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姝此時還拍著周零的肩膀，聽著厲小雨的話，倒是哭笑不得，她和一個女人，談戀愛？她收回手，朝著厲小雨走去，“小雨啊，你媽媽昨天沒有說在今天預約醫生哦，所以你怎么又一個人跑來了？”

沈曉姝抬手想要整理一下厲小雨別著發夾的頭發，卻被厲小雨躲開，又見著厲小雨眼神里帶著生氣的朝著她問道：“那位韓醫生，今天還是不在嗎？”

沈曉姝頓了一下站直了身子，然后微微抬頭，眸子微轉了一下，這才應道：“韓醫生今天在事務所，但是你如今已經是司南醫生的病人了，所以……”

“我昨天已經被他治療過了，沒什么作用，那個司南，像是一個內里包著稻草的無用醫生，我要找韓弦羽，要讓他給我治療。”厲小雨小小的臉，小小的身子，可是語氣倒是大的讓沈曉姝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她張著嘴，心中感嘆如今的孩子早熟的太厲害，卻是見著厲小雨說完，自己就朝著電梯那處跑去。

“小雨，你做什么？”

“他一定就在樓上，因為你剛剛往上看了一下，你們都不用過來，我自己卻找他就好。”厲小雨看了一眼電梯，一直沒有從上邊下來的意思，又才撇撇嘴，朝著樓梯跑去了。

沈曉姝看了一眼周零，“第一突發狀況，病人不遵從規則，解決方法是抓回來。”

周零看著沈曉姝將手收攏握成拳頭，然后就一陣風的跑開了，他還沒來得問，他要不要跟著一起幫忙呢，從韓弦羽辦公室出來，發現這一層樓都已經空蕩蕩的了。

“等等我啊……”雖然寒雨叫什么事務所，但是在周零看來，本質還是醫院，而且是針對那些心理疾病十分恐怖的醫院，他咽咽口水，朝著樓梯往上追了去。

事務所四樓，長廊上韓弦羽的背影像是一只標桿筆直，他站在閱覽室的門口頓了一下，這才轉身推開了閱覽室的門。

閱覽室門口禿頭的老大爺打了個呵欠，正巧微微睜開眼，看到了韓弦羽，這才身子一個機靈清醒了過來，“是韓醫生來了啊，我說我們閱覽室鮮少有人來，還以為是哪個病人來了呢！”

韓弦羽不看他，只眼神在閱覽室里的書架上瞟了一眼，“老余，若來的真的是事務所的病人，那這里只怕也存留不了幾天了。”

韓弦羽長腿一邁，停在了最近的書架前，細長有力地手指在那一摞書里清點著，老余沒說話，只站在無奈一笑，又才見著韓弦羽指腹忽而在某一處定住，而后他食指扣住書本，將書本倒拉了出來。

“這里的書真是新的有些發舊了，原本是新印刷的墨香，如今倒是被霉味給覆蓋了，可惜。”韓弦羽拿著一本關于微表情書，不知道是打算做些什么，只是老余看著他朝著窗邊的閱讀區坐下了，見著韓弦羽很是安靜的看著書，他就是有問題，也不好意思再問，剛剛站起來的身子，這會兒又松垮垮的坐了回去，還沒多將韓弦羽看上兩眼，他腦袋往后一揚，又睡過去了。

韓弦羽發看著微表情的書籍，腦子里卻是念著昨日司南辦公室的門打開之后，司南和厲小雨兩人各自不同的表情。

微表情也是心理學的范疇，有時候韓弦羽也會根據患者一些細微的表情來進行診治，但是因為在他手中出現的病患，多數已經學會將自己的情緒隱藏。

那些人在平常生活中，隱藏的十分的完美，可一旦有事情觸及他們內里深層次的自己時，就會完全暴露，所以韓弦羽多數時候都是先通過斷定這些患者的程度，再來確定如何治療，但多數他都會選擇催眠治療，讓他們在一個更加放松，更加沒有危險的地方釋放他們的本性。

韓弦羽再來看微表情的原因，不是為別的，而是他在一個小孩子的身上看到比一個成年人更陰暗的眼神。

很多人說性本善或惡都是能夠成立的說法，但是對于韓弦羽而言，他更傾向于無本性之說，不過就是嬰兒生下來時體會了身邊人給的眼神，從而選擇了往后的善與惡。

畢竟越是純凈的東西，越容易被污染。

韓弦羽又起身翻找了一些資料，不過都是一些往前人們對于理論知識的總結，歷史總是創造出來，也許，昨天的厲小雨會是一個新的案例。

他正這么想著，卻聽著門外響起了“噠噠”的腳步聲，那腳步踩的很有節奏，似乎是按照某個規則而運行的，只是那腳步聲并沒有遠近的區別，像是原地踏步著。

他側耳聽著，翻看到眼前的一頁資料竟是慢慢的變成白紙，似乎一切都是無用的故事。

他皺眉，將書關上，前邊的老余還在睡著，已經不知白晝黑夜，韓弦羽的眼神朝著門口望去，但是這短短的距離之間，隔著幾個書架，他沒有任何的空隙可以看到門口是否有人出現，只是那腳步聲越發的清晰，清晰的似乎那腳步聲就在眼前，可是他的身邊分明什么都沒有。

