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艾倫給女兒碗里的麥片沖上牛奶，“你昨晚睡的好嗎？”

“嗯。”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艾倫一定會相信女兒若無其事的回答。他不知道女兒是否不想讓自己擔心，但是他知道女兒昨晚確實夢游了。

“疼嗎？”艾倫看到了女兒額頭上的淤青，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女兒額頭上的腫塊。如果女兒昨晚再撞哪怕一下，她額頭上就要流血了。而且女兒昨晚愈發(fā)瘋狂地撞頭的場面，始終在艾倫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艾倫觸碰到的一剎那，瑪麗的腦袋像是觸電般地向后一仰。艾倫知道女兒一定很疼，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寶貝兒，你怎么弄成這樣的？”艾倫雖然心里知道答案，但是他還堅持要問問女兒。他想知道女兒自己記不記得，這塊淤青是怎么造成的。

可瑪麗卻搖了搖頭，繼續(xù)吃著碗里的麥片。艾倫則沒有心情吃早飯，他還仍不住地回想著昨晚上的場景——

“艾倫。”就在艾倫叫醒瑪麗的同時，她的眼睛睜得老大，嘴里還叫著他的名字。

讓艾倫意外的不是女兒直呼他的名字，而是女兒說話時的嗓音——那是艾倫一生里最愛之人的聲音。

那是賽琳娜的聲音。

“什么？”艾倫盯著女兒的臉，可她已經(jīng)重新在艾倫的肩頭睡著了。

“滴滴——”屋外的車道上傳來校車的聲音，這讓艾倫的意識重新回到當下。這也意味著自己將要為自己的曠工負責了，一想到這，艾倫更是沒有了吃完飯的心情。

艾倫送走女兒，然后駕車趕往公司。

“艾倫！”艾倫沒想到自己剛走進公司，就被老板抓了個現(xiàn)行。

“我……先生，我……”之前計劃好的措辭，艾倫卻一個都想不起來。完蛋了，該死。他的后頸上已經(jīng)開始冒出汗珠，艾倫第一次覺得公司里是那么的熱。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現(xiàn)在！”

艾倫感覺自己的雙手突然變成了多余的存在，他不知道這雙多余的手到底應(yīng)該放在哪里。褲兜里？還是背在身后？艾倫甚至有一種想要剁掉這雙手的沖動。

“女兒生病了……我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就他媽的你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老板用手指戳著艾倫的胸口說道。

該死，我這破嘴為什么關(guān)鍵時候就不中用了？艾倫心里無奈，似乎被開除只是分分鐘鐘的事。辦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因為老板的吼叫而把注意力投向這里，艾倫從來沒有被這么多人同時注意到過。

如果有個地縫，我一定第一時間鉆進去。艾倫知道自己應(yīng)該解釋些什么，但是他的思緒被這么多的目光完全弄亂了——他滿腦子都在想那些同事究竟會怎樣嘲笑自己。

艾倫滿臉通紅地站在老板面前，任憑發(fā)落。

“boss！”老板剛要繼續(xù)朝艾倫發(fā)火，不料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是亨利。

“這哥們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亨利用擺出一副像是喜劇演員般的夸張笑容，雖然讓人覺得很浮夸，但是你很難對這樣一副笑臉發(fā)脾氣。

“不如讓他跟著我干，沃替您好好教導教導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亨利在說“我”的時候，發(fā)出“沃”的音。

亨利這傻瓜，為什么要過來替我求情？老板可是在氣頭上啊，他不怕被我連累？艾倫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看戲一樣，呆若木雞地站在那。

艾倫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老板猶豫了一會（艾倫猜測他的肚子里肯定還有很多火氣），卻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狠狠瞪了艾倫一眼。

“你都這么說了。我先給這小子記下這筆賬！”老板又瞪了艾倫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亨利，”艾倫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亨利，“你……”

“哥們，你這次可欠我一個人情啊。”說罷，亨利搖搖手，示意他得趕緊工作了。

他竟然叫我哥們，艾倫盯著亨利在他的格子間坐下。艾倫也坐回座位上，就像是在重復亨利的動作一般。

可艾倫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

“艾倫，”亨利從格子間里探出頭，遞出一沓文件。“幫我把這些整理在電腦上？”

“哦當然可以。”

艾倫從來沒指望任何人幫他逃脫處罰，所以當那群看熱鬧的人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替自己說話的亨利時，艾倫心中不免涌起一股暖流——就和弗蘭克送包子那次一樣。

而且和弗蘭克一樣，艾倫并沒有給過亨利什么幫助或者什么好處。可偏偏他們都在艾倫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給予援手。這讓艾倫頭一次覺得這排外的小鎮(zhèn)里，終于有了一絲人情味兒。

“嘿亨利。”艾倫敲著鍵盤說道。

“嗯？”亨利今天好像一點都不忙，此時他正在一張報紙上玩數(shù)獨。“完成了？”

十分鐘怎么可能做完一天的工作量，艾倫懷疑自己正干著亨利要干的活兒。可要不是亨利出手相助，自己沒準就失去工作了——怪不得艾倫今天沒看到貼在格子間上的便條。

“你也是外地人？”艾倫問道，他不再打字。

亨利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轉(zhuǎn)了一圈，就如同回答這個問題需要好好回憶些什么似的。

“哦，對。”亨利雙手搭放在艾倫的隔板上，點點頭說道。

怪不得他會幫助我，艾倫在心中得出了答案。就是因為亨利和弗蘭克一樣都是外地人，所以才會格外招呼同樣是外地人的自己。

“謝了兄弟。”

亨利愣了一下，然后又擺出他那副笑臉來。“別多想了，艾倫。不過，這個人情你可要記住哦。”

“哈哈哈。”艾倫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找個機會報答一下亨利，沒準可以去“幽遇”酒吧喝個酒。至于什么人情之類的，艾倫并沒有想太多。

“好。”艾倫說。

看到艾倫爽快地答應(yīng)了，亨利顯然很滿意，于是繼續(xù)玩他的數(shù)獨。

后來艾倫才明白，自己不應(yīng)該輕易地許下承諾。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寧愿之前被老板辭退，也不會接受亨利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