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果不其然是時何之拉弓搭箭，一準刺進何瑞祥的大腿。何瑞祥踉蹌一步卻仍不退縮，雙手舉起雁翅鏜朝時何之砍去。

“三、二、一。”

鏜在燭光照射下影子映在墻壁上、地上，越來越小，而時何之臉上映出的陰影越來越多。但他絲毫不躲避，發絲都紋絲不動。明明死到臨頭反而神采奕奕。他嘴中叨念三聲數，應聲何瑞祥倒在地上。

等到何瑞祥再抬起頭時，右半邊臉幾乎被青紫色的血絲布滿。可惡，那家伙在箭上淬毒了！

“無恥！”我張嘴就不客氣，他這行徑太過無賴。

“太子殿下說笑了。時某只知速戰速決，不知什么武德精神。他要殺我，我便要守著那‘忠義’同他再客套一番么？戲曲不過是給閑人瞧的，‘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為官’，殿下此番出征還有不少東西要學。”

他莞爾輕笑細細道來竟有種夜談氣氛。我確確實實被他這席話嗆道了，知曉與他爭論不過是徒勞無功。追求不同，自我要求不甚相同。

但我既然反駁不出他，說明我還是在認同他說得那些話了。我總覺得今晚與他接觸后有什么東西動搖了……

“何大人是不二鐵將，忠肝義膽無人能及。但你的這片仁義之心究竟帶給你什么了，它救贖不了陳家，如今同樣也救不了你自己。情義這種來自虛無的東西，除了帶給人囚禁感，別無其他。”

時何之丟下手中的弓，起身朝我緩緩走來。

“何大人，晚輩教你如何離開這種累贅深淵。”

“殿下，可否借青石蒼龍刀一用？”

他半跪在我面前，真摯誠懇。

“本宮有說不的權利嗎？”

我順從地遞給他我藏在袖中許久的刀。我當然知道他不會拿這玩意做什么好事，估摸著十有八九是要捅人。但我能怎么辦，本殿下也很無奈啊。如今我就是案板上的那條活魚，蹦跶兩下也撲騰不高。只是……這刀的名字他咋知道啊，此刀意義非凡，非我親近之人并不知曉……雖然我經常用它來劃拉余寒仙吧，但那家伙也并不知曉它的名字啊……

“劍氣凌厲，寒光粼粼。不愧是清風金剛孫昭堂的刀。”

“那必須……”

我還沒照例臭屁完，就聽見“呲啦”刺耳的聲音，時何之狠決扎進昏厥在地上良久的宜諭州的背上。我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捂住嘴發不出聲音。

時何之回眸一笑，至邪至惡。鮮血濺到我的刀上、他的臉上、還有每個人的神經上。

他是魔鬼嗎？

我的眼眶忽然被打濕，心慌亂極了。我怕，我怕再也見不到那個朝我扔石頭的人。如果，我當時拉住他了……又或者我早點發現密道里的照明裝置，他沒有受傷……現在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何大人，你看。正因為那些世俗、道義的限制，我師兄為了他的‘君’步入我的陷阱，你因為情感也一樣敗于我。你們所有人行事拘束，枯燥乏味。可如果擺脫這些，遵從自己的內心，無拘無束，豈不妙哉！”

“哈、哈哈、哈哈哈！”

時何之爽快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廳堂。

或許吧，我已經不想再動腦子參與了。我疲憊的閉上眼睛，好累。

“來，你只差最后一步了何大人。”

時何之將插在宜諭州背上的青石蒼龍刀拔出，丟到何瑞祥手邊，像是循循善誘的夫子。

“殺了王翰。”

……

我真想把眼睛挖出來，我想我永遠也忘不掉何瑞祥是如何滿眼猩紅將刀刃完全沒入王翰的胸膛的。

天明了，何子城的心卻再也不明了。

我重重摔在血淋淋的地面上，雙手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