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化蝶重生

呂梟在痛苦中失去知覺，等他醒來，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日月。

他微微睜開雙眼，眼前全是黃紅顏色，怪樹長著章魚觸角，樹葉是彩色的，象無數色彩斑斕小魚棲息在珊瑚叢林中。

他爬起來，跑到山巔之上，天是黃色的，山巖是紅色的，各種星象都不是人間看到的景象。

巨大的水聲把他的視線吸引過去，從高處看下去，半山腰有一個圓形的洞，巨大的水聲就是從那里發出來的，“可是水從哪里來的呢？”他暗自納悶，高原之上沒有湖泊，無源之水愣是飛流直下。

“這是哪？”就算他喊破喉嚨，這個世界還是如他剛見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世界好像在這里是靜止的。

他撲倒在紅色巖地上，孤獨的心品嘗著死亡的味道。

這里沒有大海咸咸的海風，沒有紅日蓬勃升起在海面上，沒有母親守望的身影、父親關切的眼神，而這一切不都是他靈魂里深藏的東西嗎？

他第一次發自心底渴望這些東西，他輕輕閉上眼睛，想：神魔大戰，遭殃的是手無寸刃的黎民百姓，母親是否安好？

父親的大仇未報，難道就這樣困死在荒涼之地？

沒有了師父還有誰能夠為他指點迷津？天地之大哪里是他的容身之地？

兩滴淚悄無聲息劃過他臉頰，滴落在血色突巖上。

人的氣味？聞到人的氣味，長著章魚一樣觸角的怪樹，“突”地睜開了樹眼來。

一只長著透明雙翼的小蝶，使勁地煽動翅膀，忽上忽下躲避樹怪飛舞的長臂。

“醒一醒，醒一醒。”小蝶在他臉上、耳邊大喊。

他睜開眼睛，正對上小蝶藍色的眼睛，他為這小小的關心而感動，坐起身子。

“你是人？人是不可能在這里活下去的。”小蝶扇動著翅膀說。

“不，我是魔，殺人的魔，不信，你看我敢不敢吃你。”說完，他突然伸出手，一下攥住小蝶的細腰。

“殺死她，她是一只食人蝶，以憐憫引誘人，最可惡了。”隨著話音，樹怪化作人形，伸出黑黑的指甲說。

“不，不是真的。”它頭上觸角劇烈地搖動掩飾驚慌。

“我連地魔君都不怕，還怕你們這些小妖。”他松開手，不以為然。

“你的陽氣好大呀！”樹怪舔舔舌頭，扭動水蛇腰，葉裳浮動，白皙胸腹露出無限風騷，勾人魂魄，她不等他開口，便一下撲入他懷里。

“好，讓我先吸了你。”呂梟不等樹怪張口，一把摟住樹妖脖頸就是一口，綠色汁液泉水一樣冒出來。

“吼”樹怪驚叫起來，現出原形，無數藤枝凌空擺動，然后，急速枯萎下去。

“不要吸！”小蝶愕然地飛到他頭頂，前爪捂住眼睛，不忍看到他也枯萎而死。

“這到底是哪？”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摸了摸肚子，安然無恙。

“這是幻境，有了心魔的人都會被吸到這里來。”它看了看黃色的天空，她是大西洲卡拉帝國的公主，被困在幻境里，以蝶的妖形存在，再也出不去了。

“幻境？怎么可能，我不是在袞海嗎？”他怎么來到這閻王不收的鬼地方。

“那它們？”他指指長著魷魚須，長著五彩葉的怪樹。

“他們跟我一樣，都是人，但是到了這里，必須以精怪的形式存在，自相殘殺，沒有人性地活著。”它嘆口氣，她還不會化成人形，就是因為她不去攻擊比她弱小的同類。

“那你的父王、母后呢，你想不想回去？”他覺得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當然想，日日都想。”它看了一眼他，他的結局會跟它們一樣。

