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游戲廳的時候，賀宵確定了兩件事：

第一，西米路是自愿失蹤的，第二，帶走他的人為了掩人耳目，應該使用了某種天賦造成游戲廳里的監控設備失靈。

但賀宵唯一想不通的是，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西米路，讓他義無反顧的跟一個神秘人離開。

如果是這樣，賀宵認為或許張貼尋人啟事就會很管用，肯定會有人看到西米路去了哪里。

他趁著時間還早，立刻找了一家打印店，讓店里把印著西米路照片的尋人啟事打印一百份出來。

“你坐著等一下吧，前面還有幾百份文件要印。”打印店的人對賀宵說。

賀宵把店里掃了一眼，這家店連十平米都不到，看起來是好像小本經營，只有一臺專業的打印機。

他嫌店里太擠，還有一股很濃的碳墨味，于是走到了店門口等。

對面街是一條電器街，許多店鋪都把液晶電視掛在了臨街的透明玻璃墻上吸引往來人流的注意。

賀宵一邊留意著系統的收集動態，一邊沒事瞄兩眼對面電視上播的內容。

現在這個時間段，又是大熱天，街上的人并不多，又大都是普通人，系統收集到的二氧化碳比賀宵在學校的時候還少。

在發現沒什么期待之后，賀宵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對面的液晶電視上。

電視上本來好好地播放著一群美女大跳熱舞，沒想到一秒鐘之后畫面忽然切換到了新聞臺。

“緊急通知：21轄2管區彭和路出現危險緊急情況，請未受波及的附近居民立刻撤離到安全區域。其他轄區內居民請勿前往。”

電視上的滾動文字和激烈的畫面，立刻引起了來往路人的駐足圍觀。

賀宵看到電視畫面中一排沿街停放的汽車周圍火光四起，冒著滾滾的濃煙，好幾個路人正抱著頭往安全地帶逃竄，不過仍舊有記者冒著生命危險在現場實時拍攝。

鏡頭在十幾秒鐘之后切換了，畫面出現在一片空地上。

一名男子高高地站在一座距離地面十幾米高的、張開的人手造型的石座上，舉起的右手所劃過的方位，無一幸免地憑空冒起了火焰。

看起來，他就是造成現場混亂的源頭。

因為鏡頭距離男子太遠，賀宵看到的電視畫面中，男子的面容十分模糊。

但他發現男子所站著石座的呈現形式有些不對勁。

石座底部緊挨著的地面是綻裂的，周圍散落著一堆裹著泥土的石塊，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從地底突然冒了出來。

“奇怪，昨天我去彭和路的時候還沒看到那個造型的石座啊，怎么這才一天就砌出了一個？”

賀宵聽到身旁駐足圍觀的男人對他身旁的女人犯嘀咕。

“你覺得像砌出來的嗎？我看倒像是從地底長出來的。”女人不以為然地說。

賀宵聽到女人的話竟意外的表示贊同，這個石座確實更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

這時，畫面中的記者開始逆行向那名男子靠近，鏡頭也一同拉近。

能隱約聽到畫面背景中有人在疏散群眾，并且勸阻逆行的記者離開現場。

賀宵為了看清楚，還特意走到了馬路對面。

沒想到他剛站在電視機下面，就看到了杜劫出現在了現場，并且把不配合工作的記者直接抗到肩上，架走了。

賀宵看到這個畫面簡直要笑瘋了，這個操作可以有，并且很“杜劫”！

不過下一秒，當臨危受命執著于拍攝的攝影大哥抱著笨重的攝錄機，突圍沖到了人手石座下，清晰的拍到了男子的面部特寫之后，賀宵臉上的笑容就瞬間凝固了——

畫面中的人不是別人，就是西米路。

只不過現在西米路的樣子變得完全扭曲陌生了，如果不是跟他長期的朝夕相處過，可能根本就認不出他。

賀宵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幾拍，一遍遍的對自己說這不可能。

街對面的復印店把賀宵要的尋人啟事打印了出來，走到店外找他的時候，卻看到賀宵的身影飛快地朝著電器街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

賀宵一邊往地鐵站跑，一邊拿出手機給杜劫打了電話。

既然杜劫在現場，那就證明清道夫接手了這次事件。

一旦被清道夫介入，那就意味這次事件的性質已經嚴重到，超過了普通治安機構的管轄范圍。

西米路一旦被抓可能會面臨十分嚴酷的懲處。

賀宵一想起電視畫面中西米路可怕的模樣，就感到不寒而栗。

西米路的面色跟死人一樣慘白，毛細血管以可怖的青綠色分明地呈現在皮膚之下，瞳孔中仿佛被灌滿了漆黑的墨汁，幾乎看不到其他的顏色和光亮。

就像是被惡魔附體了一樣。

“喂喂，哪位？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杜劫的電話接通了，嘈雜混亂的背景聲中是他極其不耐煩的口氣。

“我是賀宵。”