他越發的淪陷在這腳步聲中，終于“咚”的一聲，韓弦羽趴倒在桌子上。

前邊的老余又是驚得睜開了眼睛，卻是沒看閱讀區的韓弦羽，只是看到門口一個笑的十分燦爛的小姑娘，“原來是個小孩子啊，不要再走廊跑動，這里是公共區域哦。”

厲小雨朝著老余點著頭，笑眼彎彎看起來十分的聽話，老余這才又打了一個呵欠，然后繼續一個仰頭，大張著嘴，開始打起了瞌睡。

厲小雨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慢步朝著閱讀區的方向走去了。

是大雨傾盆的夜晚，屋中的吊燈搖晃了兩下，韓弦羽看著那吊燈，心中只覺得太陌生。

他正打算朝著周邊確認一下環境，卻是聽著“轟隆”一聲驚雷，那燈霎時沒了光芒，黑暗中，只有窗戶處有些微弱的光，可是只能讓他看清窗簾飄飄的剪影。

他伸手想要去拿手機，才發現這床小的幾乎只有他一個巴掌那么大，“這是哪兒？”

韓弦羽低聲呢喃一句，卻見著與窗戶相對的地方忽然顯出一道光來，那是有人打開來門，他還沒有動作，沒想過要起身去查看，更沒想過會不會有人進來之類的情況，只是看著那門的縫隙越開越大，外邊的光也越來越強，終于拿門完全被打開，卻是一道魁梧的身影將光芒擋住了，他心中還在猜測這是誰的夢境，那魁梧身影的人便是直沖沖的進了門，接著韓弦羽便感覺自己被人拎起來。

對，就是拎了起來，韓弦羽一時間也沒有明白情況，按照他一米八還得往上加的身高，怎么也不至于被人就這么輕易的拎起來了吧！除非這人是他身高的兩倍，不然他不信。

但是這里的情況卻是由不得他多想，他還沒有得到答案，便看著自己離著門口的光遠了一段距離，接著他便能聽著自己“嚶嚀”了兩聲。

他的聲音是女孩子的，他甚至感覺到了自己此時應該是個很嬌小的身材，他想要伸手看一眼，來確認自己的想法，可是面前魁梧的身影卻沒有給他對于的思考時間。

拳打腳踢，沒有任何的咒罵聲，只有無聲的泄憤，他感受到這身影來這兒，沒有酒氣，沒有不清醒，就是很清醒地湊人。

韓弦羽雖然感覺那人的拳頭裹挾戾氣，腳上也是用了十足的力氣，好在他的感受并沒有那么清晰，但是他口中出現的哭聲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知道此時應該是在某個被暴力脅迫的女孩兒的夢境中，他繼續被人拳打腳踢著，卻是努力的用著自己的聲音喊道：“快停下來，讓我重溫你的過去，不過是讓你再剖開傷口一次而已，這么做是沒用的……”

他已經知曉了，這個女孩只可能是厲小雨。

似乎他的話似乎讓這場夢境稍稍有了松動，那個魁梧的身影慢慢的退開了，只是那人走了，可是那扇門卻沒有關上。

韓弦羽看著那門外的光，耀眼奪目，像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一般夢境的出入都有這種類似的出口提示，他起了身，從黑暗朝著那光亮中走了過去。

只是他站在門口看去，那光芒只是一片白色，刺眼到讓人想要流淚，他低頭看下去，又幾步階梯，他順勢走了下去。

每一步階梯下去，那白色便退去一點，直到他停到了最后一步，看著眼前一條不斷延伸的大河，又看到了那個穿著藍色衣服的小孩，此時那小孩正在大河一邊的小河灘上堆著沙，看著韓弦羽，那小孩朝著他一笑，“你別光看著啊，快過來和我一起啊……”

韓弦羽聽著他在夢中聽了很多次的呼喚，不聽的搖著頭。

他不能往前因為他往前，就會和那個小男孩發生爭執，然后他就會不小心把那個小男孩直接推到河里，這是他心里的黑洞，是他最陰暗的地方，他不能再往前了。

韓弦羽著急的轉身過去，剛剛還打開的門，此時卻是被關的死死的，他使勁兒的推著那扇門，可是那門沒有絲毫的動靜，他抬頭看去那門，卻看著那門不斷地遠去，直到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染了些許的沙泥。

接著他看到自己穿著藍色的衣服，再抬頭看去那門，卻見著那門被打開，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孩站在門口，正定定地看著他。

“需要幫忙嗎？”

韓弦羽看著自己的藍色衣服，又看著那個紅色衣服的小孩，不停的搖著頭，“不需要，我不需要……”

“你需要的，你看你自己連一塊小石頭都抬不開，我來幫你吧！”

韓弦羽看著那小孩走近，笑意里滿是真誠，他開始往后退著步子。

“你別再退了，后邊是這河里水最深最急的地方，要是不小心……”

韓弦羽聽著那小孩子的話，心頭一滯，他想要轉身去看，卻是感覺腳下一滑，整個人便栽倒在了水里。

他感受到湍急的河水將他一次又一次的淹沒，岸上孩子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他嗆著水，不斷地沉下再次浮起，水灌進他的喉嚨，他咳嗽一聲，更多的水灌了進來。

他眼前已經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水面忽上忽下在眼前蕩開，接著他便感覺腳下被什么用力一個拉扯，他便感覺自己完全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