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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共產主義者同盟的創立及其初期活動

世界上第一個共產黨名為共產主義者同盟,創建于1847年6月2日。1852年革命低潮時期遭到反動派嚴厲鎮壓,被迫于同年11月17日宣布解散。它存在五年半時間的活動,可分為早期、中期和后期三個時期。本文只寫到1848年2月歐洲革命爆發前的早期活動,中期和后期留待下題再寫。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年12月出版的《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歷史文獻》第1-4卷,收錄了共產主義者同盟的全部文獻,總計有240萬字之多,為我們學習和研究世界上第一個共產黨的歷史提供了權威的、完整的第一手資料。

一、為何要建立共產黨?為何要建立國際性共產黨?

馬克思、恩格斯早在19世紀40年代中期形成科學世界觀和科學共產主義理論之時,就考慮到要把理論付諸實踐,就必須著手準備創建共產黨,在黨領導下開展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因為現代政治是政黨政治,要治理社會、改造社會必須依靠政黨去掌握國家政權,實行自己的政綱。政黨是近代階級斗爭的產物,資產階級在反對封建專制主義的革命取得勝利、掌握政權后,在議會合法斗爭中形成了有政治綱領的有定型組織機構的政治組織來執掌政權,施行其政綱。如18世紀末19世紀初形成的英國的輝格黨和托利黨(后來演變為自由黨和保守黨)、法國的雅各賓黨和吉朗特黨、美國的民主黨和共和黨等。無產階級也要組織政黨參與階級斗爭是從資產階級那里學習來的。可以說這也是“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見朱熹《中庸集注》第十三章)與資產階級政黨的形成有所不同的是,無產階級在封建專制制度統治或資產階級統治之下就要組織自己的政黨來領導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為奪取政權而展開秘密和公開、非法和合法的各種斗爭。從19世紀三四十年代無產階級登上政治斗爭舞臺起,英、法、德等國不約而同出現了第一批工人政黨,如英國的全國憲章派協會(1840年)、法國的“四季社”(1837年)、德國的“正義者同盟”(1836年)等。但是這些工人政黨是以憲章主義、布朗基主義、魏特林主義等非科學的錯誤思想為指導,所以不能給廣大工人指明正確的斗爭道路和斗爭目標,不能領導工人階級投入爭取自由解放的斗爭。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創建以科學世界觀和科學共產主義理論為指導的共產黨,才能動員并且領導工人階級開展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為奪取政權,實現全人類和每個人的自由解放而斗爭。

恩格斯晚年回憶往事時還強調指出:“無產階級要在決定關頭強大到足以取得勝利,就必須(馬克思和我從1847年以來就堅持這種立場)組成一個不同于其他所有政黨并與它們對立的特殊政黨,一個自覺的階級政黨。”[1]據我查閱《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恩格斯早在1843年5月寫的《大陸上社會改革的進展》中就已提出要在德國“建立共產黨”的問題。他認為德國具有哲學共產主義的理論優勢,所以“德國在有教養的社會階級中建立共產黨的條件,比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優越”[2]。馬克思對此也有同感。他們還都認識到:英國的經濟與經濟學和法國的政治與政治學水平比德國高,英國和法國工人運動發展的水平也比德國高。1844年8月底馬克思、恩格斯在巴黎會面后,不僅志同道合,共同研討諸多理論問題,而且也就建黨問題交換意見。這時他們都認為西歐英、法、德等國都已經有一批共產主義者,這些國家工人運動的水平盡管參差不齊,但是都已經有了一定基礎,共產主義的實現不能只限于某一個國家,所以建黨一定不能只局限于某一個國家,應該建立一個國際性的共產黨,統一領導英、法、德等國的工人階級和人民大眾開展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以便使共產主義革命幾乎同時在這些國家取得勝利。馬克思、恩格斯1846年在合著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指出:共產主義不能作為某種地域性的東西存在,“共產主義只有作為占統治地位的各民族‘立即’同時發生的行動才可能是經驗的,而這是以生產力的普遍發展和與此有關的世界交往的普遍發展為前提的”[3]。這反映了當時他們的認識。現在看來,他們當時對英、法、德等國可能同時取得共產主義革命勝利的條件估計過高了,但是他們深信隨著生產力與世界交往的普遍發展,共產主義將遍及全世界,這確是科學預見。

二、建黨的領導核心: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

為了籌備建黨,馬克思、恩格斯認為首先要通過通訊方式聯絡英、法、德等國的共產主義者,交換意見,溝通信息,弄清分歧,明辨是非,取得共識,統一思想,再進而從組織上建黨。馬克思自1843年10月遷居巴黎后,在15個月之中一直在這里從事革命活動,法國政府本來對他就存有戒心,加上普魯士政府的壓力,1845年1月他終于被法國政府下令驅逐出境,2月他一家被迫遷往比利時布魯塞爾棲身,4月初恩格斯也從德國遷到馬克思近處,與他毗鄰,都住工人集中的地區。兩位戰友會師后就在當地發起成立了第一個共產黨小組,在半年多時間內聯絡團結了十多位戰友,其中大部分是德國的流亡者,如前炮兵軍官、新聞工作者約瑟夫·魏德邁,政論家、教員威廉·沃爾弗,政論家斐迪南·沃爾弗,作家塞巴斯蒂安·戴勒爾,新聞工作者路易·海爾堡,還有馬克思的內弟埃德加爾·威斯特華倫等人。這一批人可以說是世界上第一個共產黨的創始黨員。他們時常聚會,商談籌備建立共產黨之事。1846年1月初,正式成立了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大家民主選舉馬克思、恩格斯和比利時檔案保管員菲利浦·日果(1820—1860)為常務委員會委員,領導委員會的日常工作。選舉日果為常委,顯然是為了通過他便于聯系比利時的共產主義者。

