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對跪伏在地上的人來說,這句大夏的官話,就好像是沖鋒的號角。或者說是如此悅耳的聲音。
悲慘的人民之所以能夠悲慘的活下去,因為還有更悲慘的人在他身下。
“你,你說什么?”
他猛然的扭頭,面目猙獰的看著自己,一掃方才維諾的神情,現在的他像一只荒野上的獾狗。
剛被獅子驅逐之后,又發現了一只綿羊。
“我說,你是個廢物。”
秦戟雙手抱胸,兩只空蕩蕩的袖子迎風飛舞,大夏的官話,他說的很好。
“你,怎么敢如此侮辱于我?”
地上的男子,從喉嚨中發出低吼,他停頓了一下,他接觸過許多人,其中會大夏話的人不少。
但是沒有一個,有如此流暢的口音,和純正的話語。
就像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大夏本地人。
外人無論如何學習大夏的官話,在本地人聽來都會有一絲絲的別扭,然而秦戟沒有。
所以地上的男子第一時間想到了一件事。
“夏奸!”
但他還是不敢妄下定論,他怕,他怕萬一秦戟不是大夏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如果說我是那個龐大國度的人,又如何?”
“那你見我為何不跪?”
“跪?我為何要跪?”
“我乃大夏皇室分支,八旗ZLQ子弟,淳親王弟弟的外甥。烏雅·和圖。你為何不跪。”
現在倒是耍起威風來了,似乎自己承認的身份,反而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
還真是應了那句俗言。
我治不了洋人?還治不了你?
看著面前這個男子,氣勢逐漸變盛,秦戟面皮上冷笑了兩下。
“ZLQ又怎么樣?就是你親爹在這兒,又能如何?”
“張洞!狗奴才,你滾哪兒去了?”
如今的男子,烏雅·和圖,可謂聲色俱厲,一聲低吼,旁邊另一個人便忙不迭的過來。
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兩人之間的紛爭。
“張洞,你告訴他,對官不拜,當如何?”
張洞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看了一眼秦戟,再看了一眼烏雅。
“我……我剛剛看到了報紙。”
“什么?”
“我剛剛看到了一份報紙。”
“那又如何?”
“大夏……大夏亡了。”
“你胡說什么?狗奴才!”
聽到這話,烏雅心中怒不可遏,一拳頭對著張洞就要打過去。
張洞似乎也習慣了挨打的日子,沒有躲閃,只是將手臂護住臉龐。以極快的速度蜷縮成一團。
是怎樣的生活,才讓他養成了如此習性。
烏雅剛剛出手,拳頭還沒打過去,秦戟已然后發先至。
他烏雅轉身去打張洞,讓自己整個后背大開在秦戟面前,說他是不設防,剛剛好。
秦戟已然也不客氣,一腳直接踹在他屁股上,踢了他個狗吃屎。
哦~圍觀之人又是一陣歡呼。
“學長,把你的武士刀,借我一用。”
秦戟扭頭,對武道部的人說著。
“厲害啊,學弟,你是要在這里斬了他們嗎?厲害,厲害,放心,我們武道部,一定保下你。”
聽著秦戟借刀的要求,武道部的學生眼中居然出現了一點點的崇拜,當街斬人多威風啊,甚至有當年江戶時代的俠客之風。
然而看著秦戟拿到,隱藏在人流中的桐生一馬卻皺了皺眉頭。
當街斬人,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畢竟不好。
對面那兩個大夏人桐生一馬也看出了些東西,根本沒有半點武術修為在身,秦戟光是拳腳功夫,對面來上十個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又如何要拿刀呢?
懷揣著這樣的考慮,桐生一馬也沒有選擇出手,只是靜靜的看著,但是他心中有決斷,沒必要讓一個武術屆新星背上一個當街殺人的罪名。
在他要出手的時候,自己再出手阻止吧。
“你……你想干什么?殺……殺人是,是犯法的。”
烏雅看著秦戟抽出武士刀,刀刃上寒芒乍起。就算是三歲小兒持刀,也定能劃出一個大大的傷口,何況是正值青春的秦戟?
“殺人,自然是犯法的。”
秦戟不疾不徐的說著,腳下一步一走,將刀放在手下。
恍如古代劍客在進行最后的生死決戰,這一刻旁邊不知多少人一齊起哄。
秦戟這持劍的風貌已經深深的俘虜了他們,無他,因為實在是太帥了。
就算是個門外漢,也可看出秦戟身上那股利刃之風。
“大人,如果殺人能讓你出氣,你要殺,便殺我吧。”
這時候烏雅已經恐懼的無以復加,反而是張洞淡淡的站了出來。
“你不怕死?”
秦戟面上浮現微笑。
“怕,但是烏雅,曾經救了我全家一命,盡管是卑微的仆人,盡管飽受欺凌,他仍舊救了我一命。現在,如果可以,我想還給他。”
“你看了報紙,那你就應該知道,大夏已經亡了,新的時代,新的世界正在冉冉升起,你不想看看,全新的國度嗎?”
“想!甚至我做夢都想看到我們站起來,不受欺凌,毫無悲苦,將所有侵略者趕出去,這是我忍氣吞聲,來這里的理由。但是。”
說到這里,張洞回頭看了一眼烏雅。
“但是一命抵一命,是自古以來的說法。我欠了他的,一定要還!”
斬釘截鐵的語氣,讓秦戟心下浮出的不是憤怒,而是欣慰。
果然,縱有卑躬屈膝,喪權辱國之人,亦有鐵血丹心,誓死報國之人。
“好!那我就解脫了你。”
秦戟做出一個標準的持刀姿勢,張洞則是淡然的張開雙臂。微微顫抖的雙腿,代表著他并非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但是此刻,心中的信念已然徹底戰勝了一切。
周圍起哄的聲音也徹底的小了下去,雖然秦戟和張洞的談話,他們聽不懂。
但是張洞如此視死如歸的神情,卻感染了在座的每一個人,無畏生死的勇士,無論在哪兒,都值得讓人尊敬。
秦戟手腕輕抖,腳下一個踏步,刀下寒芒一閃。
所有人都閉上了雙眼,以緩解血液飆射的沖擊感。
然而等待了一會兒,卻沒有任何血腥味傳出。
人群中的桐生一馬沒有閉眼,他輕笑了一聲,隨后轉身離去。
“真有你的,柳生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