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兒，

我要說一聲抱歉，騙了你是我的錯，對不起！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所以為了讓你消氣，不如我們來玩個游戲如何？

如果我贏了，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就當你答應了？

我猜測，你看這封信的時候，不是在靖南伯府，就是在去往江北盟的路上。

如果你是在靖南伯府，就算你贏

如果不是，就算我贏

我猜……是我贏了對不對？嘿嘿

我再猜，趙大姐也跟你一起同行，對嗎？

如果這次我也贏了的話，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小小的愿望？

放心，就一件很小很小很小的愿望，你一定能做得到，可以嗎？

就當你答應了

嫣兒

事態的發展有些出乎我的預料，想不到第一道難關來得比預想中還要快了些。不過不要緊，八哥已經為此準備了近兩年時間，我們有足夠的能力來應付這次危機。

我唯一當心的事情是，我不在你身邊看著你，真的害怕你會亂來，恨不得立馬開個隨意門去到你身邊保護你。

可仔細一想我這么擔心其實有些多余，雖然你為人比較魯莽，又容易意氣用事，腦袋還一根筋，動不動就熱血沸騰，要不然就激情過剩……嗯，我不是要數落你什么，每個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你我都不例外。

但我知道，你從不缺乏耐心，善良和擔當。

我曾一度以為，你只不過是在用一種狂野的方式向我們撒嬌……我錯了，經過這么些年，你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我都一一記在心里，后來仔細想想才懂得，你其實是想把歡樂帶給我們，帶給那個曾經死氣沉沉，了無生趣的家。

祖父的嘆息，祖母的自責，父親的逃避，母親的硬撐，最后還有我的沉默，這些都是造成我們家痛苦的根源。你想用這種方式改變這個家，把快樂帶給所有人，我說的對嗎？

也許你自己都從未發現自己的這個意圖吧？

你就是這樣的人，我所認識的言嫣，就算不過腦子，也總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也許這條路并不好走，也許前面有太多障礙，也許你會氣餒，也許你想過放棄，也許與你志同道合的伙伴會漸行漸遠，也許與你并肩同行的家人會一個一個倒下，也許最后只剩你一人孤獨前行。

但你的執拗、你的堅強仍會使你繼續走下去，直到終點……除非你已經忘了我們的誓言。

嫣兒，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強大。請相信我，因為我發現，真正自以為是的人，真正形成依賴的人，其實是我，一直以來都是我離不開你。

在我眼里，是你讓這個灰色的世界變得五彩斑斕

在我心里，是你讓所有的枯燥乏味變得興致盎然

只有依附在你身旁，感受你的熱情，汲取你的快樂，傾聽你的笑聲，享受你的溫暖

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去

如果我是一朵花，你就是給予我溫度的暖陽

無論何時何地，你永遠都是我們一家人里最耀眼的那個

請堅信這一點

無論遇到什么困難

請你不要哭泣

如果連你都被烏云遮擋

我該怎么辦？

言家該怎么辦？

那些仍在受苦的無辜百姓怎么辦？

我會害怕

我們都會害怕

害怕孤獨死去

害怕死的毫無價值

害怕自己會被這個世界遺忘

我還不想死

快來！

趕快來拯救我！

我就在這里

等著你

等著你來到我面前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你抱緊那個生不如死的小男孩說的第一句話

你告訴我

沒事了，不用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這就是我的愿望

言赤心親筆

————

讀完這封信，趙飛燕整個臉變得紅彤彤，像個熟透的紅蘋果，因為這封信嚴格來說，是言赤心寫給言嫣的情書，看別人調情當然會不好意思。

言嫣抬頭望著星空嫣然一笑，隨后低頭嗔怪道：“你說他是不是故意氣我？明明是他自己不愿意回來，卻要裝模作樣讓我去救他，就沒見過他這樣沒臉沒皮的人！”

