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什么原因……你孫敏初區區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也敢單刀赴會，擅闖我丹陽大將軍府！”

終于在葉星棠無奈哭笑不得的答應了柳南風將連本帶息的償還當初鐵匠在某次被圣人關禁閉時所欠下的為數不多的，見不得光的伙食費……

柳南風隨即興高采烈的退出了花廳，遠遠的站去了角落里作回避狀。

唐休亦得出空來緩步走到了依舊趴在地上的孫愚面前，頗為玩味道：“你覺得……南風先生能護得了你周全？在我的地盤上，你更需要的，是姜離！”

“大將軍這是……想殺卑職？”

孫愚聞聲抬起頭來，白眉輕挑，似笑非笑的迎上了唐休那不怒自威的臉。

“我不能殺你嗎？”說著，唐休伸出了大手，輕輕握在了孫愚的脖頸上，冷冷道：“現在這情形，姜離來了也救不了你！”

“還請大將軍勿要讓小臣難做！”

恰趕在孫愚憋紅著俊臉，被唐休擰著脖子直直提溜到半空中不自禁死命掙扎的時候，柳南風趕緊邁步上前，伸手搭在了唐休的手腕處，皺眉脫口而出道：“臨來丹陽之前，主公有叫小臣勸諫大將軍知曉：三思而后行！”

“主公！”

“虎君！”

“……”

“噗通！”

與曾經的張壽一樣，唐休突然松手，使滿臉痛苦的孫愚失重跌落在地上，形容狼狽的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哪兒還有先前智珠在握的模樣！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蓋因脖頸受創，孫愚的笑聲變得十分怪異，如同黑暗中伺機而動的夜梟，堪堪是駭人不已。

“你笑什么？”

察覺到孫愚那充血泛紅的眼睛里時不時閃爍出些許不屑，唐休頓時大怒，猛地一甩開湊在自己身邊的柳南風，厲聲怒叱道：“再笑一聲試試？真當我不敢殺你？”

“卑職只是有感而發，咳咳……笑那公孫恪有眼無珠，怎生就選了一個剛愎自用的……暴君！”

“你找死！”

“呃……”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聲響悄然不覺間蔓延到了花廳內的每一個角落，唐休捏緊了孫愚的衣襟，將之再一次拔起到半空，獰笑道：“想死，我成全你！”

“嘿嘿！”

雖然是眼中寫滿了痛苦，可孫愚依舊在笑，其眉眼中顯毫不掩飾的顯露出一絲輕蔑，仿若居高臨下般，俯視著凡間的螻蟻……

“且慢！”見唐休終于忍無可忍的揚起了砂鍋大的拳頭，孫愚笑臉一滯，連連擺手道：“大將軍手下留情！”

“……”

“您想當楚王嗎？”趁著唐休散布于周身的殺意稍稍為之一凝的瞬間，孫愚且笑且誘惑道：“公孫恪做不到的事情，卑職能夠幫您！”

“……”

“只要您愿意放下矜持，親筆修書一封，求娶鹿娥姜姒……卑職保證，半年之內，讓您當上楚王！”

“噗通……”

說實話，唐休動心了，將孫愚扔回地面之后，他獨自站在花廳門口，腦海中天人交戰，頓時就陷入了無可自拔的猶豫掙扎。

“或者，您現在就殺了簡子川……卑職的承諾依然奏效！”

“……”

“如果！”

正當簡子川老臉沮喪，渾身顫抖著幾乎就快要陷入了絕望……唐休聞聲猛地回過神來，咬牙切齒道：“我說不呢！”

“能理解！”似乎早就料定了唐休會拒絕，孫愚并不怎么惋惜道：“您還年輕，感情用事太過稀松平常了！”

“你還真是不怕死！”

“怕，怎么不怕！”在柳南風的攙扶下，孫愚站起身來，稍事整理了一下儀容，輕笑道：“卑職肉體凡胎，怎么可能會不怕死！”

“那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我？”

“哪里哪里……”孫愚不住搖頭，緩聲繼續說道：“卑職只是覺得，大將軍最多也就發泄一下，不會痛下殺手！”

“為什么？”唐休愕然啞口，怔怔道：“你憑什么這樣說？”

“正所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孫愚面帶微笑，言語淡定道：“您是貴族，道理自是不用卑職多說……”

“……”

“另外！”說著，孫愚把手伸進了懷里，從中掏出了兩卷燙金的帛書，信心十足道：“卑職此番來到丹陽，不僅帶來了武安君府的旄節，更有天子和楚王的親筆詔書在握……保命應該是沒問題吧！”

“？？”

“圣天子詔諭，著楚公子休跪地接旨！”

“臣恭請圣安！”

“圣恭安！”眼瞅著在場所有人包括唐休在內盡都畢恭畢敬的跪倒在地上，孫愚頓時心滿意足，遂昂首挺胸，雙手攤開了燙金的帛書，高唱道：“敕令：楚奮武將軍唐休，自即日起領兵退出丹陽以南，未得宣召，不得踏足踏出郢山半步……郢北十三城城防皆交由乞鹿軍全權接管……不得有誤，欽此！”

“……”

“盤郢大王詔諭，著大將軍唐休接旨！”

“兒臣在！”

“敕令：……”

不給唐休出聲發出疑問的機會，孫愚又掀開了另外一卷帛書，將楚王下達的旨意一字不差的念了出來……

話一落音，花廳內瞬間鴉雀無聲，這電光火石之間的形勢逆轉，足足使眾人好半天都沒反應得過來。

唐休無從理解，天子為何會下達讓丹陽軍撤出丹陽的命令……這已經違背了羲皇訂下的“后代天子不得干涉列國內政”的祖制！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楚王的旨意幾乎與天子的圣旨完全雷同，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從唐休起身接旨以后，楚國北境以丹陽為首的十三座城池全都脫離了聽山殿的管控！

但凡乞鹿軍生出了一丁點兒不好的心思，郢都以北將不再設防，堪堪是一馬平川，了無天險可守！

“請大將軍使人驗看詔書真偽，待確定無誤之后，接旨吧！”

臉色已然陰沉到了極點的薛灼忽的抬頭站起身來，湊近一把奪過了孫愚手中的兩份詔書，仔細翻來覆去的研究了好久……直至其兩眼一黑，當場倒地昏死了過去！

“伴伴！”

“兄長！”

“父親……”

“太宰！”

“……”

隨意扭頭輕暼了一眼不知生死的薛灼，孫愚獨自置身于花廳中央，對這突如其來的混亂貌似漠不關心道：“請大將軍接旨吧！”

“我父王的旨意，怎么會落到了你的手中？”

唐休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仰頭冷冷的望著孫愚道：“乞鹿軍越俎代庖，不妥吧？”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面對唐休的質疑，孫愚輕哼一聲，接口狂笑道：“乞鹿軍乃天子親軍，別說是接管丹陽……接管郢都也未嘗不可吧，哈哈哈哈！”

“汝欺人太甚，真當我不敢……”

“大將軍是想要造反嗎？”怒聲打斷了唐休尚未來得及說完的話，孫愚須發皆張道：“真要以一己之私，陷列祖列宗于不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