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弄死他！

這是舞焰焰曾無數次生出過的念頭。

直至此時，這樣的想法從沒有像現在如此的強烈。

有時候，她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如果自己有足夠能力，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弄死眼前這個人，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有時候，她恨自己是個女子，而不是個男子。如果自己是個男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弄死眼前這個人！

啪！

又一道響亮聲再次想起在房內，舞文志反手一耳光又扇在舞焰焰臉上。

舞焰焰沒有出聲，沒有掙扎，只是用一雙駭人的瞳孔盯著眼前這人。

“郎君，別打啦，別打啦……嗚嗚嗚嗚嗚嗚……”

舞香跪倒在地，大聲嘶吼著，哭泣著求著郎君別再打了。

舞文志抬手又是一巴掌待扇下去。

瞬間，楊氏趁舞文志手一松，一把拉開了舞文志的手，將舞焰焰拉到身后。

“住手，舞文志，你太放肆了。”

楊氏大喝一聲，怒不可遏的道。

舞文志抽笑一聲，對于楊氏的話，毫不在意。

楊氏只是個妾氏，況且是個女子。在舞家本就不受父親重視，生個孩子又是個女兒，這讓楊氏在舞家的地位更加不堪。平時舞文志兩兄弟經常欺負楊氏母女，父親也是知道的，可也是視若罔聞，寒人身心，這也就讓舞文志倆人更加的放肆。

對楊氏，舞文志倆人態度也是不敢過于過分的，畢竟是父親的妾氏。所以平時倆人將大多數的怒火都發泄到了舞焰焰身上。

“郎君，郎君……求求你放過娘子，都是舞香的錯，是舞香的錯，舞香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娘子吧……你要打，就打舞香，你們可以打舞香，你們可以打舞香的……求求你，求求你們放過娘子…………”

舞香跪在地上大哭著，一個勁兒的向舞文志磕著頭，一個勁兒的祈求著。

“滾！”

“啊！”

還未待舞香說完，舞文志一腳狠狠的將舞香踢飛，舞香“啊”的一聲，整個小身體拋飛出去，腰身狠狠的撞在床榻邊棱上，舞香趴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并沒有吼叫出來，滿臉神色痛苦的樣子。

“舞香……”

目睹著眼前的一切，舞焰焰看著舞香神色痛苦的樣子，她的心好痛，在這一刻，她終于開了口，眼眶微紅，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好強的她，始終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她的心好痛，在她的眼里，在這個世界，舞香是僅有的對她好的幾人之一。看著舞香痛苦的表情，她的心真的好痛。

舞焰焰想沖過去查看舞香的傷勢，但被舞文志一把拉了回來。

“來人。”

舞文志大喊一聲，隨即幾個仆人走了進來。

舞文志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舞香，淡淡道:“把她拉下去，給我打，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停手。”

這？

幾個仆人瞬間懵了。聽了舞文志的命令，他們哪還不知道郎君的意思。

舞文志說的是拉下去打，但所有人都知道，其實就是拉下去杖殺的意思。像這種丫鬟被主人杖殺的事，他們可是聽得、甚至見得太多了。

在唐朝，奴婢賤人，律比畜產。

說是律比畜產，但實際上不比畜產才對。

“住手，誰敢……誰敢動舞香，我要他死。”

一聽舞文志要殺舞香，舞焰焰終于忍不住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說出如此瘆人的話。

一個小女娃娃，年芳十齡，說要別人死，在這個時代，在這樣的一個小女娃娃的口里說出來，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舞文志呵呵一聲，完全沒有將舞焰焰說的話當回事。在他看來，這句話是多么的可笑、可憐又可悲。

舞文志走上前，看了看舞焰焰，很是戲謔的道:“剛剛我打了她，現在我想殺了她，怎么樣？你是不是也要我死？”

“放心，你當然會死。”

這句話舞焰焰并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知道，一旦說出來，可能情況會更糟。此時的舞焰焰只是目眥欲裂的望著舞文志，同時心里烙下了一件這輩子不得不完成的一件事。

舞焰焰是個聰明的人。她是個女子，在舞家并不受待見，不討阿耶喜愛。可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這也正是阿耶為何讓舞焰焰整日讀書的緣由。可舞焰焰偏偏是個女子，作為女子，遲早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總是收不回來的。對阿耶來說，舞焰焰能多讀點書，自是好的。讀不了書，也并無大礙。女子讀書，讀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這個時代本就是男人的時代。所以，這也是阿耶對她不管不顧的緣由。

“還愣著干什么，拉下去打。”

幾個仆人看了看舞文志，又望了望舞焰焰。

“誰敢？誰敢？我看誰敢？”

舞焰焰趁舞文志不注意，一把掙脫了舞文志，跑過去擋在舞香的身前，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舞香蜷縮在地上，瑟瑟顫抖，很是痛苦。

“不準過來，誰過來我弄死誰。”

舞焰焰順手拿起旁邊案上的一根發釵。

誰敢過來，刺死他。

刺死他，反正這些人都是仆人，刺死他們，不償命。

在唐朝，《唐律》明言:“奴婢賤人，律比畜產。”可見丫鬟仆人，在當時的法律上，只是等同于畜產之類。

《唐律》又有規定:“諸奴婢有罪，其主不請官司而殺者，杖一百。無罪而殺者，徒一年。”

意思是說，如果奴婢有罪，只要事先通知于官府，便能隨意杖殺奴婢，且無罪。

《唐律》也有規定:“其有過失殺緦麻以上部曲、奴婢者，各無罪。”

意思是說，只要主人是過失殺掉部曲、奴婢，便可無罪。

唐朝，主人有變相的處死奴婢的權利。

舞文志私下決罰杖殺奴婢舞香，事后只要聲稱自己過失殺人，再給舞香平白安上一條罪責，便可擺脫法律的制裁。

在唐朝，或者說在很多時代，很少出現主人殺奴婢被罰的情況。

奴婢被主人決罰杖殺之事，何其之多，又有多少是丫鬟犯罪而后被殺？

唐律雖規定“諸奴婢有罪，其主不請官司而殺者，杖一百。”，但事實上并不盡然，官府對此很是漠然，甚至到了縱容的地步。主人殺了奴婢，再安上一條罪責，聲稱自己過失殺人，便可草草了事。

官府之人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很多人殺奴婢而后安罪名為自己開脫之事，只是官府一直保持縱容態度而已。

由此可見，奴婢賤人，在這個時代的地位之低下，更甚者說，奴婢賤人，就沒有地位可言。

“來人，把她給我拉到柴房，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準給她晚飯吃。”

舞文志指著舞焰焰，對著幾個仆人說道。他可以杖殺舞香，但絕不能殺死舞焰焰。

隨即又指著舞香道:“把她給我拉下去打。”

幾人相視一眼，走上前，對著舞焰焰道:“娘子，對不住了。”

舞焰焰于舞家再不受待見，但好歹是舞府之女，作為下人的他們，自是不敢隨意得罪舞焰焰，可更不敢得罪郎君，權衡之下，該聽誰的就顯而易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