趙飛燕苦笑著點點頭，把信遞回去給言嫣。

她能看得出來，與風燕南一樣，言赤心寫這份信時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勸慰言嫣要著眼未來，要堅持下去。

不過與風燕南笨拙的語言不同，言赤心的每一個字都直擊言嫣內心，就算連趙飛燕這個無關之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愛意。

可想而知，言赤心究竟有多么深愛著言嫣。

言嫣接過信小心折好，眼角似乎有一滴晶瑩的淚珠駐留，她凝望著信紙若有所思了一會，才打起精神說道：“請不要誤會，給你看這份信并不是要喂你吃狗糧”

“吃狗糧？”趙飛燕愣了愣，帶著困惑問道。

言嫣哈哈一聲：“嗯……就是炫耀的意思。”

說完言嫣深呼一口氣，緊接著臉色嚴肅道：“我知道我這么說有些無恥，不過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誰手還難說，說不定我會被大姐你打敗呢？總之我的意思其實是想對你說：只要大姐你還愛著赤心，就應該不顧一切去找他，你覺得呢？”

趙飛燕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知不覺間眼角再度變得濕潤起來。

言嫣給她看這份信的理由，恐怕就是希望她也能從信中，從言赤心的話語中得到力量，從而跨越徐進恒這道坎。

趙飛燕對此感激涕零，這種私人信件不要說給人看，就是讓人知道它的存在都是一件十分羞恥的事，可她卻大方拿出來分享，就為了讓自己振作。

可惜，言嫣的好心用錯了地方，趙飛燕最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失敗，而是無法兌現自己的諾言。

現在一想起自己曾經大言不慚要保護言嫣的話，就深深地感覺到什么叫羞愧難當！在最后關頭，自己竟然因為絕望而放棄了自己的底線，放棄拼盡最后一口氣的念頭。

她無法原諒自己，

尤其是言赤心還在吳文采手中受苦，淮南以及天下百姓都置身于徐澤成的陰謀之中，隨時都有可能被引爆導致千百萬人死去，自己卻因為恐懼而止步不前？

自己還有何顏面待在這里？

有何資格當淮勝軍的副將？

有何能力回報大家的信任？

然而，這一切在讀了這封信聽了言嫣的話之后，就徹底無關緊要了。因為她看見比愛情比自責比悲傷更重要的東西，

一顆純潔無瑕的玲瓏心。

趙飛燕突然想明白三年前在冰天雪地里掙扎的言赤心，他當時的想法了。

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愿意付出一切去守護這顆善良的心，就算她傻得可愛就算她想做的事不切實際也沒關系，就由我們來為她披荊斬棘，為她趟出一條路來好了。

————

第二天早晨，雄雞長鳴，揚州知府衙門的深處也同樣回蕩著這尖銳的鳴叫聲。

一位白發蒼蒼、仙風道骨的醫師坐在床邊，滿頭大汗目光焦灼地給躺在床上渾身赤、裸的言赤心施完最后一針，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捋了捋蒼白的長胡子說道：“暫時穩住了”

“多虧了李神醫，還好您老人家連夜出發來得及時，不然少爺就沒救了”吳然在一旁陪笑道。

李建元眉頭緊蹙看了吳然一眼，心想他要不是渾身是傷，自己要不是早就認識這對主仆，他會忍不住一巴掌扇過去。

都什么時候了，你家少爺都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作為仆人還笑得出來？

換作一般人，早就拉去人道毀滅啦！

“爺爺您渴了吧？喝口水休息休息”旁邊一位長得亭亭玉立的小圓臉女子注意到李建元一臉怒火，連忙打岔問道。

和李建元一起來的是他的嫡孫女李青黛，今年剛滿十五，是他的第六個孫女第十三個孫輩，也是天賦最出眾的一位，打小就被李建元帶在身邊教導，指望她能傳承自己的衣缽。

李建元從床上站起身，舒展僵硬的腰板，接過那杯水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