新選出的常委會當即擬訂了發展組織和開展宣傳的計劃。隨后寫信或派人分別與倫敦、巴黎和德國的愛北斐特以及威斯特伐利亞、西里西亞地區的一些城市的戰友建立聯系,先后在英、法、德三國建立了幾個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或共產主義小組。很難得,當年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與各地委員會或小組及其負責人來往的幾十封信函都已收入《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歷史文獻》第1卷,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當年籌建世界上第一個共產黨過程中得到的響應和遇到的阻力。例如,倫敦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1846年7月17日給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的信中表示:“我們共產主義者雖有千百萬,但我們卻還沒有建立起政黨。從這一點也足以看出,這方面的必要性已成熟到了何等地步。”應該在革命風暴來臨前就把黨建立起來,否則“共和派、改良派等卻要收獲我們播種的成果。”建黨要“越快越好,任何拖延都孕育著危險”。倫敦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甚至建議就在1846年年底以前在倫敦召開建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因為在倫敦開會比在德國和比利時更安全,“不用擔心警察當局會抓住我們”[4]

過4個月,即1846年11月1日它又給布魯塞爾通訊委員會去信,反映了當時普魯士專制政府的國王和篤信宗教的牧師、騎士、銀行家等結成聯盟,“為了對付幾百個貧窮的無產者”,他們居然在教堂的講臺上向上帝求援,求它保佑在倫敦的德國青年的心靈不受無神論和共產主義的毒害,求它揮動力大無窮的手掌粉碎我們的圖謀不軌。可他們至今一無所獲,反而火上澆油。我們這些毫不知名的人竟變成大名鼎鼎的人物了。現在,人人都想認識一下可怕的共產主義者,都想親眼看看我們究竟是不是真的像魔鬼一樣,頭上長角,腳上有蹄,屁股上拉條小尾巴。因此,每逢晚上我們開會,會場總是擠得水泄不通,我們的房東不得不擴大房間。可見盡管反動派給共產主義者施加壓力,共產主義者正面的說理宣傳對于平民百姓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信中還說道,倫敦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領導的倫敦德意志工人共產主義教育協會從1846年7月開始已派120多名會員到歐洲各地宣傳共產主義原則:“我們從德國、特別是從漢堡和柏林獲悉了令人可喜的消息。所有的工廠都在熱烈討論共產主義。”[5]

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同英、法、德、瑞士等國共產主義者的聯絡工作卓有成效。馬克思、恩格斯經過了解各地工人政治組織的具體情況,他們認為要盡快建立共產黨,最好把重點放在改造正義者同盟上。為什么會是這樣呢?這就要追本溯源了解正義者同盟的由來。對此還有一些鮮為人知的往事,在這里要稍加細說。最早是1832年在巴黎成立了德意志人民協會。這是德國革命流亡者和遷徙到國外的手工業幫工在國外建立的第一個德國革命者的組織,旨在為德國的自由民主和國家統一而斗爭。會員曾達到五六百人之多。翌年,即1833年德國美因河畔法蘭克福市發生了武裝襲擊警察崗哨事件。由一批大學生、手工業幫工和波蘭軍官組成的武裝隊伍準備好要發動一次反對普魯士專制政府的人民起義。

1834年4月3日這一天他們首先舉事襲擊了法蘭克福市的警察隊及其哨所。然而立即遭到政府軍警的殘酷鎮壓,一部分人逃往國外。他們與國外的一些革命者于1834年4月在瑞士伯爾尼又建立了青年德意志秘密同盟這個新的組織,并且與德意志人民協會緊密聯系。同年夏天,德意志人民協會被解散后,其中左翼代表另在巴黎創立了流亡者聯盟。這是一個秘密的下級絕對服從上級的密謀武裝起義的政治革命組織,主張實現民主共和主義,成員包括小資產階級分子和手工業幫工在內,約有二百人。[6]其中不少人逐漸受法國空想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思想影響,政治上更為激進,階級立場上更明確轉向無產階級,改造社會上更有遠大理想。這部分先進人士于1836年退出流亡者聯盟,在巴黎另外成立了德國正義者同盟。這是德國無產階級第一個獨立的政黨組織(通常人們只說它是政治組織,我認為這樣定位偏低)。其奮斗目標是要實現財產公有分享,使人類變得自由和幸福。1938年制定的《德國正義者同盟章程》規定其“宗旨是使德意志從恥辱的壓迫桎梏中獲得解放,并促進全人類的解放,實現人權和公民權”。章程中有兩處提到“正義”,即在章程第15條中說:“致力于使社會輿論更多地建立在正義原則的基礎上,而非建立在個別人物和權威的意見的基礎上”;“應該時刻準備保護無辜者和捍衛正義,追究和懲罰犯罪行為。”[7]這可以視為“德國正義者同盟”名稱的依據和由來。章程具體規定了同盟的組織系統和組織機構以及對盟員的嚴格要求,等等。

