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宇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是一片黑暗。

這是哪里？

他摸著自己尚有些痛覺殘留的后腦勺，努力回憶起之前的事。

記得自己是在巷子里，正拿手機偷偷拍攝常勝和王學遠交接KRC的場景，突然后腦勺像是被人用棍棒什么的打了一下劇痛無比，再之后的事情就沒有印象了，自己大概是昏了過去。

雖然幾乎什么也看不到，但這里看起來不像是之前所在的小巷的，趙明宇能夠透過屁股坐著的冰涼地面感覺出來——不是巷子里一塊一塊的凹凸不平的石磚路面，而是非常平整的水泥地，再加上暗淡的光線，他初步判斷應該是某個封閉的環境。

自己是被埋伏在身后王學遠的同伙給襲擊了以后監禁起來了嗎？

趙明宇的大腦還算清醒，那一棍沒有對他的思維能力造成影響，他迅速地得出了這種狀況下最可能的結論——在交接違禁藥品的重要地點附近有同伙負責在外把風也在情理之中，自己實在是有些大意了。

然而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趙明宇摸了一下褲子口袋，沒有找到手機，心想這也是當然的，把他綁架來這里的人哪里會好心把手機留給他報警。還有外套也不見了，想必是一并給奪走了，黑暗中身子有點微微發寒。

他暗中嘆了口氣，把手用力撐在地上準備起身去探索一下周圍的環境，但就在這時，黑暗里突然傳來的一個聲音嚇得他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喲，你醒了？”

這道在黑暗環境中突然冒出來的聲音雖然在心理上給趙明宇帶來了猝不及防的感覺，卻沒有讓他感覺特別驚慌，因為這個聲音十分耳熟，以至于他驚訝地開口確認：“方天健？”

沒錯，雖然趙明宇無法用視線確認對方的容貌，但在學校里朝夕相處的同桌的聲音他還是不會認錯的，更何況這語氣帶著方天健一貫的玩世不恭的感覺。

“哈哈。”

方天健先是因為趙明宇在黑暗中折騰出的滑稽聲響笑了出來，笑完才回應道：“嗯。”

盡管方天健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冷靜，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的趙明宇卻無法按捺住心下的疑惑，他撫摸著疼痛的屁股，急切地問道：“這是哪里？你怎么會在這里？”

“嗯……說來話長……”方天健首先發揚了他賣關子的良好習慣，然后也許是在空氣中感受到了趙明宇刻意釋放出來的暴躁氣息，趕緊正面回答了他的問題，“呃，簡單的來講，就是我跟蹤了你，然后一起在巷子里被人給打暈了，然后就被帶到這兒來了。”

跟蹤？他為什么要跟蹤自己？趙明宇還沒來得及思索這個疑點，就聽到黑暗中的方天健給出了他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至于這里是哪里，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們身處的地方好像是一個倉庫，至于是哪里的倉庫，甚至是不是還在神隱市也不能確定。”方天健清了清嗓子，“總而言之，我們被囚禁起來了，被那個叫王學遠的和他的同伙。”

方天健給出的答案基本不出乎趙明宇的意料，但經別人口中證實之后，他還是心下有些灰涼——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極其危險的境地。

“他們這是準備把我們怎么樣？”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在趙明宇心中已經呼之欲出，他還是忍不住去問與他同處于危險境地下的同伴，或許是希望對方能給出一些不同的答案安慰自己。

“運到深山老林里面活埋了，或者拿刀捅死以后沉江，再或者干脆就扔這黑不溜秋的倉庫里活活餓死……你選一個吧。”方天健沒有遵從趙明宇的心愿，而且他說起這些嚇人的話時語氣特別輕松，讓人毛骨悚然。

趙明宇奇怪地問：“你怎么好像一點也不怕的樣子？”

方天健回敬：“你不也是。”

“我是……”趙明宇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么什么好，最后吐出三個字：“習慣了。”

“畢竟是面對拿著槍的殺人犯都毫無懼色，敢單槍匹馬把他打倒的男人。”方天健以為趙明宇僅僅是指上周六在商場的事，調侃道，“說起來你到底是怎么辦到的？我聽說連在場的警察都拿他沒有辦法，搞什么偷襲一下子就被他發現，偏偏你一個高中生讓他完全沒察覺。”

趙明宇不知方天健為何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卻還是老實回答道：“我也不知道，當時腦子一熱就沖上去了，也沒想那么多，也許是對方大意了吧，光想著盯防警察了，被我一個身上沒武器的學生給偷了空隙。”

“唔……”黑暗中方天健別有深意地沉吟了一下，也不知是否滿意趙明宇的回答。

“別說這個了，想想我們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吧。”趙明宇急急忙忙地道，“看你這么安若泰山的樣子，肯定已經有主意了吧。”

“怎么會，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啊。”方天健特意強調了“普通”兩個字。

趙明宇嘲諷：“普通的高中生會在放學后跟蹤同班同學嗎？”

