯向自己低頭了,欣喜之余又有些得意,便端起姐姐的架子,勸道:“你也不必過份傷心,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賦云深有感觸地道:“其實我這心里,與其說是傷心,倒不如說是恨……我真恨,怎么姐姐好端端的住在這宮里,竟會出這樣的事!”
紫瓔便道:“你還恨誰?陛下已經追封你姐姐為妃了,你還覺得不夠嗎?她沒有誕育過皇嗣,侍奉陛下的時間也不長,昭儀的位份已是了不得了。追封為妃更是無上的榮耀了!”
紫瓔素來不知何為“體貼人意”,這一番話她自己以為是在規勸,可讓賦云聽去,可真是句句刺心!
高瑛連連給她使眼色,她尤不自知,以為已與賦云和好,便絮絮道:“我在路上都聽人說了,你姐姐的事是一樁意外,怨不得別人……”
賦云再難忍受,冷哼一聲質問:“你說怨不得別人,難道怨我姐姐?怨她本就該死嗎?”
高瑛忙道:“凌妹妹不是這個意思……”說著輕輕扶住她的手臂,已察覺到她的身體在悲憤下微微發抖。
紫瓔突遭搶白,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問:“你生氣了?”
賦云將臉一甩,并不理她。
紫瓔忍不住道:“你怎么還是這樣,動不動就生氣。我好心勸你呢,你還生氣!”
賦云怒道:“你可真是好心啊!”忍不住狠狠瞪她一眼,轉身回到自己房中。
紫瓔見她如此,更為生氣,在后罵了句“你真是不知好歹”也一頓足,就轉身離開了。
賦云聽到這句,更是氣怒不已。
其實她也知道,凌紫瓔心中并無惡意。
她只是太過驕縱,說話、行事太過橫沖直撞,不會顧忌別人感受罷了。
五年前,賦云就深知這一點了。
他們穆家的老家本在杭州,因穆大有做了京官,才遷居京城。
賦云生在京城,長在京城,至交好友自然大半都在京城。穆大有則生在杭州,長在杭州,至交好友也大半在杭州。
凌紫瓔之父便是穆大有的其中一位好友。
凌家每每入京述職,或入朝參拜,都會在穆家小住,偶爾還會帶家眷來。
幾年前,凌大人便帶了夫人與紫瓔來家中小住。
因紫瓔與賦云年齡相仿,兩人自然同屋而居。為了讓好姐妹見一見自己的新朋友,賦云還讓人將高瑛接來,三個人一起吃飯睡覺,四處玩樂,本來十分和睦。
因有高瑛在其中調解,賦云與紫瓔雖然偶有爭吵,倒也沒有生出什么大亂子。
直至有一次,三人說起各自家鄉的風俗,紫瓔便說,杭州人認為二月生的女子是災星,不可養在家中,否則會對家人不利。
賦云不以為然,兩人便爭執起來。
紫瓔雖然脾氣大,道理卻不多,賦云卻懂得有理有據地與人吵架。紫瓔爭不過她,一急之下,便道:“你既然說生在二月的女子不是災星,那你爹娘為什么還把你姐姐送到清心庵?”
一句把賦云問住了,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
紫瓔說出來后,心中也后悔了。
因為關于賦云姐姐的事,乃是凌夫人在來京途中,因為太過無聊忍不住跟眾人說的。說后她也后悔了,再三叮囑眾人千萬不要在穆家提起一個字。
可是,她的女兒卻幫她傳揚去了!
賦云在與她的爭吵中,得知姐姐的存在,便開始給姐姐寫信。
先是求證她是不是果然存在,再是問她知不知道她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一天一短封,三天一長信。
終于盼得和月回信,那娟娟秀字,清新自然的文風,語句中的寬容與恬靜,令她大為驚艷。
兩姐妹就這樣開始通起信來。
一邊通信,賦云一邊勸父母將姐姐從清心庵接回來。
所以可是說,她們姐妹能夠團聚,也是多虧凌紫瓔的驕縱,說話、行事太過橫沖直撞的脾氣。
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