由上可見,正義者同盟的性質是接近共產主義或準共產主義的政黨。正義者同盟這個半宣傳性半密謀性的組織當時在巴黎活動中與法國空想共產主義者布朗基領導的四季社有密切聯系。1839年5月12日四季社在巴黎貿然密謀發動武裝起義,提出消滅暴政的呼聲。正義者同盟的巴黎支部成員參與了四季社組織的這次武裝襲擊。起義立即遭到首都警衛隊的血腥鎮壓。布朗基被捕并被判處死刑,后改為無期徒刑。正義者同盟的領導人和成員也有被捕或被驅逐出法國的。但是正義者同盟依然不屈不撓堅持在逆境中重整旗鼓。它隨即派人在瑞士、英國和德國先后建立了同盟的地方組織,在巴黎的中央領導機關又秘密重建。而且還同法國革命者、波蘭民主派和英國憲章派建立了聯系。盟中央在巴黎由于受到法國政府嚴密監控,處境維艱,只好于1840年遷往倫敦,另選出常住倫敦并在那里謀生的卡爾·沙佩爾(原是排字工人,后改為講授語文)、亨利希·鮑威爾(皮鞋匠)和約瑟夫·莫爾(鐘表匠)三人組成新的中央領導機構。這時,正義者同盟已經在英、法、德、瑞士等國都建立了支部,還通過它領導的倫敦德國工人教育協會吸收了包括更加廣泛國別的先進人士為會員,如荷蘭人、波蘭人、俄國人、斯堪的那維亞人、南斯拉夫人、捷克人和匈牙利人。簡言之,到1846年,正義者同盟的指導思想已接近科學共產主義,它在倫敦的盟中央領導人已積極響應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的號召,迅速成立了倫敦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盟的主要骨干都已有從事革命斗爭近十年的實際經驗。所以馬克思、恩格斯決定以正義者同盟為基礎,把它改造、改組為世界上第一個國際性的共產黨是有較為充分的依據的。但是考慮到該組織還深受多種錯誤的非科學的共產主義、社會主義思潮的影響,所以以科學世界觀和科學共產主義對之進行批判,從而明辨是非,劃清界限,提高認識,統一思想,這是建黨的首要前提,至為關鍵。

三、對魏特林主義等錯誤思潮的批判

威廉·魏特林(1808—1871)是工人理論家,是國際共運史上曇花一現的很特殊的人物。了解這顆新星是如何閃光又如何隕落的,對我們很有教益。他于1808年10月5日出生于德國馬格德堡,是一個德國婦女與法國派駐德國軍官的私生子。他4歲時生父即被法國政府調回去,隨后戰死沙場,從此全靠他母親為人當廚娘撫養他,只讀了小學,14歲就去學裁縫手藝,20歲滿師后在德、奧多個城市靠自己的手藝謀生。這個人天賦聰穎,自學成才,勤奮刻苦,博覽群書,銳意著述,自命不凡。由于他深受基督教教義和多種空想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思想影響,又著意自我創新,所以魏特林主義是很龐雜的思想體系。他于1835年(27歲)10月為逃避情敵暗算,匆匆離開維也納,轉移到巴黎謀生。這是他一生的重要轉折點。他到當時歐洲革命中心巴黎后,正趕上這里革命活動異常活躍。他當即加入1834年剛建立的德國革命民主共和主義組織流亡者同盟,參與工人運動。1836—1838年他參與創建并領導在巴黎成立的德國正義者同盟。1838年同盟人民議事會制定了盟章,同時委托魏特林為之起草綱領。1839年年初他撰寫的綱領文獻《現實的人類和理想的人類》靠盟員資助在巴黎印出2千份。1842年再出版他的《和諧與自由的保證》,1843年又出版他的《貧苦罪人的福音》。這三本書名都很動人的著作構成魏特林主義體系三部曲。

魏特林作為德國工人共產主義理論家提出了哪些基本觀點呢?他強烈譴責資本主義私有制是“盜竊之母”,資產階級是“人類之敵”,同時他主張實現“財產公有公享制”,這表明他的確是共產主義者。在某些方面,他還遠遠超過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這些空想社會主義者。例如,他認為不能采取階級調和的和平改良的方針,而要組織政黨領導無產階級開展階級斗爭,通過暴力革命奪取政權,還要通過一個過渡時期才能實現共產主義。但是他的論著包含很多錯誤觀點。主要是:他把共產主義看作是人人一律絕對平等,人人平均領取生活必要品,“沒有第一和最末的區別”;未來的共產主義社會是由小家族聯盟和大家族聯盟組成,由各個技工團和中央技工團來統一管理。這些是反映了手工業工人的狹隘思想,而不是代表現代化社會大生產的產業無產階級的觀點。他否認科學理論和革命知識分子對無產階級解放斗爭的作用,宣揚依靠手工業工人、流氓無產者,甚至乞丐、盜賊等,可以用“盜竊手段”進行反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斗爭,按照密謀原則,不斷進行武裝暴動就能奪取政權。他還反對首先進行反對封建專制主義的民主革命,主張無產階級可以立即發動暴力革命,一舉奪取政權。他還認定耶穌是古代共產主義的先驅,遵循基督教和平、平等、行善樂施的教義,熱衷于為工人辦集體公共食堂,從此入手賜予工人以“福音”,并且以此作為實現共產主義制度的萌芽和模型。到1841年年底,他先后在德國和瑞士一些地方興辦了許多共產主義公共食堂,不為贏利,價廉物美。但是因缺少資金,都未能持久經營。

