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思似乎并沒有對此感到意外，反而任由言赤心將手中的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嚨。

“言公子這是何意？難道是想……”陳思思繼續裝模作樣假笑著。

“郡主殿下除了樣貌出眾，頭腦也是一絕，我是何意你應當清楚”

“妾身真的不明白……”陳思思仰望著身邊的男人，那副嬌滴滴的委屈模樣似乎只要言赤心愿意，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言赤心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陳思思見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且越笑越大聲，絲毫不顧她原本嬌滴滴的小妖精形象。

“對不起，妾身并不存歹意，只是公子實在太有意思了，才忍不住調戲了一番”

陳思思說完便立即收起笑容，額首略微上揚，眉頭微微低垂，雙手平放于大腿上，整個人的氣質忽然間就變了樣，從輕佻的妖艷女子變回那個俾睨天下男子的高冷郡主。

之前都是裝的？

言赤心親眼看著陳思思解除狐媚女子的偽裝，將原本精悍能干的本質展露出來之時，心里不得不贊嘆一聲。

陳思思似乎能看穿言赤心的想法，再次露出淺淺的梨窩笑了一聲，緊接著又立馬變臉嚴肅反問道：

“想必言公子已經知道了今晚將要發生的事，不然也不會提前將家人送走。既然如此，又何必故作姿態用匕首威脅妾身呢？”

言赤心笑了笑不置可否，將匕首收回袖口中重新坐回椅子上，給陳思思倒了一杯茶，將茶杯輕輕推到她的面前。

陳思思道了聲謝謝，左手抬高用衣袖遮住鼻子以下，右手將茶杯捧起一飲而盡。

“你難道不怕我在茶中下毒嗎？”言赤心好奇問道。

“比起妾身的性命，言公子更在意言大小姐吧？”陳思思反問。

“郡主眼光毒辣，在下佩服”

“公子何必故意奉承？”

陳思思眼眸中閃過一絲失望，自己是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女，從小到大什么樣的好話她沒聽過？早就膩歪了。

“在下的身家性命皆系于郡主之手，如何能不討好殿下？”

“言家一家老小此刻恐怕已在靖南伯府了吧？有趙家姐弟在，公子可高枕無憂已”

“既然郡主已經猜出，那剛才的威脅不應當更有真實性嗎？”

“殺了我于你于言家而言百害而無一利！況且你已無路可逃”

屋外就有上百士兵把守，揚州城已封，到處都是巡防營的人，任他是絕世高手，又能逃到哪里去？

陳思思開始對這明知故問的對話感到厭煩，但還是忍住了脾氣繼續道：“言公子若是還看不清這層利害關系，妾身今晚親自走的這趟就算白費功夫了”

“原來郡主對在下期望如此之高，真是受寵若驚了”言赤心拱手道。

陳思思眼神古怪地看著他，思緒一下子發散開來。

在來之前，陳思思就對言赤心的應對做過充分的預測。以他的聰明才智，賣炭翁之事如此明顯他不可能察覺不到，再加上今早的刺殺行動，他定然已經猜到了事情背后的暗流。

在這種情況下，他首先要做的便是確保言嫣的安全，送走言家一家老小是最穩妥的做法。但倉促間要送走那么多人是個大麻煩，而且容易暴露，所以將他們安置在城內的靖南伯府是最佳的選擇。

至于他自己，他不能一走了之，畢竟言家的產業，言家的未來都還在揚州城，他不可能放棄，所以言赤心一定會獨自留下應對。

事實也的確如陳思思所料，言家人走了，言赤心留下，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預料之外的東西出現，除了……言赤心啰里啰嗦地說了堆廢話。

過去見過的五面，言赤心的話一直很少，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直擊要害，從不拖泥帶水，陳思思對自己的觀察十分自信。再加上言赤心的情報收集十分詳盡，預判發生偏差的可能性也許有，但不會太大。可今晚他卻一反常態，與她這個根本不熟悉的人說了一大堆可有可無的廢話。

“你在拖延時間？”陳思思困惑地問道。

“是的”言赤心坦白回答。

“為何？”

按道理說，他除了乖乖束手就擒已經別無他法，他拖時間做什么？

“等花家的人被清理干凈”

陳思思一激靈，頭皮發麻看著面前這個冷淡的男人，她沒想到自己竟然中了他的請君入甕之計，自己蓄謀一年之久的計劃，竟不到一天時間就已經全盤暴露了？

若是說之前的那次交手她還略略占了上風，這一次計劃不過剛剛啟動，他就已經洞悉了一切？要不然他如何能猜到自己的下一步棋？

想到這里，陳思思十六年人生里第一次感覺到什么叫毛骨悚然。

“我還是低估了你”

