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單子的任務完成后，還未到凌晨，張天炎提交了任務，下機，伸了個懶腰，道：“姐夫，時間差不多了，回去了。”

余駿意猶未盡，道：“慌什么，還早哩。”

張天炎道：“不早了，就快到十二點了，回去休息好，明天再來。”

余駿一臉不情愿，還是跟著張天炎回去了。

張天炎到家的時候，云冰還未休息。張沐炑聽到開門的聲音，盯著電視的水靈靈的小眼珠飛快地瞟向大門，嘴里叫著“爸爸”。張天炎心花怒放，坐到云冰身邊，伸手要抱張沐炑。

云冰突然推開了張天炎的手，道：“你什么什么味道，好臭。”

張沐炑奶聲奶氣地道：“好臭，好臭。”

張天炎聞了一下自己身上，聞到一股異味，立刻站起身，去房間拿了換洗衣服，到浴室洗澡去了。

張天炎洗完澡后，感覺全身輕松，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將剛換下來的衣服丟進臟衣簍之后，張天炎做到云冰的身邊，把頭枕在云冰的肩上。

張沐炑的小手在張天炎臉上亂抓，張天炎閉上眼睛，露出牙齒，“嗷嗚”的一聲，裝做兇狠地含住張沐炑的小手。張沐炑嚇得哭了起來，云冰埋怨道：“都是當爹的人了，比孩子還幼稚，大晚上的你把兒子嚇哭，吵到鄰居不好。”

張天炎抬起頭，倒在靠背上，紅著臉道：“哎呀，哪里有這么多講究，哪家沒有小孩？小孩子晚上哭一下，不是再正常不過的？”

云冰將張沐炑哄好，遞給張天炎，道：“你先帶兒子去睡覺，我去洗個澡，今天有點累。”

張天炎問道：“怎么了？今天發生什么事情了？”

云冰道：“沒什么，你很久沒在晚上出去了，心里有點空落落的，想了一堆烏七八糟的事情。”

張天炎笑著道：“有什么好想的？想多了傷神，等我把債都還完了，天天跟你膩在一起，你攆都攆不走，到時候我怕你會覺得煩。”

云冰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道：“這是你自己說的么，可不能反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張天炎信誓旦旦，指著天發誓：“我張天炎此生決不辜負云冰。”

云冰轉過身去，進入浴室，淚水就流了下來。

張天炎跑著跑著就停了下來。余駿跑著倒回來，原地踏步，望著張天炎道：“怎么了？抽筋了？”

張天炎道：“沒有，在想事情。”

余駿道：“想些什么，這么出神？”

張天炎坐在花壇邊緣，道：“昨晚上我想了一晚上，我們這樣一天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都不在家里，這樣下去對家庭不好啊。沒時間陪老婆，沒時間陪孩子，到時候生疏了，想陪怕是都陪不了了。”

余駿道：“男人，養得活家人就好了啊，考慮這么多干什么，這樣不是沒辦法的事情嘛，天底下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少嗎？”

張天炎道：“雖然她們嘴上不說，我知道她們心里都很難受，夜深人靜，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寂寞催人老啊。”

余駿道：“那照你說該怎么辦？不做這個了？不做事，想要達到自己的目標就更難了啊。”

張天炎道：“不是不做，是少做，多留點時間陪家人。”

余駿靈光一閃，道：“我倒是有個想法，既可以多陪家人，又可以掙錢，工作家庭兩不耽誤。”

張天炎不解，皺著眉頭道：“什么好主意？你倒是說說看，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余駿道：“我們把這個事業搬到家里不就行了？”

張天炎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沒想到這個方法，這樣看起來可行，那這件事就麻煩你來操辦了，我白天要上班。”

余駿道：“OK。”

張天炎想起了什么，道：“那你網吧怎么安排？”

余駿道：“我早就沒管什么事情了，現在人手足，白天晚上兩個班，我只要在交班的時間去點下賬收錢就行。再說我白天在網吧工作，晚上回來工作，這樣不行嗎？”

張天炎道：“老板就是老板，分析起事情來頭頭是道。”

余駿道：“張天炎，我發現你越來越呆了，感覺你腦子都不怎么轉了，你讀書的時候腦子多靈光，意氣風發，現在看起來沒精打采，呆頭呆腦的。”

張天炎道：“是嗎？我感覺不到你說的情況，你看不出來這叫成長？”

余駿道：“看不出來，我看你這更像癡呆。”

張天炎沉默了。

余駿道：“別想這些了，電腦裝的東西多了也會卡，人腦裝的東西多了，那能不呆嗎？”