馬克思、恩格斯曾經充分肯定魏特林的理論成就。上述魏特林的三部代表作于1839年、1842年和1843年出版后,轟動一時,深受工人和知識界歡迎。馬克思曾在1844年發表在巴黎《前進報》上的文章中指出:“我就提醒讀者注意魏特林的天才著作,不管這些著作在論述的技巧方面如何不如蒲魯東,但在理論方面有很多地方卻勝過他。”馬克思還嘲笑德國資產階級及其理論家根本拿不出一本著作能夠與魏特林的天才著作相媲美。他還贊揚魏特林的《和諧與自由的保證》是德國工人“史無前例光輝燦爛的處女作”[8]。恩格斯于1843年10—11月發表在英國《新道德世界》上的文章也說:魏特林“可以算是德國共產主義創始者的人”,在瑞士“魏特林被看作共產黨的領導者”[9]。恩格斯后來還說過:“魏特林共產主義則是一種自成系統的并且刊印成著作的東西。”[10]但是,對于魏特林主義中種種錯誤的觀點,馬克思、恩格斯一直進行針鋒相對的批評。

馬克思、恩格斯自1844年夏天起與魏特林就有交往,對他多次提出不同看法。然而魏特林這個人自以為是,剛愎自用,他以工人理論家和救世主自居,自以為出身好、閱歷深,比馬克思年長十歲,比恩格斯年長十二歲,內心深處輕視知識分子,視他們為資產階級出身的脫離工人運動實際的學究型的“精神貴族”,聽不進他們中肯的批評意見。1846年年初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建立后,多次舉行理論研討會,馬克思、恩格斯時常邀請魏特林參加。在1846年3月30日這一次研討會上討論工人運動領袖們如何共同行動和如何開展共產主義宣傳問題,魏特林大言不慚地堅持要首先出版他的著作。馬克思、恩格斯和多位委員都不同意這樣做,并且批評了魏特林的手工業者平均共產主義和否認政治斗爭的密謀宗派策略。他置若罔聞,拒不接受。俄國自由派作家帕·瓦·安年科夫也被邀請參加這次會議。他于1880年發表的回憶錄《美妙的十年》中曾經生動地記述了這次會議上爭論的實況。馬克思在會上誠心請魏特林講一講他根據什么來證明他的活動是正確的?又根據什么來確定他將來的活動?安年科夫這樣說:“他講了很久,但使我驚訝的是,他的話語與恩格斯的講話完全不同[11],講得既零亂,又粗俗,語無倫次,而且常常修正自己的話,好容易才作出結論,可是又離題太遠。……他已經不能自由自在地思想和談話了。要不是馬克思皺著眉頭憤怒地打斷他的話并發表自己的意見,他大概還會說得更多。魏特林冷嘲熱諷式的演說無非是想激動民眾,他又不給他們以可靠的、深思熟慮的行動根據,這完全是在欺騙他們。馬克思接著指出,剛才所談的這種激起人們虛幻的希望的做法,只會把受苦受難的人們引向最終的毀滅,而不能拯救他們。特別是在德國,如果沒有嚴格的思想和正確的學說來號召工人,那就等于玩弄空洞虛偽的傳教把戲。……馬克思繼續闡述他的思想。他說,在一個像德國這樣的文明國家,如果沒有進步的理論,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事實也是如此,至今除了喧囂叫嚷,有害的感情沖動和使事業遭到失敗,什么事也沒有做出來。魏特林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他又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他用激動得發抖的聲音辯駁說,一個為了正義、團結和兄弟般的幫助而把幾百個人集合在一面旗幟下的人,不可能是頭腦空虛的無用的人,他魏特林為了擺脫今天的攻擊,會用回憶過去從祖國各地寄來的幾百封感謝信來安慰自己,他認為他的平凡的準備工作,也許要比拋開苦難的人民來進行批判和空洞的理論分析更有助于共同的事業。馬克思聽到最后幾句話時,氣得再也忍不住了。他使勁捶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燈都震得搖晃了。他跳起來說:‘無知從來也不能幫助任何人!’我們也都跟著他站起身來。會議結束后,馬克思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簡直是怒不可遏。我很快就同他的交談者們告別回家,我看到和聽到的這一切都使我萬分驚訝。”[12]我在這里用較大篇幅摘引安年科夫的回憶錄,是想和讀者一起走進歷史現場,親身聆聽、觀察1846年3月30日晚上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舉行的那一場精彩的研討會,親身看到魏特林這位工人理論家被馬克思批駁得理屈詞窮,無言以對。這種尷尬的狼狽相足見這個工人理論家的理論貧乏和冥頑不化。當時馬克思剛滿28歲,不免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未能堅持冷靜耐心,以理服人,以至猛拍桌子,并且當面斥責魏特林“無知”,結果使得會議不歡而散。

