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真的“搶”了工人的飯碗？

如果我們有機會去特斯拉（Tesla）汽車制造廠走一圈，或者去亞馬遜（Amazon）的貨倉張望一眼，一定會為那個空間中的主角——高度自覺、不需要停歇的機器人、機械手繁忙而有條不紊的運動所震驚。另一個不言而喻的震驚之處可能就是：“工人在哪兒呢？”

技術的進步會導致工人失業，機器人、人工智能或者其他形式的自動化將使人類無工可做，這樣的擔憂從第一架紡織機的發明就開始了。但是歷史一次又一次表明這個預言的無效。我們如果來看一下最近幾年美國零售業的雇工情況，就可以發現比較有意思的結果。

電商，尤其是像亞馬遜這樣的超級電商的發展，確實讓很多零售商店都無法活下去，就是像沃爾瑪這樣的超級零售店，都在亞馬遜的擠壓下關閉了很多店面。更別提Barnes & Nobles、Borders這兩家著名的書店了，早已關門大吉。很顯然，實體零售店的關閉導致了許多工人失業。2010年是美國零售業最受重創的一年，失業人數達到110萬人。到2012年，情況有所好轉，總失業人數不到60萬人。從2016年開始，失業人數大大下降，在10萬到20萬人之間徘徊。

但有趣的是，電商本身的招工人數卻在逐年增加。2015年，新招的員工達到了20萬人，而到2016年，增加到30萬人。目前這個勢頭仍顯強勁，截止到2017年年中，已經達到了40萬人。2016年一年，僅亞馬遜一家公司就在全美國招收了10萬名新員工，其中在西雅圖的招工數量就達到1萬余人，每天都有新員工的入職培訓。據亞馬遜在西雅圖市中心新建辦公樓的容量來看，2019年該公司的員工數量可能達到7萬名以上。難怪西雅圖的房地產急速走俏，房價也不斷飆升。

這些數字表明，電商招工的數量其實已經超過由于實體商店關閉而使員工失業的數量。由此推論，其實機器人并沒有真的搶走工人的飯碗；相反，它們給了員工新的、價值更高的飯碗。

此話怎解？

回憶一下20世紀70年代初的美國，銀行的ATM剛剛啟用。專家預測，銀行的用工人數以及需要開設的支行數都將大大下降。后來網上銀行的出現，使得這個預言的呼聲更高。富國銀行（Wells Fargo）在引入新技術上向來領先，在ATM和網銀的使用上也是如此。確實，數據表明，與1998年相比，2004年的銀行員工總數量下降了1/3。但是ATM和網銀的出現，反而使開設支行的成本下降，而且隨著新的金融需求如個人理財、私人信貸的出現，在同一時期支行的開設數量反而增加了43%。當然，這些支行所招收的新員工，其工作性質不再是存款取款，而是辦理與銀行相關的業務（relational banking）。這些員工的工資收入也比原先的銀行員工要高出許多。

再看一下計算機軟件的發明給設計行業帶來的沖擊。比如畫圖軟件、設計軟件大大簡化了設計的流程，可以省去大量的排字工人和編輯。波士頓大學的一位經濟學教授在1983年曾經成功地將自己開發的一個制作目錄（catalog）的軟件出售給西爾斯百貨公司（Sears）。當年該公司的目錄制作部門立刻就裁員100人。這位教授當時心里有點打鼓，也有點內疚。可是后來發現有些客戶利用這個軟件制作出更多數量和更多款式的目錄，并且可以針對不同人群的不同需要制作出完全符合這些群體個性特點的目錄本，對促進銷售起到了非常有效的作用。雖然總體而言，在20世紀80年代該軟件的出現導致了10萬名排字工和編輯失業，但是從1979年到2007年，這個行業的設計員人數卻增加了4倍，達到80萬人，遠遠超過由此帶來的失業人數。當然，該軟件的出現所帶來的新的工作機遇與原先的已經大不相同，但是，工作機會增加了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現在來看一下在電商亞馬遜貨倉工作的員工，他們與在沃爾瑪工作的員工的性質不同，需要的技能不同，得到的報酬也不同。亞馬遜的每一件貨品都有自己的電腦編號，因此不需要像在實體商店里那樣，同類貨品必須放在一起才容易辨認提取。相反，貨品可以放在任何貨架的空隙內。一個客戶在網上下單，電腦就會尋找到相應的貨品及其所在的倉庫位置，精確到貨架。收到單子的貨倉就會派機器人去取貨，如果貨品在幾層樓高的架子上，就會由那位駕駛電子檢索機的員工去相應的貨架上取，然后把貨品放到貨臺上。機器人接著會根據貨品的大小、重量、性能選擇合適的包裝盒，將貨品放入盒中。員工隨即將盒口密封，然后把它投放到傳送帶上。盒子之后會被機器人貼上標簽、送貨地址，然后由不同的快遞公司送給買家。在整個過程中，需要人工的地方只有兩處：電子檢索機駕駛員，盒子密封員。但是由于在網上購物的方便快捷，被購買的貨品數量、品種激增，員工需要量也隨之增加。而且由于電商連接買家和賣家的效率更高，因此整體而言，生產率也大大提高了。體現在工資收入上，亞馬遜支付給員工的平均每小時的工資比沃爾瑪要多2美元，而且亞馬遜的員工還享有股權、教育學費補助等其他福利。

最近，亞馬遜宣布，在西雅圖之外，還要在美國挑選一個城市，在那兒成立第二個總部。這個消息引起了華盛頓之外所有州的州長強烈的興趣，大家都想爭取亞馬遜過去，就是因為它會帶來潛在的大量工作機會。亞馬遜2017年8月宣布在未來的一年里要招聘13萬名新員工，也許其中大部分就會在那個第二總部呢！

所以，機器人搶不了工人的飯碗，而是創造了新飯碗。讓自己不失去飯碗的最好方法就是不斷學習新的知識和技能，去得到那份嶄新的、價值更高的工作。若不如此，那個舊飯碗肯定將一去不復返了！

2017年9月于美國西雅圖，載于《管理視野》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