不料方天健回擊得很快：“照你這么說，跟在被勒索的同班同學后面，拍攝他跟人交接違禁藥物的某人豈不是更不能用普通來形容了？嗯……果然這種情況下我還得靠你才是啊。”

“那是……”趙明宇支吾道。

“話說到底你跟常勝是怎么一回事？”方天健的語氣顯得很有興趣，“介不介意說給我聽聽？”

他打了個呵欠：“反正都落到這種地步了，也沒有什么值得保守的秘密了吧，而且我們倆在這鬼地方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你就純當是講故事給我聽吧。“

趙明宇遲疑了一下，道：“好吧。”

于是趙明宇就把從那天在巷子里撞到常勝被他要求幫忙到今天答應幫忙并準備拍視頻威脅王學遠的事告訴了方天健。其中忽略了他一開始跟蹤常勝的原因，只說成是一時心血來潮到巷子里去玩。

“原來如此。不過據我所知，常勝并沒有向你坦白全部情況。”方天健停頓了一下，道，“其實他為了繳納給王學遠的封口費勒索了我們學校里好幾個學生。”

方天健說完等了一會兒，黑暗中卻沒感覺趙明宇有什么特別反應，只是似乎輕微地嘆息了一聲，于是問道：“好像你并不怎么驚訝？”

“其實我多少猜到一點。”趙明宇說，“學校里面有一些傳聞。而且常勝這人一直不是什么好東西，被逼急了頭一昏很容易干出一些瘋狂的事。一開始他求我幫忙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感覺出來了，他講的故事里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辜的被害者形象，無非是為了博取我的同情，肯定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沒說。”

“那你還答應幫他？”

“我可沒準備幫他到最后，常勝的目的是借那段視頻反過來要挾王學遠來讓自己從勒索中脫身。而我想的是視頻拍下來以后就立刻報警，那樣一來不光王學遠會被抓起來，借助他的招供，常勝做的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也將大白于天下。”

“可以啊，你小子。”方天健贊賞道，“不過你膽子還真大啊，事情要真按你想的那樣發展，你就不怕到時候被常勝報復嗎？”

“這不是已經失敗了嘛，現在連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個問題。”

“呃……”

兩人聯想到如今處境都不禁陷入了沉默，倉庫里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說起常勝的事趙明宇才想起：常勝人到哪里去了？行動失敗后他也被抓起來了嗎？可是這里沒有他。

“好了，故事也聽完了，現在該想想怎么出去了。”方天健慵懶的聲音打斷了趙明宇的思索，同時黑暗中傳來一陣衣服抖動的聲音，似乎是他站起身在黑暗中伸了個懶腰，

“那果然你有辦法？”趙明宇也跟著激動地站起來。

他從以前就覺得自己這個同桌這個不簡單，畢竟是班上唯一敢將班主任不許遲到的命令視作耳邊風，并且對著那張兇神惡煞的臉做到波瀾不驚的人。

為了更靠近一點尋求安慰，趙明宇開始在黑暗中憑借著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點點微弱光線朝方天健聲音的方向摸去——到現在他都只是聽著對方的聲音，連衣角還沒摸到一下。

“我不都說了正在想嘛，所以別著急。”方天健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后提醒趙明宇，“對了，你走路時候小心點，這倉庫里還有別的東西，別撞上去。”

“哦。”

“順便一提，你身上本來綁著繩子，已經被我解開了。”

“繩子？”

趙明宇這才后知后覺自己被人關在倉庫里身上卻沒有任何束縛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

他問道：“你是怎么解開的？”

方天健無視了他這個問題，說：“我先解開了自己的，然后幫你也解開了。哦，還有嘴上的膠布，不然現在你連話都說不了。”

趙明宇停下來摸摸手腕，又摸摸嘴唇，的確能感覺到些許的勒痕和粘膠的殘留。

“謝謝。”他對方天健說。

這兩個字好像讓對方非常得意，用鼻子哼哼了兩聲。

趙明宇繼續向可能是方天健的方向摸進。大概是感覺倉庫里就是黑了點沒什么好怕的，他步子邁得稍微大了一點，結果就栽到了——伸出去的右腿碰到地上某樣堅硬的紙質物體，把他一下子給絆倒了。

“啊！”黑暗中突然出現的不明物體和身體因此的傾倒把趙明宇嚇了一跳，他連忙伸出一只手撐在地上，即時地阻止了頭部直接著地，但手掌摩擦在水泥地面上的痛覺又讓他痛呼出聲。他站起來以后趕緊伸出另一只手去撫摸看看有沒有破皮流血之類的。

方天健很無奈：“都告訴你了小心點。”

“這些是什么？”

趙明宇確定手掌沒事以后彎下腰借著微弱的光線把眼睛湊到險些傷害到他的障礙物跟前，結果看到地上幾個好像紙箱子一樣的東西放在那里。

“啊，那個，別碰倒了，里面大概都是那個什么KRC。”

方天健云淡風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