事隔一個多月,即1846年5月11日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又開會討論如何理解共產主義的問題。會上大多數人一致批判德國“真正社會主義者”、新聞工作者海爾曼·克利蓋在美國的報刊上鼓吹一種泛愛傷感的共產主義,指出這樣做會使無產階級消極無為,脫離階級斗爭。克利蓋主張以抽象的愛為基礎,每人分一塊土地,以便每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立“愛”的樂園,從而也就實現了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其實這是典型的小資產階級農業社會主義的觀點,即在小農經濟基礎上實現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會上只有魏特林起而為克利蓋辯護,并且在通過反克利蓋通告時只有他單獨一個人投了反對票。這種頑固態度使他徹底陷于孤立,終于同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決裂了。他還企圖在瑞士獨自組織一個以他為首的共產黨,結果到處碰壁,一事無成。[13]隨后他就氣急敗壞地離開布魯塞爾,年底只身遷到美國,與克利蓋合伙辦刊物去了。魏特林作為工人理論家對于早期的德國工人是起過啟蒙作用的。正如馬克思于1844年在評論魏特林的成就時形象地說:“只要把無產階級巨大的童鞋[14]拿來和資產階級的矮小的政治爛鞋比較一下,我們就能夠預言德國的灰姑娘將來必然長成一個大力士。”[15]可是當無產階級進入青壯年成熟時期之時,就要丟棄童鞋,改換新靴了。

1846年5月中旬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把反克利蓋的通告分發各地,并建議倫敦正義者同盟領導人沙佩爾在倫敦建立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這個委員會很快就在5月底建立起來了,并且立即與布魯塞爾建立聯系,表示完全贊同與魏特林決裂,但不同意馬克思在他所寫的反克利蓋通告中的尖銳語句。1846年6月22日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在給倫敦的復信中要求對“真正社會主義”“感傷共產主義”進行堅決批駁,并建議討論召開全體共產主義者代表大會的方案。如上所述,同年7月17日,倫敦委員會回信提議以倫敦作為準備舉行共產主義者代表大會的會址。

這里還要穿插講一點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反蒲魯東主義的斗爭。本來馬克思于1846年5月5日與恩格斯、日果三人聯名寫信給巴黎的蒲魯東,約請這位排字工人出身的工人理論家做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在巴黎的通信人,信中誠懇地說:“我們在那里不可能找到比您更合適的通信人了”,還說您寄來的信件“郵資全由我們這里支付”[16]。可是蒲魯東妄自尊大,在回信中表示要以與馬克思爭論不休作為參加通信的先決條件,并且堅持他反對革命、堅持改良、“寧肯慢慢消滅私有制”的無政府改良社會主義的觀點。這樣,他就把自己孤立于共產主義運動之外。同年8月,恩格斯只好親自移居巴黎,開展宣傳和組織活動,批判了蒲魯東主義鼓吹的通過辦工人合作社來戰勝資本主義等錯誤觀點,同時建立了巴黎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蒲魯東和魏特林一樣,都自認為出身好,成分好,理論高明,拒諫飾非,所以始終未能接受馬克思恩格斯主義科學理論。

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一方面取得了反蒲魯東無政府改良社會主義、反魏特林基督教平等共產主義、反克利蓋泛愛感傷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勝利,從而在思想上對共產主義取得較為一致的科學認識;另一方面又先后在德、法、英、瑞士、瑞典等國的十個城市建立了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并發展了組織成員。這樣就為建黨做了思想準備和組織準備。

四、世界上第一個共產黨從第一次代表大會到第二次代表大會的成就

時值1846年年底,正義者同盟決定近期召開代表大會進行改組。1847年1月間倫敦正義者同盟和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派其委員約瑟夫·莫爾(1812—1849)為代表到布魯塞爾商談改組同盟之事。他當面聽到馬克思對有關共產主義理論的重要問題做出準確回答之后,懇切邀請馬克思,隨后又到巴黎邀請恩格斯,連同他們的團體一起加入正義者聯盟,并領導改組同盟的工作。正義者同盟人民議事會于1847年2月發出氣壯山河的長篇告同盟書,強調指出:“我們顯然是在迎接著一場波瀾壯闊的、決定人類世世代代命運的革命運動”,“只有在歐洲無產階級的幫助下人類才能獲得解放”,我們必須盡快召開一次共產主義者代表大會,創建共產主義政黨,為此要求各地選出代表,在同年5月30日以前自籌經費來倫敦報到。[17]馬克思、恩格斯考慮到正義者同盟已經成為一個國際性的工人政黨組織,有群眾基礎;同時,“同盟”的領導人已表示放棄魏特林主義并同意接受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主義理論,并且積極著手籌備召開共產主義者代表大會,于是他們欣然同意參加改組正義者同盟,把它變為共產主義政黨。

1847年6月2—9日在倫敦秘密召開一次改組正義者同盟的共產主義者代表大會,它是作為世界歷史上第一個共產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載入史冊。有英、德、法、比、瑞士等國的代表與會。恩格斯作為巴黎支部的代表、馬克思的親密戰友威廉·沃爾弗作為布魯塞爾支部的代表參加了大會。馬克思當時在布魯塞爾因經濟拮據未能出席,但他為大會的召開作了許多準備工作,包括對提交大會討論的新的章程草案提出了原則意見。

“一大”沒有留下原始記錄,從1847年6月9日大會結束那一天發出的《共產主義者同盟第一次代表大會致同盟盟員的通告信》得知:“一大”在聽取了原同盟中央的工作報告之后,主要解決了如下八個重大問題。

第一,大會決定把正義者同盟改名為共產主義者同盟。因為每個人可能對“正義”有不同的理解,而“我們的特點不在于我們一般地要正義——每個人都能宣稱自己要正義——,而在于我們向現存的社會制度和私有制進攻,而在于我們要財產公有,在于我們是共產主義者”,就需要有一個能夠表明我們究竟是些什么人的合適名稱,“于是我們選用了這個名稱”[18]。從黨的名稱“共產主義者同盟”就可以看出這個黨的性質和奮斗目標是為共產主義而斗爭。但是還保留了“同盟”這個傳統的叫法。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的本意是徑直名為共產黨。馬克思、恩格斯在很多場合還是習慣于把共產主義者同盟稱為共產黨,例如,他們就把同盟的正式綱領稱為《共產黨宣言》。在同盟的正式文獻中也時常自稱“共產黨”[19]

