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從閣樓中拿出一部青色典籍，悠閑下樓，隨手將書放在矮桌上。

爾后走到門口的泥爐前，拎起已經沸騰作響的銅壺，將熱水倒入茶碗，沏了一壺上好的云霧茶。

一切作罷，李文才坐在藤椅上，瞥了一眼墻上清秀婀娜的少女畫像，拿出一卷書籍，開始細讀。

不經意間，隨李文抬手翻書，矮桌上一本青色典籍倏忽落在地上。

李文面露微笑，將手中書籍放在桌上，望向門口方向。

“我在這里等了十幾日，沒想到你不僅人來晚了，竟還帶了外人過來。”

只見門口一名年邁老者忽然現身，立在門口，臉上同樣帶著微笑。

老者身上穿著青色道袍，花白的胡須，淺淺的皺紋，還有那一雙永遠笑瞇瞇的眼睛，都讓人覺得他是個和藹可親的普通老人。

老者單手立在胸前，看著閣樓中半新半舊的景象，并未以此為侮，反而緩緩行了一個道禮，輕音渾厚透徹道。

“閣下修為高絕，逆轉光陰如信手拈來，貧道枯玄即使已經踏入元嬰九重，半步渡劫，不敢孤身前來，也在常理。

況且閣下在大雍九江郡觸發靈光，又未經知會，偷偷潛入青云，接引外人入門修行，實在是箭在弦上，不容得貧道小覷。”

一名身穿長袍袈裟的老僧也從屏風后走出，身形高瘦，皮膚中隱隱流露金光，面色慈悲，無喜無悲道。

“阿彌陀佛。”

“以施主的修為，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何必非要在青云門謀劃。世間到了施主這般修為，迥脫根塵，咫尺天涯，有大神通于世，當逍遙自在。

若施主肯就此下山，貧僧保證絕不出手。”

李文不禁一陣失笑，頗有小蟲不可語冰之感，看著對方說道。

“大和尚想必是大禪寺主持混堅禪師，聽說大禪寺武學以武入道，煉到極致肉身成佛，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肉身散發佛光，想必已經快到阿羅漢果位了吧。”

混堅禪師倒也真誠，沒有出言相欺，無奈搖頭。

“阿羅漢果位是修行的極致，老僧雖然勤加修行，每日參研佛法，離阿羅漢雖有半步之遙，但卻也如隔天塹，不得寸進。”

李文將目光轉向枯玄真人，坐在藤椅上，輕輕啜了一口茶水，輕聲說道。

“一個青云門掌教，一個大禪寺主持，這方世界六位大能，一同來了兩個，倒也讓我省去許多麻煩。”

枯玄真人和混堅禪師聽見李文如此說，臉上神色愈發肅穆，露出決然死志，一前一后將李文圍住，周身佛光道寶引而不發，天空中云氣奔涌如潮，只待契機一到，馬上出手。

李文微微一笑，不再多語，表情依舊風輕云淡，只一揮手，奔涌的靈氣驟然停止。

周圍場景物換星移，由流水飛瀑的落劍峰變成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山，又由白雪茫茫的雪山變成浩瀚無垠的東海。

天地時間倒溯，眨眼之間，枯玄真人和混堅禪師所立之處不是山峰，而是煙波瀚渺的東海。

兩人站在一條首尾看不到邊際，周身鱗片雪白的白龍身上。

白龍身上每一片鱗甲亮如明鏡，灑下耀耀光輝，如同創始神一般，須發森嚴，眼神如同日月，高高在上。

“這···這是····”

枯玄真人目光圓睜，身上法力一絲一毫也不能提起，驚詫著看向周圍一切。因為他知道，這并非幻境，周圍場景都是真實衍化。

和枯玄真人所想的完全不同，對方根本不是渡劫期修為，而是超越一切的無上境界。

枯玄真人面色蒼白無力，他面對的根本不是修士，而是真正的仙。只有到了他這般地步，方才能夠洞悉對方是多么恐怖，多么的無法對抗、讓人絕望。

甚至只要對方一個念頭，自己就會變成另一個人，甚至變成另外一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道不仁，生萬物做草芥。一切都不再有意義，因為那些都可以被重復創造。

所謂大恐怖，莫過如此。

“阿彌陀佛。”

就連混堅禪師也被震懾，閉上雙目，聲音顫抖，謹念佛號，絲毫不敢反抗。

“渡劫期、阿羅漢果位、乃至羽化飛升，長存于世，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李文依舊坐在枯玄真人和混堅禪師對面，淡然說道。

“乃至你們所見所感，與我之所見，也全然不同。

至于無數人趕赴青云拜師，更是大勢所趨，這方世界即將開始大變，風起云涌之下，也是你們成就自身的機會。”

混堅禪師作為大禪寺主持，雖然調用不了身上的法力，但氣度仍在。

馬上鎮定下來，雙手合十行禮，恭敬問道。

“不知尊駕所說，‘這方世界’又是何意，難道除了這方世界外，還有其他世界？”

混堅禪師根本難以想象，世間除了像對方一樣浩大宏偉的神祇，竟然還有其他世界。

這無論對于屹立中洲千年不倒的大禪寺，還是對混堅本人來說，都是一個沖擊。

“一沙一世界，既然砂礫中都能誕生世界，有其他世界存在，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文緩緩說道：“這里不過是我借他人一個念頭，一念迸生而已。”

“這···如此·就·都對了。”

聽到李文如此說，枯玄真人心神動蕩之下，不禁自言自語。

須臾之間，時光倒溯，一念衍生諸多真實，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除了天道神祇便沒有第二種解釋。

“敢問天尊，天尊所說的劇變又是何意？”

枯玄真人臉上連忙向李文行禮作揖，恭聲問道。

李文并不打算在這里久呆，將青云門收為助力也本在計劃之中，所以并不吝惜話語。

“這方世界就像一團火，我將一些種子投入火中，烈火烹油。既是用烈火煉成我想要的，具有無限可能的真金，同時，也是在尋找答案，解決我自身的疑問。

烈火煉真金，成就的既是真金，也是烈火。這方世界很快就會風云變色，群雄并起，介時只有修為才是依仗。所以，要想保全自身乃至門派，只能不斷修煉。

我很期待，當真金煉成時，烈火會不會給我驚喜以及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