“不，是殿下太自負了，您太輕易放過言家老小，他們本應是殿下您最好的籌碼”

陳思思搖搖頭委屈道：“不是的，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對言家出手”

聽到這預料之外的發言，言赤心第一次皺起眉頭。

陳思思再次露出小女子姿態，紅著臉解釋道：“那份媒書，妾身……我是認真的”

望著對面女子臉上的認真表情，言赤心驚愕到失笑，他明明對誰都是一副客氣到冷漠的態度，為什么？

不對，這也許只是她的緩兵之計。

言赤心拋掉不切實際的想法，再次拿出鋒利的匕首抵住陳思思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

“好涼”陳思思一臉幽怨。

“請殿下跟我走一趟吧”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言赤心冷冷道。

————

靖南伯府，正廳

“老身倚老賣老，讓趙小姐見笑了”言老太太和藹地笑著，雙手握著鄰座少女的手打趣道。

“想不到老夫人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小輩只懂舞刀弄劍，甘拜下風”

說話的少女與一般淮南女子不同，少女不施胭脂水粉，穿著樸素一身灰衣長袍，頭發像男子一般盤著，若不是胸前鼓起的兩大團東西凸顯了女性的魅力，竟然和趙麟秀長得有八九分像。如果燭光再暗點，遮住脖子以下說是趙麟秀本人想必沒人會懷疑。

正廳內豎著擺放兩排桌椅，老夫人和趙飛燕在左側，對面則坐著言夫人和平平無奇的言嫣和言淑。姐妹兩人正咬牙切齒地盯著對面，望著那對過度發育的圓弧各種羨慕嫉妒恨。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笑著道：“趙小姐太謙虛了”

“聊了半天，老夫人想必累了，不如去客房休息一會？”趙飛燕趕緊換話題，她對附庸風雅之事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無妨，就是這宵禁來得突然，全家人都耽擱在這，也不知道今晚還能不能回去，真是給你添麻煩了”老夫人言語間透漏出擔憂來，太平盛世的這宵禁毫無預兆實在是有些奇怪。

“老夫人這么說就太見外了，父親要是回來了定要罵燕兒不識大體的。”

言老夫人慣例客氣了幾句，趙飛燕便接著說道：“有可能是小賊混進了城里而已，老夫人和言夫人可以放心，靖南伯府墻高院深，任憑他武功再高也進不來，進來了也出不去”

“靖南伯之名威震天下，這等小毛賊定是不敢老虎頭上捉虱子的”老夫人笑道。

趙飛燕生怕繼續聊下去會被察覺到異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便趕緊換話題道：“其實您老人家不必親自前來，不過是家里幾個丫鬟仆人犯了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言赤心在吃晚飯的時候不經意提起這件事，老夫人一聽就不樂意了，恩公一家哪能沒人伺候？便風風火火地召集仆人，打算將人親自送過去。臨走前言赤心建議她帶著言嫣和言淑一起過去，就當是散散心。老人家當時好像看出什么來，但也沒多問，帶著一家老小登門造訪。

言母看趙飛燕言不由衷，便笑了笑接話道：“伯爺生性勤儉，伯爵府本就沒多少下人，這一下子少了幾個丫鬟誰來服侍你和趙公子？我們府里有幾個空余的小丫頭正好派上用場，她們的出身與姿色都不錯，禮節也周到，定不會給伯爵府丟了顏面。”

“可是……”

老夫人再拍了拍趙飛燕的手背，和藹笑道：“趙小姐不必多言，就當是借調一下好了，等到伯爵府買到合適的人就撤回來，就算是盡了老身的一點心意，好吧？還有你不必擔心，雖說是多余的人手，但都是老身親自調教過的，原本是為了我家心兒準備的，可最后他沒要，所以才會閑了下來。相信老身，她們定能將你們姐弟照顧得舒心如意，說不定到時候你們都舍不得讓她們回來了呢~”

聽到言赤心的名字，趙飛燕的眼皮聳拉下來，雙眼的焦點不再聚焦一處，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間，一道強烈的火光一閃而過，緊接著巨大的轟鳴聲炸過來，震得眾人雙耳鳴響，瓦片橫梁在震動之下揚起滾滾煙塵。

咳咳咳——

言老夫人咳嗽了幾聲，向用身體護住她的趙飛燕驚恐問道：“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