第二,大會決定以“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這樣具有鮮明階級性、國際性、團結性、組織性和戰斗性的口號,代替了原正義者同盟的“人人皆兄弟”的舊口號。這后一口號是受資產階級“博愛”思潮的影響,缺乏階級觀點,缺少輩分觀念,又排除女性,而且軟弱無力,無所作為。

第三,大會討論了恩格斯起草的準備作為黨的綱領的《共產主義信條草案》。這是黨綱的第一個稿本,它按照當時在歐洲工人政治團體中流行的問答體寫成,共分22個問題,約3500字,包括兩方面內容:(1)關于無產階級的定義、形成的特點;(2)關于共產主義者的奮斗目標、道路、方法和措施。《信條草案》提出共產主義者的目的是“使社會的每一個成員都能完全自由地發展和發揮他的全部才能和力量,并且不會因此而危及這個社會的基本條件”。這就明確指出了科學共產主義的奮斗目標是實現每一個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發展,而且明顯改變了原來正義者同盟的保留著魏特林平均共產主義標記的宗旨:“使世界上一切人享受自由,使任何人都不比別人生活得好些或壞些”。大會決定把這個綱領草案分發到各支部征求意見,以備在下一次代表大會上審議通過。

第四,大會通過了主要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的意見起草的《共產主義者同盟章程》,共分七章36條。其中規定了同盟的目的、對盟員的要求、盟員的紀律、接收盟員的辦法、同盟的各級組織機構、同盟內組織和活動準則。新章程剔除了舊章程中密謀、宗派主義以及助長個人崇拜的內容,把黨建立在民主制的基礎上。馬克思后來還強調說:“恩格斯和我最初參加共產主義者秘密團體時的必要條件是:摒棄章程中一切助長迷信權威的東西。”[20]這個章程還要分發各支部征求意見后在下一次代表大會上正式通過。

第五,為了使無產階級政黨真正以馬克思、恩格斯的“批判的共產主義”作為指導思想,鑒于魏特林主義已經成為工人運動中的一具政治思想上的僵尸,“我們不愿意拖著尸體走”,因此大會決定把堅持魏特林平均共產主義觀點和宗派密謀策略的人開除出去,以保持黨的指導思想的科學性和組織隊伍的先進性。

第六,黨中央在致同盟盟員通告信中通報了倫敦、巴黎、里昂、馬賽、漢堡、比利時、瑞士、美國等各地支部的情況和存在的問題,表明思想不統一、組織不健全依然使黨面臨危機,因此中央決定要派特使幫助整頓組織,發展新黨員。

第七,決定創辦機關報刊,后定名為《共產主義雜志》,作為宣傳共產主義和黨的主張的陣地,任命威廉·沃爾弗為編輯,先在1847年7月份暫時免費發行一期試刊,號召各地方組織踴躍捐款和投稿給予支持。

第八,決定提前于1847年11月29日在倫敦召開黨的第二次代表大會,以便“徹底解決當前的重要問題”,主要是制定綱領和章程的問題(按照盟章規定每年8月召開一次代表大會,第二次代表大會本應于1848年8月舉行)。

共產主義者同盟是馬克思主義同西歐工人運動初步相結合的產物和體現。同盟第一次代表大會的召開標志著世界上第一個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建立,標志著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興起。1847年6月2日“一大”的開幕日,可以視為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誕生日。[21]我深信2047年6月2日,國際共產黨人將隆重紀念國際共運二百年。

“一大”之后,同盟隨即從多方面開展活動。在1847年6月9日閉幕的當天,大會發出致同盟盟員的通告信中除了概述大會的籌備經過和重大成就外,還要求各支部對黨綱“進行嚴肅的、仔細的考慮”,“進行特別熱烈的討論”,并把補充意見和修改建議提交中央委員會,“為了共產主義運動的利益,……應當再次向大多數人呼吁并把我們準備好的東西留待第二次代表大會去通過”。大會號召盟員要不怕困難、危險和犧牲,加倍努力,“使同盟成為歐洲的一個強大組織”。大會深信:“我們代表著一個偉大壯麗的事業。我們正宣布歷史上最偉大的變革,這個變革,無論就其徹底性還是就其成果的豐碩來說在世界史上是無與倫比的。”“歷史的發展本身將引起一場偉大的革命”,“這場革命終將爆發”,“這場斗爭和這一勝利是值得為之奮斗終身的。”[22]通告信連同新章程、新綱領等當即寄往法國、德國、比利時、瑞士和瑞典等國十個城市的支部;同時還從倫敦派出了五個全權特使,兩個到美國,三個分別到德國、荷蘭和挪威,在那里籌建新的支部。