張天炎道：“我還一直以為我這是變得成熟內斂了，合著你們都以為我壓力太大，變癡呆了。”

余駿道：“就是這么認為的。”

張天炎再次沉默。

余駿道：“不說這些了，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吃早點了。你的事情你自己慢慢考慮，反正你這樣她們看著擔心。”

張天炎照常雷利風行地完成早上的工作，坐在位子上思考自身的問題。直到第八儀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他才回過神來，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第八儀笑著道：“你是不是真的變傻了？現在是午飯時間，走吧。”

張天炎尷尬地笑笑，喃喃道：“時間過得真快啊，又到了吃飯時間。”

第八儀的神情一下變得凝重，道：“出什么事情了？你小子怎么一副喪氣模樣？”

張天炎笑著道：“你們是不是太敏感了些？我只是在想事情，怎么個個都以為我精神上受到巨大的創傷？”

第八儀道：“那走吧，我相信你思想上沒有出問題。”

張天炎拉長了臉，道：“我思想能出什么問題？”

第八儀賠笑道：“沒有，是我的思想出了問題。”

張天炎突然一本正經地道：“第八兄，你也覺得我變了？”

第八儀仔細打量著張天炎，許久才下定決心，道：“變了，變得令人擔心。看起來變得深沉了，實際上卻是變得沉默寡言，鉆進牛角尖了。”

張天炎不可置信地看著第八儀，道：“真有這么可怕？我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我還以為自己變得成熟了。”

第八儀道：“比珍珠還真，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張天炎道：“放心吧，沒什么事，走，先去吃飯。”

下班后，張天炎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云冰所在的培訓學校。在傳達室說明情況后，張天炎問著路來到云冰的辦公室。云冰在整理資料準備下班，張沐炑在一旁的便攜式小床上睡著了。

張天炎看得心酸，勉強擠出笑臉，悄悄走到云冰身后，緊緊地抱住云冰。云冰嚇了一跳，腦子里一片空白。霎時，云冰冷靜了下來，手肘猛力向后擊，用高跟鞋的鞋跟用力地踩向身后之人的腳背。

劇痛令張天炎放開了手，捂著肚子彎下腰。云冰脫離束縛，剛轉過身來，巴掌已經結結實實地扣在張天炎的臉上。看清是張天炎后，云冰哭著道：“你發什么神經啊！嚇死我了！”

云冰哭著撲在張天炎懷里，張天炎忍著劇痛，強行壓下臉上的表情，抱著云冰。云冰不停地輕捶張天炎的胸口，全身上下止不住地發抖。張天炎輕撫云冰的后背，聲音溫柔地安慰云冰，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滴在云冰的秀發上。

辦公室內的其他人都在辦自己的事情，只聽得一聲悶哼和一記清脆的耳光聲，抬起頭來，就看見云冰哭著撲在一個陌生男人懷里。眾人未曾見過張天炎，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擁抱在一起的兩人。

許是感覺到云冰內心的恐懼，又像是被云冰的哭聲驚醒，張沐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打破了辦公室內的沉寂。聽到張沐炑的哭聲，云冰一下就鎮靜了下來，推開張天炎，擦干眼淚，抱起張沐炑，聲音顫抖地向她的同事介紹張天炎。

張天炎陪著笑，向大家解釋這只是一個玩笑。眾人見沒出現事端，各自去忙了。張天炎連忙幫云冰整理資料，收拾完畢后，云冰將張沐炑背起來，緊緊地牽著張天炎的手。張天炎也緊緊地牽著云冰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去。

到家門口時，云冰的手心還是冰涼的，張天炎捂了一路，都沒能使云冰冰涼的手溫暖起來。張天炎輕撫云冰秀美的臉龐，給了云冰一個深情的擁抱，而后，按了門鈴。

應門的是余駿，余駿笑著對張天炎道：“快來看看，我已經將電腦安裝好了。”

沙發旁邊擺著兩張不大的電腦桌，兩臺嶄新的電腦整齊地安放在桌面，余駿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功勞。

飯后，張天炎小聲向余駿說明理由，拒絕了余駿的邀請，陪著云冰回到自己家。云冰將抱著張沐炑，依偎在張天炎的懷里。盡管云冰反復向張天炎解釋說沒事，張天炎不為所動，溫柔地看著妻子和兒子。

早餐過后，張天炎在確認妻子真的沒事之后，才將妻子送到學校，目送妻子走進辦公樓之后，張天炎神情內斂，眼神堅定，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緩慢地向出版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