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半小時就做完了免氣腹腹腔鏡，你小子不錯啊？”

洗手臺前，吳志雄突然冷哼了一聲。

剛打開水龍頭的齊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這架勢，自家老板是要興師問罪啊？

“嘿嘿嘿嘿...老師，我這不是在急診待久了手生嘛，我就是給元哥打了個下手而已。”

吳志雄側頭瞥了齊林一眼，回過頭仔細的清洗著手指。

“你覺得元和坤那個大嘴巴能守住秘密嗎？”

吳志雄話一出口，齊林臉色一僵。

靠！咋就忘了元和坤那家伙愛顯擺呢？

“老師我錯了！”

齊林絲毫沒有猶豫，趕忙開口認錯。

而吳志雄似乎沒責怪他的意思，頭也不抬，淡淡道：

“我有個問題，你為什么臨時決定改成免氣腹？患者在術后才檢查出隱匿型冠心病。”

老大夫看問題一針見血，一句話就問出了關鍵。

“呃...說出來您可能不信，我其實是因為沒把握做普通腹腔鏡，才和元哥商量改的...”

齊林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應付起來自然沒什么壓力。

“呵，沒把握你也敢做手術？你小子膽子真大啊。”

齊林：......

技藝不精的理由確實牽強，但總比自己提前預知患者有未知病史好吧？

“這次饒了你，再讓我知道你做別科的手術別怪我下手無情！”

吳志雄嗤笑一聲不再追究，雙手舉過肩頭留給齊林一個瀟灑的背影。

“明天給我滾回神外！我吳志雄的徒弟居然到處蹭手術丟人？神外那么多手術還不夠你做？！”

“耶！老師英明！”

。。。。。。

急診1號手術室是整個急診外科最大的手術室，而此刻，里面卻像下餃子一般站滿了醫生。

正中貫通傷患者已經躺在了手術臺上，麻醉科主任親自出馬，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麻醉工作。

“麻醉完畢，神外先開始吧。”

“小齊，你來切皮去骨瓣，讓我看看你小子到底有沒有手生。”

頭皮和顱骨部分的處理比較簡單，手術等級最多不會超過二級，吳志雄也樂得放手讓弟子鍛煉一下，等進入顱內的時候自己再上手。

“好嘞，那我開始了。”

接過器械護士遞來的手術刀，齊林調整了一下呼吸。在全院外科大拿們面前做清創手術還是頭一遭，饒是他再淡定，緊張也是正常。

薄如蟬翼的刀鋒輕輕落在患者額頭右上方，食指輕輕用力，刀片瞬間沒入皮膚。僅一刀，便在傷口周圍切出一個馬蹄形切口。

小心翼翼的翻開皮瓣，接下來，才是本次操作的難點。

去骨瓣。

之前實習的時候，齊林上過幾臺去骨瓣減壓的手術。常規的去骨瓣減壓術只是二級手術，那種手術由于患者的顱骨通常比較完整，鉆孔與鋸骨難度不高。

但這例患者的情況要復雜許多。

首先便是插在腦袋里的那根鋼筋。

顱骨鉆孔需要用到鉆機，而鉆機必然會讓顱骨產生震動，緊貼著顱骨的鋼筋會在輕微的震動下發生共振，極易損傷脆弱的腦組織。

不客氣的說，就算齊林的手穩如磐石，患者也可能在開顱過程中因為鋼筋震動立刻死亡。壓力瞬間轉移到了齊林身上，患者是死是活，可就看自己能不能穩住了！

“老師，我準備先擴孔在去骨瓣。”

擴孔的目的就是讓顱骨鉆孔時骨頭不直接接觸異物，這樣一來手術失敗風險會小很多。

但擴孔也不是那么簡單，必須用磨鉆一點一點將鋼筋周圍的的顱骨磨掉，同時還得防止碎片掉入腦組織。

“可以，你先做。”

得到了吳志雄的首肯，齊林毫不猶豫的拿起顯微磨鉆與吸引器，躬起身子半趴在手術臺上。

“嗡！”

齊林持磨鉆的右手幾乎看不見動作，只有在手術室投屏上才能看見鉆頭在顱骨上輕微的晃動。

都說神經外科就是在患者的腦袋上繡花，而齊林此刻就是在顱骨上用顯微鏡繡花！

十分鐘過后，創口與鋼筋嚴絲合縫的部分已經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圈空隙，齊林終于長舒一口氣，順手將切口處的骨瓣切割去下。

“老師您來吧，我腰受不了了。”

半趴在手術臺上十來分鐘，饒是齊林還算不錯的身板也感覺下肢一陣酸麻，為了不耽誤手術時間，齊林趕緊讓位。

患者的顱部的實際傷勢比CT重建的圖像中樂觀不少，腦組織的損壞程度也在可控范圍內，吳志雄忙活了一會抬起頭。

“開始吧，接下來看你們的了。”

口腔外科、心胸外科、肝膽外科與泌尿外科的主任們得到指令一齊涌了上來，開腹的開腹，探查的探查，一時間，手術室里出現了難得的熱鬧。

“心肺沒問題。”

“大腸創口搞定了。”

“陰部也沒問題。”

“開始移除吧。”

這例手術之所以困難，就是因為鋼筋從頭到尾完整的貫穿了患者，由于不能直接將患者體內的鋼筋鋸斷，移除鋼筋需要每個受創部位進行同時清創。

一直忙活到了第二天中午，這場全院外科聯動的手術才終于完成。

所有人臉色都抑制不住喜悅，雖然疲憊，但救活這么一位病人的成就感足夠讓多巴胺分泌很久。

“釬子取出來了！”

只聽泌尿外科主任大吼一聲，手里舉著一根長約半米的鋼筋，那模樣活像剛拿到三叉戟的盜版海王，讓手術室內一種人忍俊不禁。

“說實話，我活了快五十年，還真是第一次見這種病人。”

胸外主任搖了搖頭，不勝唏噓道。

“這例手術估計夠的上一篇高分SCI了，我今年指標還差兩篇呢，你們誰也別跟我搶啊！”

肝膽外科主任也抖起了機靈，笑聲遍布著手術室。

“怎么樣，這臺手術有什么收獲？”

作為外科鄙視鏈最頂端的神經外科，齊林和吳志雄表現的都很淡定。

“收獲嗎？”

齊林思索片刻，苦著臉回答道：

“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想吃燒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