按照黨章規定,中央委員會的成員由所在地區的區部委員會選出,于是在代表大會閉幕之后不久,就由倫敦區部委員會選出沙佩爾、莫爾和鮑威爾三個人組成中央委員會,主持日常工作。沙佩爾原是德國吉森學院的學生,后在巴黎當過排字工人,到倫敦后靠在德國僑民中講授語文維持生活。莫爾原是倫敦的鐘表匠。鮑威爾原是法蘭克尼亞的皮鞋匠。這三個人是德國的“職業革命家的典型”“第一批革命無產者”[23];他們原都受魏特林主義的影響,又都是正義者同盟的主要領導人。現在他們接受了馬克思主義之后,又當選為共產主義者同盟的主要領導人。既然同盟的改組主要是由馬克思、恩格斯領導促成的,為什么他們二人均未當選黨中央領導人呢?這是因為黨中央的委員并非由黨代表大會選舉產生,而是由黨代會確定黨中央設在倫敦,再由倫敦區部選舉長住倫敦的領導人擔任中央委員。他們既是職業革命家,又是業余革命家,要靠自己工作取得收入謀生。

在中央委員會領導之下,各地方組織相繼改組或新建。在德國的柏林、漢堡、萊比錫、科倫、威斯特伐里亞、愛北斐特,在法國的巴黎、里昂、馬賽等地都建立了區部或支部。在比利時很快就建立了兩個區部,一個在列日,另一個在布魯塞爾。1847年8月5日在布魯塞爾成立了同盟支部和區部委員會,馬克思當選為新支部的主席,并和日果、榮格、沃爾弗一起當選為區部委員會委員。布魯塞爾區部是同盟最強有力的一個地方組織。在瑞典的一些地方建立了新支部,盟員已經超過一百名。在日內瓦,除了改組原有的一個支部之外,又新建了兩個支部。在瑞士的十個以上地區建立了組織。

為了便于同盟在各地站穩腳跟,并在廣大群眾中開展工作、爭取更多的群眾,在同盟外圍還建立了好幾個群眾團體。例如,1847年8月底在布魯塞爾組織了德意志工人協會,還有一個歌詠團。“這兩個團體都受共產主義者同盟盟員領導,它們是入盟者的預備學校。”[24]秋后,在布魯塞爾還成立了國際民主協會,把無產階級革命派和小資產階級以及資產階級民主派團結在自己周圍。同年11月比利時民主主義者律·若特蘭當選為主席,馬克思當選為副主席。該會發展成為國際民主主義運動的中心之一。在斯德哥爾摩建立有斯堪的那維亞協會,這是激進民主派的協會,盟員約特雷克(翻譯家、出版商)被選為主席。在倫敦和阿姆斯特丹也都有工人教育協會。同盟還與倫敦的民主派兄弟協會保持密切聯系。這個協會是憲章運動的左翼代表人物和各國革命流亡者為了協調各國民主運動而于1845年建立的國際性民主團體,其核心成員都參加了共產主義者同盟。

除了組織工作、群眾工作之外,同盟還致力于宣傳工作。共產主義的傳單盈箱滿包地運送到各地,派到瑞典去的特使不辭辛勞徒步走遍了這個北歐國家,在德籍工人中廣為散發,受到工人們熱烈歡迎。關于出版機關報刊一事因缺乏經費,延期到1847年9月才在倫敦德意志工人教育協會的印刷所印出了一期《共產主義雜志》試刊號。在刊物上第一次把“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口號作為刊頭題詞公之于世。在刊登的沙佩爾、沃爾弗等人的文章中闡明了共產主義運動的理論和策略原理,批判了“真正社會主義”等社會主義流派,回擊了德國小資產階級政論家海因岑對共產主義者的攻擊。試刊號在倫敦的書店和報亭里公開出售,銷路很好,并且招引許多僑居這里的外國人刮目相看。試刊號寄到各地后也備受歡迎。這是同盟出版的唯一一期機關雜志。由于缺少經費無法單獨出版自己的報刊,共產主義者同盟于1847年9月起只好利用在布魯塞爾出版的《德意志—布魯塞爾報》作為宣傳陣地。這家報紙原是僑居比利時的德國政治流亡者于1847年1月創辦的。同年9月以后馬克思、恩格斯經常為該報撰稿,并對該報的方針發生直接影響,經過與原編輯伯恩施布太德商談,馬克思和恩格斯甚至掌管了編輯要務,實際上使該報成為黨的機關報。同時,還通過德國的《威斯特伐里亞汽船》雜志、法國的《改革報》、英國的《北極星報》等發表文章。除了運用報刊之外,還出版了有關書籍。1847年7月出版馬克思的《哲學的貧困》,系統而深刻地批判了蒲魯東的《貧困的哲學》。這時共產主義者同盟盟員福爾塞爾在斯德哥爾摩又出版《共產主義和基督教》一書,專門批駁一個公開攻擊共產主義的教士,并向人民宣傳共產主義的原則。

