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倒未必，你看空中……”，姬萇指著空中飛來的一列喜鵲。

十八只喜鵲在祭壇上空盤旋，嘰嘰喳喳，似乎在向祁淵傾訴，隨后兩兩為伴，銜起一整塊豬肉，向東方飛去。

只剩下最后兩只銜起豬頭的喜鵲，兩只喜鵲吃力地咬著祭豬的豬耳，將其提至祭壇的上空，俯視著眾人。

“司祝祁淵在下，參見酒神大人……”

懸在空中的祭豬聽到祁淵的話，搖了搖頭，將先前灌入的清酒盡數從口中吐出，落入燔柴之上，原本快要燃盡的積柴，如今火勢正旺。

待祭豬將清酒吐凈，喜鵲便銜著豬頭向東方飛去，努力追趕方才的隊伍。

反觀火勢中似乎映出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祁淵靠近火焰，好像在與火中之人交涉。

……

“這是何意？你看懂了嗎？”

“祁司祝方才念叨什么呢？”

“我好像聽到他說什么酒神……”

“酒神？我們祭祀的不應該是谷神嗎？”

“肯定是姚天師搞錯了，將酒神當谷神祭了，難怪這清酒空了好幾壇也不見祭豬有反應……”

“這可如何是好，會不會得罪谷神啊……”

“我看啊……保不齊兩個都得罪了……”

……

“這個祁淵到底在耍什么花樣”，弘王不耐煩地說道。

“祁淵是想將酒神與谷神都安撫住”，姬萇在弘王身旁欣賞地說道。

弘王嗤之以鼻，“憑他？呵，不自量力……”

……

姚不言在一旁也是看得云里霧里，于是問向若有所思的姚坤元，“父親可知祁大哥此舉的用意？”

“是為父的疏忽，竟誤將酒神當做谷神”，姚坤元語氣中透著些許慚愧，“祁淵處理得很好，酒神素來雁過拔毛，想要安撫酒神，只需給些小恩小惠便可。”

“原來如此，酒神居于東方，所以祁淵將祭豬獻給酒神。那火光中的映像是否就是谷神？”

“不錯，只是谷神向來嚴謹公允，不知祁淵會如何說動谷神。唉……到底還是為父的疏忽，可憐師傅的在天之靈，我這個徒兒到底還是給他丟臉了……”

“父親不必焦心，當心身體，我相信祁大哥定有破解之法……”

姚不言話音剛落，祁淵面前的火光便盡數消失，只留下燃盡的枯木。

祭壇之下的眾人看到此等光景，心下皆是一沉，看來如今連祁淵也無力回天。

一時間，祭壇上下陷入一片死寂，不知是誰，起身將手中的菜籃子拋向祭壇，砸到姚氏父子身上，緊接著百姓群情激奮，紛紛攻擊姚坤元，姚不言則擋在姚坤元身前，替他受著百姓的“憤怒”。

“請大家稍安勿躁，不要遷怒于姚天師……請大家稍安勿躁……”，祁淵在祭壇之上對著百姓喊道，“大家不要急著下結論，請大家相信我祁淵。”

“相信什么？許是谷神看你背著一條人命，不肯將重任托付與你……”

“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

眾人又將怒氣轉嫁到祁淵身上，仿佛剛才他們口中的“救世主”，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被打入地獄。

祁淵此刻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原來人心如此難測，他不禁懷疑，如今自己面前的這群人，是否值得自己犧牲“小我”與谷神交易。

空氣中流淌的所謂“正義”，正在吞噬著祁淵內心對于真相的渴求。那些所謂的“事實”，往往比不過既得的利益，真正的“清白”，是洗刷給自己看的。

祁淵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一個個猙獰的面具，高呼著，索要著，唾棄著。

轉瞬之間，猙獰的面具人謝幕，一個個歡喜的面具粉墨登場，他們開懷大笑，他們喜極而泣，他們如釋重負。

他們俯在祁淵的腳下，又將他捧成“救世主”，滿地狼藉依舊，但人們卻將方才的混亂從記憶中刪除，重新迎接他們想要的結果。

“瑞雪兆豐年，祁淵果然是巫祝奇才……”

“北周巫祝，唯有祁淵，救民水火，挽難于前……”

“北周巫祝，唯有祁淵，救民水火，挽難于前……”

熟悉的口號又再次響起，祁淵卻覺得心境不復從前。

他捧起一抔雪花，冰涼的觸感，刺激著溫熱的手掌，潔白的雪花，將正午的陽光投射到他的眼中。

許是陽光太過刺眼，祁淵瞇起雙眼，仿佛看到一男一女，在雪地之上追逐打鬧，就在祁淵即將看清二人的時候，晏勛忽然走到祁淵身邊……

“祁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