他伸出手臂，讓小蝶棲息在他的胳膊上，“你叫我呂梟，我是誰我自己都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把我當成魔，恨不得我早點死，只有師父待我好，可惜他死了。”

“你就叫我小蝶，我不是父王嫡出，母后不喜歡我，我從小被她送給一個巫師，住在大森林里，一天，巫師讓我去采藥，我在森林里迷了路，醒來就在這個地方了。”她扇動著透明的翅膀，一對觸角蹭著他的衣服。

“我要帶你離開這兒。”他俯視高原上大片大片的章魚樹。

“不可能的，從來沒有人能離開這兒。”它搖了搖頭。

“你看到那個巨大的水簾洞嗎？那里應該就是出口。”

小蝶驚恐地飛起來，阻攔他。

“不要去，那是個無底洞，聽說去了就是萬劫不復。”

“相信我，我一定會帶你出去。”他把小蝶放進貼身的衣服里，攥緊雙拳向前急速奔跑起來。

他像一條梭魚，在珊瑚間穿梭，身姿是那么矯健有力，英俊的臉上寫滿志氣。

洞穴像一枚巨大的鉆戒，閃動著晶亮的光，在紅色的高原上，好像只有它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他跑到洞口，這個洞很大很大，是他見過的最大的洞，他毫不猶豫俯身向下沖去。

井狀洞穴，水簾瀑布一樣傾斜而下，望不見底，巨大的聲音倒不像是水發出的。

巨大瀑布，迸濺著金光，水聲里有一種金屬撞擊的清脆響聲，他跳下去的一剎那，身體就吃到了苦頭，鮮血流淌，“呀！”他暗自驚叫，這洞果然是個要命的地方。

他肌膚被割裂，疼痛難忍，像個毛毛蟲般翻滾掙扎。

這般煉化真比地獄還甚，不久，他毛發、皮膚盡是血粼粼的一片，最后連骨骼都暴露在外。

“呂梟，你要堅持住。”小蝶從他懷間飛出，懸在半空，透明翅膀翩翩浮動，藍色眼睛清澈透明像兩泓泉水讓人心醉。

他伸出雙手，將她捧在掌中，雙目潮濕，他不怕死，但是他懷疑生有何意，死又有何苦？

“偶哈哈”地魔君在半空大笑不止，“待在你的皮囊里真是窩囊，呂梟，我賦予你力量，你就跟了我，不要信什么神仙道人，他們只會端著道義的架子，布下害人的陷阱，魔自心生，神也有魔的一面，你不打碎它，怎知天道到底在哪一邊？”

空中飛下一件黑衣，“穿上它，你就是我魔界中人，也不用進什么傲天城，跟我回魔域，做我一樣的魔君！偶哈哈——”

“呸，你害我遁地家族成石，害死恩師，妄想讓我步你后塵。”他和小蝶，四目相對，深情相望，飛向無底深淵。

“這不可能，呂梟，你想甩掉我，休想！”地魔君要氣炸了，想不到死到臨頭，他還是不肯屈服。

小蝶碧藍色眼睛湊近他，在銀色波光里像藍色的火焰，給光影少年無盡的溫暖。

他的手臂觸摸小蝶透明羽翼和海浪一樣的觸角，他們深情注視，好像一百年的懷中相依還不夠。

他們繼續向巨大的轟鳴深處飛去，任鋼刀一樣的白色水流割著他們的血肉，吞噬他們的靈魂，若不是他們緊緊融合在一起，早已像茅草一樣被狂怒的風暴吹散。

他們在水光里掙扎，小蝶只剩一條透明流線翻卷滾動，呂梟也漸漸失去知覺，魂魄流離，飄飄渺渺。

沒有人告訴他們，還要多久，他們才能走出煉獄，有的只是看不到盡頭洪流和刀光劍影。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放棄對方，兩道虛無的光，兩顆琉璃的心，那是光與光，影與影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