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雷說得對，對于閻本立來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如果能換成足夠多的“本錢”，他絕對會換。但是五百美元，還不值得他賣腎，他不做虧本買賣。

他數(shù)完錢，抬頭一看，猛地看到集裝箱內(nèi)壁上有一個奇怪的紋印：兩個半徑不一的圓形錯位拼接，一條長線水平切過圓弧的底部……

閻本立看到這副圖像時，不禁頭暈目眩，但他很快了鎮(zhèn)定。此地不宜久留！

這個幽暗的環(huán)境和那個三叉燭臺真是瘆人，閻本立二話不說沖出集裝箱，連聲招呼都不帶打的。

再見，再也不見。

“謝謝惠顧。”黑人笑著對狂奔遠去的背影說。“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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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本立拎著自己的外套一路飛奔，跑了好一段距離才慢慢停下。他一邊跑，一邊把衣服穿上，從左袖再到右袖。

“呼……呼……”閻本立跑得有些累了，他回頭看了看，確認那個陰森恐怖的藍色集裝箱已經(jīng)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見四下無人，他忍不住掏出錢，熟了起來。從頭數(shù)到尾，又從尾數(shù)到頭，仿佛要把這五張鈔票翻到“韋編三絕”。遠處傳來動感的電子音樂，仔細一聽，似乎來自游戲廳。是《街霸》中“古烈”的曲子，“Gulie's Theme”。

這可是真正意義上我的“血汗錢”啊，閻本立這樣想著，今晚和小辰去吃什么好呢？

“Hey，guys！”突然，一個清晰的美式英語響起。“Come here！”

閻本立一怔，立即像被凍結(jié)了一樣一動不動。他知道這是誰的聲音——唐格（Tunger），這片港口最臭名昭著的惡霸，警察都拿他沒有辦法。據(jù)說他很喜歡中國文化，甚至還專門取了個中文名叫“唐于格”，好借此來收取唐人街片區(qū)的保護費。

閻本立心中暗罵不妙，這個月的保護費他沒有交！他趕緊把手中的五百塊錢塞進口袋，免得被唐格手下的人給搶去。

閻本立像僵尸一樣緩慢地轉(zhuǎn)動身子，臉上立馬掛好滿面笑容，欲討好唐格。

唐格是地道的加利福尼亞人，長著一副標準的美國白種人臉龐……不，應該是標準的美國流氓臉。他叼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搞來的雪茄，晃動著一頭蓬亂的金發(fā)，對著閻本立大喊：“You should know why i asked you to come here（你應該知道我叫你來是為了什么）。”

“Emmm……”閻本立如同麥田里的稻草人一般原地不動。當他看到一群嘍啰簇擁這唐格時，不禁牙齒打顫，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Please……Please postpone the protection fee for a few days（保護費還請多寬限幾日）……”

“What do you say（你在說什么）？”唐格把一個手掌豎在耳旁，作出“敢不敢再說一遍”的陰陽怪氣表情。原本他是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的，現(xiàn)在他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緩步走向閻本立，問道：“I can't hear you clearly（我聽不清你在說什么）。”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唐格的小混混重拳出擊。猛地一拳打在閻本立的臉上，以閻本立的身體素質(zhì)，他本能躲過這一擊。但他選擇不躲，默默地吃下了這一拳。因為逃避，只會迎來更慘烈的圍毆。

“咳咳！！咳……”閻本立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受擊的那一側(cè)臉直咳嗽。他感覺牙齒有些松動，鮮血的滋味盈滿口腔。

本來人滿為患的港灣忽然門可羅雀，無論白種人還是黑種人，見到這一幕慘劇都忍不住同情一番，然后轉(zhuǎn)身離去。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另外一個唐格的跟班一臉邪笑，眼神中充滿著白種人的優(yōu)越感。他提起拳頭還想再打，閻本立捂著嘴慌忙地求饒道：“No！No……No，I'm sorry！Sorry！My money is on another person（我的錢都在另一個人身上）！”

抱歉，小辰，你先幫我背一下黑鍋吧！

唐格見眼前這個“弱小”的黃種人從實招來，便伸手攔住那個跟班。冷笑著說：“You have to pay for the protection fee tonight（今晚必須交齊）！”

說完，唐格猛地一腳踹在閻本立身上，吼道：“Get out（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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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Thanks！”閻本立直言謝謝唐格“不殺之恩”，迅速爬將起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屁滾尿流地逃離現(xiàn)場。

閻本立再次飛奔起來，跑得更快，時間更長，距離更遠。

真狼狽啊，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閻本立邊跑邊想，好不容易拿到錢，就有催命鬼來“要債”了。

“哈……哈……”閻本立這回喘氣喘得更加劇烈，他感覺自己的支氣管都快被喘出來了。他大口大口呼氣吸氣，每一次呼吸，嘴角都會傳來一絲疼痛。他摸了摸臉上的傷，不致命，但很痛。真不愧是唐格的人，打人就是有“分寸”。

“F**k！”閻本立錘了旁邊集裝箱一拳以泄憤，錘得手疼。他究竟做錯了什么，要遭受這種痛苦？“諸事不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臂膀上多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圓形印記。

他慢慢走出集裝箱的陰影，兩眼迷茫，一時不知人生路該去往何方。這五百塊錢，是拿去吃一頓最后的晚餐？還是上繳保護費然后坐等餓死？

不知不覺間，閻本立已經(jīng)跑到碼頭了。他極目遠眺，夜幕降臨，海平面漆黑一片，夜空中群星點點。遠處的燈塔回蕩著刺眼的長光，他四處張望，終于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小辰！”閻本立笑著大喊站在海邊之人的名字。雖然，他賠的身無分文，又被唐格逼要保護費。但，還有辰炎。只要人還在，就有希望。只要還活著，就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好餓啊。閻本立撫著肚子緩緩走向辰炎的背影，他想著：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挫折，根本難不倒我。決定了！我要開一家飯店，就叫云城大飯店，這樣以后就不愁沒有晚飯吃了……

辰炎站在海邊，確切的來說應該是站在加利福尼亞港的地基上，距海還有一段高度，但下面即是無盡的汪洋。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任由海風吹散他好幾天沒洗的頭發(fā)。

嗯？好像哪里不對？

“辰炎！”閻本立再次高聲喊出他的名字，他好像沒聽見似的，沒有回應。在波濤洶涌的海上，他搖搖欲墜，站位有些不穩(wěn)……

“不好！辰炎！你別！”閻本立預感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也不顧臉頰的疼痛了，飛也似地跑了起來。

然而，就在閻本立即將接近辰炎時，辰炎長嘆一氣，然后他縱身一躍。“噗通”一個巨大的浪花，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對這個痛苦的世界，不帶有一絲留戀。

“辰炎！！！”閻本立振臂疾呼他急急忙忙地把外套一脫，也雙腳離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了下來，一個猛子扎了進去。

“哐當！”“哐當！”兩聲水花，高高濺起，打濕岸邊。

閻本立的身體機能不差，他的雙臂在水中用力滑動著，勉強保持游泳的姿勢。

海上正值秋季，天寒氣涼，扎進海中反而有一些微微的暖意。不過，海水不比游泳池，更何況是晚上。水中烏漆抹黑的，還有不少海砂瞇眼。視野范圍極小，能見度極低。

他在水中快速游動著，尋找著。奇怪，辰炎才剛跳下去沒多久，怎么就不見蹤影了呢？

閻本立扭動著，水流的聲音在耳畔回響，咸咸的海水在胃中翻涌著苦澀的味道。閻本立的四周暗流涌動，他逐漸失去了方向感，同時體內(nèi)的氧氣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