各地方機構組織盟員討論了中央下發的同盟章程和綱領草案,大多表示贊成,也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見。同盟在開展活動中曾遇到不少困難。警探的跟蹤和監視,資產階級和敵對分子的詆毀和攻訐,經費的短缺和難籌,許多革命者因無固定收入生活無保障,還要加上思想觀點不同的人從內部進行干擾。深受魏特林主義影響的人在德國、瑞士、美國到處活動。在漢堡有人主張對魏特林派要忍讓、遷就,甚至要求恢復正義者同盟的名稱;在萊比錫有人以中央委員會的通告信措辭過分激烈為由退出同盟;在日內瓦等地,魏特林分子還妄想把同盟的支部拉到他們那邊去;魏特林到紐約后立即在同盟內播下不和的火種,引起尖銳的爭吵,結果使組織陷于瓦解。在巴黎各支部中,追隨魏特林、蒲魯東和“真正社會主義者”格律恩的人沆瀣一氣,鬧得烏煙瘴氣。1847年10月有一個支部(兩個人除外)居然聲明反對共產主義的原則,中央委員會只好將它開除出盟。恩格斯當即于1847年10月中旬從布魯塞爾返回巴黎,立即建立了一個新的支部,“整天奔跑,指點這指點那”[25]。還有二三十人正待接收入盟。他同時立即被選進同盟巴黎區部委員會,負責通訊工作。同年10月22日,他在同盟巴黎區部委員會會議上逐條分析并且批評了“真正社會主義者”赫斯擬定的與共產主義大相徑庭的同盟綱領修正稿。恩格斯“還沒有來得及談到一半,大家就表示滿意了。在沒有任何反對的情況下[26],委員會乃決定委托他起草新的綱領草案。于是恩格斯當即著手起草名為《共產主義原理》的綱領草案。這個綱領的第二稿同第一稿《共產主義信條草案》一樣,還是采取問答形式。它比后者更豐富、更進一步,總共包括27個問題,約12300字。他寫信給馬克思說:“我開頭寫什么是共產主義,隨即轉到無產階級——它產生的歷史,它和以前的勞動者的區別,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對立的發展,危機,結論。其中也談到各種次要問題,最后談到了共產主義者的黨的政策中應當公開說明的那些內容。”[27]1847年11月14日恩格斯當選為同盟巴黎區部出席同盟第二次代表大會的代表。同年11月23—24日,他寫信給馬克思,指出:“這次代表大會肯定是決定性的,因為這一次我們將完全按照我們自己的方針來掌握大會。”[28]他還建議:“我們最好不要采用那種教義問答形式,而把這個文本題名為《共產主義宣言》。因為其中或多或少要敘述歷史,所以現有的形式完全不合適。”[29]

1847年11月29日至12月8日在倫敦秘密召開了同盟第二次代表大會。出席者有來自英、法、德、比、瑞士、波蘭等國的代表。馬克思代表布魯塞爾區部、比利時人特德斯科代表列日區部參加大會。馬克思在從布魯塞爾前往倫敦與會的途中還于同年11月27日在比利時的奧斯坦德會見了從巴黎路過此地的恩格斯,他們倆專門討論了要提交大會討論的綱領問題。這次大會仍然沒有保留下來原始記錄。我們只能從當時馬克思、恩格斯之間的通信和后人寫的回憶錄中得知大會的主要實況。在大會十天會期中,除了修改并通過章程之外,主要是辯論綱領問題。有些人因受魏特林主義、蒲魯東主義和“真正社會主義”影響的余毒未消,仍然反對科學共產主義的原則。在長時間的熱烈爭辯中,分歧相當明顯,懷疑不時出現。由于馬克思、恩格斯鞭辟入里的透徹說明,“所有的分歧和懷疑終于都消除了,一致通過了新原則”[30]。代表們都同意恩格斯提出的不用教義問答形式,并將綱領稱為《共產主義宣言》的建議。大會決定委托馬克思、恩格斯起草新的綱領公之于世。

大會閉幕后,他們二人立即在倫敦、布魯塞爾著手撰寫黨綱。1847年12月底恩格斯返回巴黎后,綱領最后由馬克思于1848年1月精雕細琢,玉成珍品;定稿時改稱《共產黨宣言》,月底寄往倫敦付印。2月24日倫敦的報紙同時發表了兩條引人注目的重要新聞:其一是《共產黨宣言》正式問世;其二是法國爆發了革命。無獨有偶,這兩件事的內在聯系,正如恩格斯于1893年為《共產黨宣言》意大利文版撰寫的序言中所說的:“《宣言》原文的出版成了國際革命的預兆”[31],同時表明第一個共產黨剛剛建立不久,剛剛制定并公布了綱領,剛剛披上科學共產主義的戎裝,就要投身到革命的沙場上去,率眾馳騁,沖鋒陷陣。

綜上所述,1836—1846年德國正義者同盟經過十年之久的活動為建黨準備了良好的條件,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造就了一批優秀的領導骨干。從1846年年初建立布魯塞爾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起,在它領導下,經過近一年半的努力,在英、法、德、瑞士等國先后成立了10個共產主義通訊委員會,從思想上、組織上、人事上做了充分準備,終于在1847年6月2日創建了世界上第一個國際性的共產黨——共產主義者同盟。如果沒有正義者同盟前十年準備的條件,僅靠近一年半的努力,第一個共產黨還難以順利建立。馬克思自己在1860年還十分堅定地說:“共產主義者同盟是1836年在巴黎成立的。”[32]到1847年正義者同盟改組、改名為共產主義者同盟時,當即在同年6月和11月召開兩次黨代表大會,充分發揚黨內民主,集中集體智慧,發揮馬克思、恩格斯的個人才能,制定了黨綱和黨章,會后選出了中央領導機構,在英、法、德、比、荷、瑞士、瑞典和美國,共有8個國家建立了地方支部,擁有約400個成員,創辦了《共產主義者雜志》《德意志—布魯塞爾報》等報刊。同時還擁有德意志工人協會、國際民主協會、民主派兄弟協會等外圍群眾組織,開展群眾性的宣傳和組織活動。這樣,由于世界上第一個共產黨的創建,就開辟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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