賀宵氣喘吁吁地在閘機旁刷了地鐵卡，看來杜劫根本沒存他的手機號，可真有他的。

“是你啊。”杜劫朝招手PPT打了聲招呼，走到了稍微安靜一些的地方講電話，

“我們才分開沒多久吧，難道這么快你就想我了？”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啊！”

賀宵差點被他惡心吐了，他沒想到清道夫的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還能這么輕松，“我剛才在電視里看到清道夫出現在了彭和路執行任務，你們處理的怎么樣了？”

“你消息挺靈通嘛。”杜劫看了一眼現場：“已經結束了。”

賀宵驀地停在了原地，忐忑地問：“抓到人了？”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秒鐘之后，杜劫輕輕地嘆了口氣：

“讓那家伙給溜了。”

“這怎么可能，你們清道夫會出現這種失誤？”

賀宵幾乎是脫口而出，清道夫的實力眾所周知，迄今為止在第五區還沒有遇到過處理不了的情況。

“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杜劫說，“那家伙是憑空消失的，要不然怎么會讓他逃掉。”

“憑空消失……”賀宵看著手里的地鐵卡，默默調轉方向，朝著地鐵站的出口走了過去，

“最后一個問題，這次出現的明明不是異生物，為什么會出動清道夫。”他低聲問杜劫。

電話里傳來了杜劫的笑聲：“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賀宵愣在原地，思考之后，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戰戰兢兢地問：

“你們到底是以什么準則來判定異生物的？”

杜劫雖然沒有明說，但賀宵知道他想表達的是什么。

西米路被清道夫歸為了“異生物”。

杜劫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這不是你能過問的。”

說完之后，杜劫察覺到電話的那頭的賀宵有些不對勁，試探性地問：

“這么關心別人的事？有點不像你啊，賀宵。”

賀宵冷冷地說：“我們好像也沒認識多久，不要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樣。”

杜劫笑了笑：“你肯定認識他吧。就是我們要抓的人。”

賀宵沉默以對。

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也不想因為這個對杜劫說謊。

杜劫繼續說：“如果你認識這個人，最好把他的資料告訴我，要不然……”

“嘟嘟嘟嘟”，一陣占線音。

賀宵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出賣朋友的事他做不到。

不管西米路變成了什么樣，除非當面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要不然賀宵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

杜劫看著暗掉的手機屏幕，郁悶地皺起了眉頭。

“螺螄粉，很少見你皺眉頭。”

帶著黑框眼鏡的周防沖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杜劫的身旁，明明是在跟杜劫說話，眼睛卻始終盯著手里拿著的平板電腦。

杜劫悶聲苦笑，隨性地搭著周防沖的肩膀，看著他手里的平板問：

“熱成像定性了？那家伙身上真的也有那種水晶？””

“如果不是，我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周防沖用食指在唇邊摩裟了兩下，然后戳了戳平板屏幕上西米路的熱成像圖片，“靈氣的分布極不均勻，紅色部分幾乎全部集中在腦后。”

他指向西米路腦后集中呈現出的鮮紅色區域中，一個有著明顯分界線的橢圓形圖案，

“看到了么，和那些水晶異生物的熱成像圖的規律是一致的。”

“這么說，‘他們’已經開始在人體身上實驗了啊。”杜劫的表情變得凝重了幾分，這時PPT走了過來。

“防沖，報告就交給你了。”PPT對周防沖說，“因為這次事件比較特殊，所以希望你能盡快。”

“知道了。”周防沖將鼻梁上的眼鏡取下來放在了上衣口袋里，單手夾著平板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PPT機械式的聲音永遠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他的金色眸子偶爾會在起伏的情緒變化下微微閃動一下。

“現在的報告有什么看頭，得活捉到惹事的小子，問出點東西出來才行。”周防沖走后，杜劫對PPT說。

“規則制定出來總有它的用處。”PPT說，“每次出勤之后必須寫報告，這與出勤的結果是沒有關聯的。”

“是是是。”杜劫覺得PPT哪里都好，唯獨古板、認死理這一點讓人很苦惱。

不過這也是很無奈的事，就算靈氣讓PPT變得多么強大，多么的人性化，機器人的本質始終無法從他身上被剝離下來。

或許PPT能成為杜劫這一轄區內清道夫的隊長，其中他對上層領導任何指令的絕對服從性占比，要比他本身的實力多得多。

“對了。”杜劫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把心里的猜測告訴了PPT，“我建議后勤技術部拿溜走那家伙的照片跟風派高中的學生比對一下，說不定有驚喜。”

PPT用手托起棱角分明的下巴，沉思過后，一臉深沉地問杜劫：

“你說的驚喜是指我們有驚喜，還是對方有驚喜？”

“……”杜劫突然覺得心好累。

人類跟機器人之間的代溝果然比太平洋還要寬，他只好說得更直截了當一點，

“我們要抓的嫌疑人可能就是風派高中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