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海言案:攬鏡自照,有才人,非自得,也非自薄,審視自我,而意味深長。
——
且說賈夢抬了眼皮,故作不經意的看了‘正大光明’牌匾底下那人。
劍眉,似是威嚴,眼里卻滿是困倦,似睜未睜,眼底一片青紫,嘴唇微抿,是強打著精神。
心里不由碎碎念,“這個人原來是我的模樣,竟然這般沉溺于放縱”
且聽著堂上傳來聲音,大太監公鴨嗓子說了一串,簡單總結即是圣上要一一親考,三人一組,過者即留,做御下使者,官比一品副官,云云。
賈夢和一眾人留在前殿,袖子里的手攥的很緊,他自個也不知道緊張個什么毛線,只是腳下顫顫巍巍,小腹墜墜,隱有尿意。
終于宣到了“……賈夢……”,強打起精神,勻稱著步子,往前走。
乞兒坐在龍床上,扶著纏枝花并著雙龍官帽瓶,瞧著來人,一并三人。
“你先說”乞兒秀了袖子,盤玩著官帽瓶“這天下局勢如何?”
被指著的那人倉皇間跪下,哆哆嗦嗦“拜見~主上~主上~萬福~萬歲~萬歲萬萬歲,回稟主上~天下局勢昂安定,國泰民安”
“嗯”
乞兒似乎麻木,手不怎么有力的一舉,擦過耳朵,就有人拖走了這廝。
“你說”
賈夢左邊的人就顯得很有見地,先是有模有樣的做禮,“回稟主上,我國大風泱泱,大潮滂滂,屹立于東方,三邊靠海,資源遼闊,人民生活樂足……”
乞兒懶得哼一聲,麻木的抬手不怎么有力的一舉,擦過耳朵,就有人拖走了這廝。
“你,說”
乞兒穿著明黃色的衣袍,張揚著天子氣息,卻并無兩分龍氣,看著眼前這人卻覺得有些眼熟。
“我國三面靠海,資源遼闊,自給自足,人民雖富足,卻有一隱患。西邊是大瓜國,國力強盛,此國人英勇善戰,近年來對我國……”
賈夢偷偷抬了眼皮,看著乞兒眼里有了一絲晶亮,心下竊喜“……頻頻騷擾,我國千年歷史,以和為貴,年年供奉食物”
還沒等賈夢說完,乞兒拍案而起,義憤填膺,貼著的胡須抖了抖
“氣煞我也,這大西瓜國居然要增加供奉,這個底下的人種個糧食他們容易嗎?”
“不容易”
賈夢接話,心里已經確定了這廝就是個乞兒,大瓜和大西瓜都分不清,還敢盜了他的皇位,面色依舊按兵不動
“百姓連年欠收,苦不堪言,且不論層層交上去,到了國庫里那還剩下多少……”
乞兒越聽越志趣相投,撲過去抱著賈夢的胳膊,含著淚兒“哎,你真是我的好心肝啊”
“我就封你為御下第一品,留在這里,和,朕,徹夜長談”
乞兒話說急了老是忘記用尊稱,偷偷看眼前之人發現他眼里并無鄙夷之色,緩緩舒了一口氣。
先是有小宮女泡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牙尖嬌嬌的,化在水里,漾出一派清漪。
偏殿里龍延香氣彌漫,繞了人的鼻子,緩緩呼氣,硬是將混濁之氣逼出去。
“圣上打算怎么做?”賈夢小啜了一口香茗,繞著舌尖發個圈,是久違的味道昂。
“這次大西瓜國,不僅要布匹十萬,牛,豬十萬匹,還要娶公主……”
“不可”
賈夢一驚,豬肉雖然物價上漲,但是畢竟還不是無價。
可是這公主水兮兒是無價的!
“這水兮兒公主出生之時,紫微星透亮,天降霞光,欽天監說這是大吉之相,乃是立國之本,國家傾倒之時,可力挽狂瀾,不可,不可,不可!”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賈夢心里想這可不是他瞎編的,確實如此,還有一重是因為水兮兒是他發妻的唯一孩子。
發妻啊!
“原是這樣,那公主難怪有些不同,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乞兒心有余悸,這公主前些日子做了個兩個輪子的玩意,說是什么單車,非要他騎,結果摔了個狗啃屎,腰背到現在還疼。
“那孩子乖著呢,又聰明”賈夢心里想著水兮兒,心里軟成一片,幾乎要汪出水來。
“……”
正陶醉著看著乞兒一眼疑惑的模樣,轉頭就換了個兇巴巴的模樣。
“先生可有高見?”乞兒總覺得這人眼熟的很,似是見過的,又從未見過。
“首先咱們從前頭捋,為什么要進貢給大瓜國?”
賈夢心里摩挲著思路,進貢給大瓜國是古來已久的,似乎從自己潛龍之時就有了這個慣例,至于源頭他還從未思考過。
“來人,叫魏公公過來”乞兒自然不知,習慣性的叫了魏飯飯,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賈夢攔住,拱手作揖
“不必,官宦之人,見識淺薄,不如叫那掌管禮部的六品小官來問問”
“小官?”
乞兒似有猶豫,他素來受的教育就是官大的有學問,小的官……就是差點。
“主上想,這廚房里做飯不少,但是擅長紅燒獅子頭的只有一個,擅長燕窩雪梨的也單有一人。術業有專攻,怕是魏公公雖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未必在這點事上比得過六品小官”
賈夢想這皇上不過是個乞兒,頭腦簡單,用簡單明了的例子最好不過。
果然,乞兒一拍手,略微有些興奮“去宣禮部的六品小官來”
就有人立時去層層報了,過了半柱香的時候,這小官被抓過來的時候還是懵懵的,他只是在守著一閣子書,巴巴的想著些空曠的事情,突然被帶著見了圣上,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我來問你,我們為什么要給大西瓜國進貢?”
“這,大西瓜國?”小官員腦子溜溜的,原是西邊大瓜國,進貢似乎是每年的傳統,并無緣由。
“這,容我翻翻腦子”
小官員說完就開始閉了眼睛,腦海里的書“嘩嘩”的翻頁,搜索引擎開始搜索關鍵詞,而后跳出一行字來。
“回稟主上,這本是一句玩笑話”小官員照著腦子里的《東方紅史書》開始念:
四十三年,東方紅國君與大瓜國國君會晤,大瓜國感嘆東國國君絲質嬌柔……
“這……是何意思?”乞兒聽這個如同聽天書一樣,有些期盼的看著賈夢。
賈夢心里此時是心里一萬個呵呵噠,這不過就是兩個人的玩笑話,就因為位高權重者,成了兩國的貿易:
“簡單來說就是,大西瓜國君夸東方紅國君衣服不錯,好看的很。
東方紅國君被拍了馬屁就說‘等你回去,我給你幾匹布料’。
但是很不巧大西瓜國君不久就意外死了,東方紅國君想表現大國之風就多給了點……后世沿用,越給越多”
“荒唐,這本是饋贈,怎會成了負擔?這大西瓜國要不要臉?”
乞兒覺得這人很是貼心,翻譯的簡單易懂,只是此時他心里苦笑不得。
“道理本就如此,圣上還不明白?”
賈夢冷笑,一場好戲就要開演了,唱戲的角兒都上了妝,就差一句
“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