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鎮的冰上藝術正如漫游指南里介紹的一樣，每年一月到三月份是最佳旅賞時間，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游客、攝影藝術愛好者和背包周游的冒險家絡繹不絕，滑雪、冰雕、木屋桑拿以及慶典等許多特色活動讓一個普通的小鎮熱鬧非凡。

將近傍晚時分天色漸趨暗淡，抬頭仰望是一片灰云密布的天空，就連眨眼的功夫前還在閃爍熒光的冰現在也多了幾分末世降臨的殘冷。

“現在可以去那站著按剛才和你說的來，看我手勢。”

導演緊盯著攝影師的位置和角度，確認無誤后又挪到另一邊觀察時刻準備修改調整。

他站在一個斷崖一樣的冰簇上，像從被天使的羽翼溫柔擁裹的潔白的殼中誕生，又在混沌的天地間迷失了方向。

“這一段不需要對口型，記得找絕望的感覺。”

大概十幾條講究細節的拍攝和將近天完全黑透的打板收工才真正讓他們感受到什么叫絕望，離開拍攝地的時候嚴云凱已經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只要一開口就會散盡身上最后的熱量一命嗚呼似的。

楊心卓十分心疼地多找了些厚實的衣服給他裹上又塞了好幾個暖寶，回車里勉強撐著等大家都結束，導演自己扛著攝像機一番折騰又收些素材這才發話可以走了明天再來，外面像是得了天大的好消息街邊小販一樣瞬間收拾干凈準備回程。

見嚴云凱止不住地冷顫，她趁著其他人都不在急忙捂手關心：

“怎么樣？有沒有好一些？也真是的都沒怎么休息……”

“沒關系，我現在一點也不冷，這不有你么。”

他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雙手捧起她的手，眼神里有種死而無憾的幸福。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楊心卓擰開保溫杯的蓋子遞給他，他縮在座位里喝了一半蓋上，看窗外隨行團隊整理的差不多就和司機打招呼。

回到酒店，簡單的工作餐后攝制組跟導演去討論素材，其他的人準備明天的行程。

熱水澡緩過精神，嚴云凱終于找回自己的理智得以思考一天中都做了些什么，片刻后換了身行頭準備出門。

閑談時約好有機會就去看極光，聽說這里距離觀測點并不遠于是他就想著邀請楊心卓秉燭夜游賞風景。

“大哥，我可是真擔心。”

她二話不說就拒絕直接將他趕回自己房間，然后拉把椅子面對面坐下語重心長地講道理：“今天就休息穩妥，以后我們可以單獨找機會過來。”

“可是……”嚴云凱望著窗外，還在猶豫。

“沒有可是，比起看極光我更希望能順利完成MV，而且不能讓你出什么閃失。”

她要是固執起來也真沒商量，本意也是為自己好。

“聽你的。”他也只好點頭答應。

“話說回來，鄭導還真夠狠的，怪不得合作過的人喜歡說他‘軸’。”楊心卓暫時沒有要走的意思，稍微聊會天還是不耽誤，更何況現在兩個人也巴不得有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

“其實那也不算狠，為作品負責。”

他見到導演的第一面就知道那是對作品極其認真的良心匠人，畢竟也是說出過“拍出來的東西是要給人看的”這種話的人，雖然單線處理的個人作風很難讓一般人接受就是。

就從老板將前兩推的歌都交給他就能看出來，多挨會凍遭點罪應該也是值得的。

圍繞著一天的所見所聞，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卻又偶爾會停頓安靜。

“對咯，明天收工后要不要隨便逛一逛？”她繞到背后，把手機里的圖片一張一張翻給他看，“這個手工毛衣我挺想給你來一件的。”

“好。”他笑著向后靠過去輕撩起她垂在耳邊的發絲，“明天還要辛苦一下，收工就陪你逛一逛。”

“那就晚安，你也早點睡。”

楊心卓掐了一下他的手，兔子一樣蹦著跳著就關上門出去了。

遠方的鐘聲響起，迎著旭日的恩賜起航的船拉長汽笛，一行人又開始新一天的拍攝。聽抱怨昨晚和導演討論剪輯的過程十分兇殘，就差拿著量角器指給他們看構圖然后打起來，不過卻也神奇的在最后意見一致而且每個人都是十分自信的拍胸膛保證一定不會讓客戶失望。

“大家早！”

“今天早上那碗湯絕對是發酵過……”

“住口，我已經咽下去……”

那絕望的表情就像吃了放在麻袋里顛簸一個月還完好無損的仰望星空，剛想喝兩口紅茶搶救一下卻發現喝的是混雜著熏木頭和咸魚味道的高度烈酒，最后還被熱情邀請嘗一嘗擁有優美紋路的藍色奶酪。

看這幅景象還是盡早完成計劃飛回家比較好，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格外賣力。

其實能輪到主角的鏡頭并不多，四分鐘多的時間也不止這一處的場景，所以很多素材后期會狠心剪掉只保留這一回出現在故事里的部分，說可惜也只能可惜。

“往后一點，對，然后‘再見’的時候往前倒。”

攝像機藏在冰孔的后面，分鏡畫面中多了一個天然錯落的冰飾相框，利用視錯覺讓主角看起來像站在水面然后卡住音樂的重拍向前倒下撲向深海。

接下來的畫面需要在泳池里完成后期合上去，這么大一片海真跳下去估計也撈不著。

隨手撿起一片薄冰在鏡頭前試了試效果，導演若有所思地在監視器上看了遍回放，果然有想法是要再來一條。

“再來一條。”

聽到這話大家已經習以為常，好在之前已經保了一條，只是苦了那個和大地擁抱的主角。幾個人上前去幫著拍落身上的冰渣，整理好發型和服裝又撤回來，在導演身后默默替他祈禱。

這一次在鏡頭前緩緩切入薄冰，景色還是原來的顏色，多了一層扭曲的透明濾鏡。

“收工，棚里準備好再聯系。”

導演就是這么人狠話不多，干凈利落。

“謝謝大家，辛苦了。”

兩個人一唱一和地感謝一圈兒，跟著大部隊回去修整過后換上平時的暖和衣服，有說有笑單獨溜出去開啟新的冒險地圖。

“我們到……別走這么快。”

“你看那個裝在小瓶子里的是不是火山鹽，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買一個？”

“哦！那就是我和你說的手工毛衣，快去看喜歡哪一個！”

嚴云凱被她推到東擠到西，在人來人往中寸步不離。明信片、吉祥物、只敢看不敢吃的罐頭……甚至還有一些難以啟齒的“藝術品”，難得忙里偷閑拾些浪漫。

路上也有不少行人偶爾回頭，也只當是對兒可愛的伴，感慨祝福。

“我怎么記得誰也在這拍過雜志封面來著。”

楊心卓站在當地最有名的博物館前左顧右盼，拉著他一起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