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病危通知書落到了林蘇的手里,他無權簽字,人命關天醫生只好先做手術。
他跟高塵兩人在急救室門前來回走,眉眼之間情緒多的數不清。
急躁,難過,心痛,悲傷。
不知是第多少次,高塵小心翼翼的問:“他真的死了嗎?”
林蘇握著單子的手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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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續渾身濕透,跪在地上看著殘肢,無從下手。
連片熟悉的衣角都找不到了。
消防官兵過來扶他,問他情況。
他哽咽著說:“有個孩子,我找不到他了。”
是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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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出來的那一刻,安茹也被推出了手術室。
林希情況不樂觀,安茹這里也出了點意外。
沒有徹底切除,只是緩解,具體牽制多久也不知道,但目前來看是沒有生命危險的,近幾年內問題也不大。
林希在重癥監護室,安茹被推到了普通病房。
護士出來時遞給兩人一樣東西,說是病人衣服里面找到的。
高塵接過,輕輕展開。
是一個小巧精致的黑色口罩,邊上有個太陽的卡通圖案。
高塵眨著眼睛和林蘇對視一眼,一人握著口罩的一角,內心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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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塵守了一天一夜,林蘇來換他的時候也沒走,靠著走廊冰涼的墻壁,頹然的說:“我來到這里就是保護他的,我沒做到。他交代我保護這個女孩,我不希望我也沒做到。”
林蘇半蹲下身,呼吸聲重了點,閉了閉眼睛,掙扎幾許,聲音微啞,“他真的是少爺嗎?”
高塵把臉埋在臂彎。
“是許暗嗎……”后面的疑問咬的很輕,像是確定的,又不想確定的答案。
林蘇流了眼淚,他早明白的,只是不想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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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暗安排好了一切。
警察整理現場后發現的凈玉瓶清點后交給了林續,他輕松從警局出來,看著依舊灰蒙蒙的天空,眼眶還是很痛。
生命看起來好似很堅強,像是小草一般堅韌不拔,實際上,輕輕的一腳踩上去,都能踏平一片。
那個幫了他很多的少年不在了,連個全尸都沒剩下。據說墓里的是他哥哥,遺體也被炸的粉碎,連來認領的家人都沒有。
林續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重新進了警局,在幾位警察錯愕的眼光中,鄭重道:“他的東西都交給我吧。”
就這樣,能找出來的一些殘肢被火化,連帶著墓里的那具遺體剩下的殘渣,放在了一起。
林續在原地看著,最后把懷里的東西也放到了中間……
林續捧著盒子,拖著兩條沉重的腿,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找著墓園。
他想,這次讓他好好睡著,不要再被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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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傷情危險了好幾次,都是在深夜,身體抽搐,滿口鮮血。
醫生告訴高塵林蘇,她求生意識不強,腦子清醒點就在咬舌頭,很難活下去。
靜靜聽完后,高塵望向了躺在病房里面的女孩。
又是一天深夜,同樣狀況不知道多少次后,高塵跟著醫生進入,立在床邊,輕聲道:“要好好活下去。”
醫生握著她的下巴,清理干凈口腔內的血后,塞了柔軟雪白的棉花在舌頭上,用鐵制的細長小棍固定好。
“盡量快點。”對高塵交代了一句。
高塵點頭后,他就出去了。
年輕男人嘆息著,“我知道你覺得活下去很難,覺得沒有希望,是正義來的太晚,不怪你。
但是你真的要堅強的好起來,想想許暗,他兩條命都還給你了,他用行動在贖罪,安排好了很多事情,可以保證你醒來就能生活的很好。
他死了你替他活下去好不好?這是他的愿望,是當時知道了你利用他,還要繼續下去,一直沒有放棄的愿望。
好好活下去。”
病床上的女孩沒有反應,可有眼淚。
順著眼角,滴落在枕頭上。
在她受到報復時,他把她抱在懷里,那時候沒聽清的一句話。
“你是我的命。”
她住院期間,明明知道那是常月等人的圈套,還是準備赴約。
為什么敢?
因為她躲在窗簾后面,看著許星辰拎著飯盒走來,急忙的穿好衣服,下樓制造偶遇。
她知道他會阻止自己,她在利用他。
她知道他很聰明,那時他去拉窗簾時,呼吸都紊亂了幾分,生怕他發現。
許是對她很信任,什么都不亂想,幾天晚上就趴在床頭睡,她也在那幾天跟蘇醒的爸爸聊了很多事情,敲定了之后的計劃。
其實許星辰也很惦記她的父親,只因為是她的父親。
林續清醒過來,高塵自然是最快匯報給許星辰,包括她去見過他。
他沒有道破,一連幾天睡在床前,給她制造機會,甘愿被利用。
這一切,原來他都知道了。
她覺得他欠她的。
他也覺得他欠她的。
實際上他只是一個旁觀者……許暗連旁觀者都算不上,只是個這樣說,實際上想幫她的少年。
做到這種程度上,只是因為當初她救了他嗎?
女孩這樣問,如果許暗還在,會點點頭,無論他心里有多么愛她,都不會說出口,用你救了我的命,我要幫你這個理由,直至自己死去。
高塵聲音哽咽了,還伸手給女孩擦了眼淚。
“你聽到了是嗎?好好活下去好嗎?”
好。
女孩松了口,含著棉花和那個冰冰涼涼的鐵制細棍。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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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續見了安茹。
現在黑暗勢力已經傷了根本,他也無需再顧忌,終于抱住了這個好多年沒有親近的,心愛的女人。
兩個人緊抱了很久,背影溫馨。
林希的事情瞞的住安茹,瞞不住林續。
他很快找到了高塵林蘇這里,了解了事件緣由。
許暗的死在他心里還未過渡,現在又聽聞了林希的曾經,終于是這一刻爆發。
中年男人在病房外泣不成聲,“是我……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小希。”
聽著很讓人心酸。
高塵抬手捂著臉,咬牙忍著眼淚。
再堅持一下,時間會治愈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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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有半個月后,林希第一次睜眼。
這些天她昏迷的時候也算作是休息,養的不錯,轉到普通病房后還跟林蘇和高塵說了話。
林蘇說常月命大,竟然活了下來。
沈安安家人在找林希,說要弄死她。
現在臨城勢力混亂,真正的實權都在林蘇高塵林續幾人手里,他們自然保得住林希。
林希是弱勢方,走正規程序也不吃虧,還有學生代表來錄了口供做證據。
看著那些清風明月一般的男孩子,旁觀許久,未曾伸以援手,警察都是唏噓不已。
沈安安家里人疏通關系無果,沈安安人廢了,后來也瘋了。
對女孩來說,心里的白月光好像也沒那么白了,不那么亮了。
林希靜靜聽完,垂下眸子,兩只素白的小手交握。
高塵輕移了椅子,起身要離開。手放到口袋里突然摸到一物,停住腳步。
“對了,這個東西……”
林希側頭,窗外細碎的陽光打在她的前額,暖了女孩消瘦的臉頰。
口罩在他的手心上,正面有一個金黃的太陽。
臉上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