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倒了一杯水,遞到了趙青的面前,說:“公主,說了這么多話,喝點兒水吧。”
趙青端起水,遞到嘴邊,又忽然放下了。她抬起頭看著周稷,說:“殿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青玄真的罪大惡極,犯了眾怒,想殺她的人可能不計其數。我待在建寧,可能會連累了你們。”
周稷笑了笑,說:“我不是一個人云亦云的人,只相信我看到的,不管青玄是什么樣的人,但我相信你的忠貞和情義。況且,這件事情我不能置身事外,我的族人世代守護女媧石,即便是為了歷代先祖,我也該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你放心,我會加強東宮防衛的。這種刺殺的陰謀,不會再得逞了。”
趙青說:“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眾神隕落是因為青玄,那她和你的先祖可能也是有血仇的?”
周稷說:“那又如何?日月輪回,歲月變遷,由生到死,由死重生。這么多年過去了,難道一切不能從頭開始嗎?”
趙青感激地對周稷笑了笑,說:“若有一日,殿下庇護不了我了,盡管將我交給敵人就好了。無論青玄為人如何,我自己擔著就是了,我可不想連累了你。”
周稷明白趙青口中的“自己擔著”是什么意思,他輕輕皺了皺眉頭,坐到了趙青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說:“公主,我不會把你交給旁人的。”
一瞬間,趙青在周稷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呼之欲出的愛戀。那是一種無比真摯的眼神,仿佛含著千山萬水的溫柔。聯想到她如今和親公主的身份,她微微愣住了。
周稷微微笑著重復道:“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護著你,不會把你交給旁人的。”
趙青的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剛想開口謝他,便聽到一隊人的腳步聲出現在了門口,緊接著李儀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臣參見王夫人。”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殿下和公主在里面嗎?”
李儀說:“在,在,臣這就去給夫人通報。”
趙青從壽安去云陽之前,就把周稷身邊的重要人物都打聽清楚了,她知道,李儀口中的王夫人,就是周稷的側妃,王恭的女兒,王萱。雖說她只是夫人,但東宮沒有太子妃,她的身份貴重,是眾人眼中的女主人。
王萱的到來,給趙青潑了一盆冷水,讓她忽然清醒了。自古君王多薄幸,即便周稷待她再好,她也不過是他身邊的另一個女人罷了。這樣的情愛,實在不值得放在心上。她趕緊抽出手,站起身,對周稷說:“王夫人來了,我去開門。”說著,她便走到了門口,打開了屋門。
王萱盈盈笑著,朝趙青行了個大禮,說:“妾身王氏,見過公主。”
趙青在宮廷長大,深知人情世故。王萱這一拜,拜得實在太大了。她一個戰敗和親的公主,在大周無依無靠,在東宮人生地不熟,地位怎么也比不上身世顯赫的王萱。她趕緊俯身,還了王萱一個大禮,說:“趙青見過王夫人。”
王萱輕輕地扶起趙青,同她一起進了屋,又柔柔地朝周稷行了個禮,說:“我原本想來拜見公主,不想殿下也在這里,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周稷溫和地說:“不妨事。你來是有什么事嗎?”
王萱說:“照瀾院一直沒有住人,院子里也沒有侍奉的人。我想,既然公主如今住進來了,不能沒有人伺候,便挑了些得力的侍從,給公主送來了。公主看看,這些人可還能用?”
王萱既是主人,又這么客氣,趙青自然不好推脫。她雖沒把東宮當成家,但她頂著和親公主的頭銜,住在了周稷的府上,旁人顯然早已將她當成了周稷的人。
還沒等趙青說話,就聽周稷說:“公主不喜歡人多吵鬧,你把人帶去給李儀,讓他留下幾個老實話少的。其他人你便還帶回去吧,府里其它地方也不能少人。”
王萱點頭應了,說:“殿下這個月一直在外,連冊封太子也沒來得及慶賀。臣妾想,外頭的人便算了,咱們府里這兩天準備一個家宴,熱鬧一番,可好?”
周稷說:“這些事情你辦得一向很好,這次也辛苦你了。”
王萱微微欠身,笑著應了,又說:“公主雖還未同殿下成婚,但既然已經住進了照瀾院,便也是東宮的人了。若是公主能出席家宴,大伙兒一定高興。”
周稷想,家宴上眾人一定會慶賀他攻克云陽城。到時候趙青身為云陽長公主,該如何自處?他不想趙青難堪,于是說:“公主是東宮的貴客。既是安排家宴,暫時就不要請她出席了,免得有損她的清譽。”
王萱說:“好,那臣妾這就去準備。殿下,公主,臣妾告退。”說完,她又對著周稷和趙青盈盈一拜,退出了屋子。
王萱離開后,周稷轉向趙青,解釋說:“我怕你初來乍到,覺得拘謹,所以剛才便替你做了主。你若覺得不好,便同我說,我讓他們重去安排。”
趙青說:“殿下安排得都好,多謝殿下。”
周稷笑道:“你我是一同出生入死過的,與他人的情意不同。你不必同我客氣,想要什么,直接說便好,不必有顧慮。”
趙青笑了笑,說:“一切但憑殿下做主,我沒有什么想要的,多謝殿下。”
周稷見趙青又說了一聲“謝”,覺得她今夜格外客氣,無奈地干笑了一聲,站起身,說:“那你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些政務要處理,就先走了。我的書房就在隔壁院子,你若有事找我,隨時可以來。你若想在府里轉轉,便讓李儀帶你四處走走。明天你若是喜歡,我帶你去一趟藏書閣。那里有一幅我皇兄珍愛的古畫,我一直想拿給你看看,說不定你會認得。”
趙青說:“好,那我就不送殿下了。”
周稷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千萬別送,這里我比你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