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經濟的轉型升級:新結構經濟學方法與應用
- 林毅夫 付才輝 陳曦
- 8695字
- 2019-12-27 16:44:54
三、成功跨越收入陷阱的國家:相似的工業化路徑
與眾多落入低收入和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不同,日本與“亞洲四小龍”先后成功追上西方發達國家。回顧這些國家崛起的歷史,我們發現它們與中國遵循著相同的工業化路徑,即依次經歷了鄉村原始工業化(或以遠距離貿易為目的的城市手工作坊階段)、勞動密集型規模化輕工業、資本密集型規模化重工業三個階段。這種自下而上的、從農村到城市、從輕工業到重工業的漸進的經濟發展順序是日本與“亞洲四小龍”成功的關鍵。
(一)為第一次工業革命助跑:鄉村原始工業化
日本鄉村的原始工業化階段在江戶時代(1603—1868年)就開始萌芽了。江戶時代復制了中國唐宋時期的工商繁榮,國內政治環境穩定,農產品貿易和鄉村手工制造業得到了相當的發展。被西方列強打開國門后的明治時代早期(1868—1890年),在強政府主導下,日本鄉村原始工業化開始加速,在明治中期基本完成以全國和世界貿易為目的的鄉村原始工業化過程。
其實自18世紀早期起,由于農村地區靠近原材料、能源(水力)與來自農民家庭的廉價勞動力,日本的商業和制造業由城鎮向農村轉移。Smith(1988)發現,從18世紀到19世紀上半葉,日本35個城鎮(castle town)的人口平均減少了18%。相反,在這些城鎮附近的農村地區,人口明顯增長。制造業、貿易與運輸業等的非農勞動所得是日本農村家庭重要的收入來源。日本1843年對長州兩省的調查顯示,農民凈收入的55%來自非農勞動(Smith,1988)。日本鄉村制造業大多生產清酒、植物油、糖、絲綢、布、紙等生活消費品,企業一般規模很小,但鄉村工業總產值是巨大的。在江戶時代末期,城鎮人口的衣食消費大多來自農村。例如,在1859年東京的絲綢產品有90%是農村生產的(Smith,1956)。商業與制造業在日本農村地區的發展,大大提高了廣大農民的購買力與對工業制成品的需求。例如,1875—1895年,日本國內對布的需求增長了三倍,而農村地區的需求增長高于全國平均水平(Hayami,1998)。此外,鄉村工業與商業的發展,能夠培育農村勞動力的商業精神與工業技能,為日本開啟工業化準備了充足的勞動力。
隨著日本鄉村工業的發展,勞動分工日益加強。到18世紀末,生產一般被分為幾項獨立的操作,由不同的家庭完成。日本的富農階層(gono)是鄉村工業的“企業家”或“中介人”,與英國17世紀的商人階層扮演著相同的角色。他們充分了解市場的需求,當地產品的特征,以及勞動力的質量(Smith,1956)。這些富農為農民提供原材料和生產工具,雇用農民“就地”生產,然后把制成品分銷到全國和世界各地。這種“包工制”(putting-out system)在18—19世紀的日本鄉村非常普遍。日本很多鄉鎮在“包工制”下,生產小批量、差異化的棉紡織品,供應國內外市場。例如,Iruma是日本一個典型的農村紡織品生產地,從19世紀初開始生產棉紡織品,到19世紀90年代末發展為日本最大的棉紡織品生產區之一(Hayami,1998)。在此期間,當地的商人和批發商建立的分銷網絡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在明治初期,所有的鄉村都會種植桑樹和養蠶,并賺到不菲的收入。從這一點來看,絲綢不僅作為傳統產品為農村地區帶來了財富,而且通過賺取大量的外匯為日本的工業化做出重要的貢獻。開始時商業化的農業生產持續高于工業(原始制造業)。直到20世紀80年代末,食品業一直領先所有制造業。但到了80年代后期,紡織品追了上來。紡織品中以生絲、絲織品、棉線、棉織品為主。比如1860—1870年,日本的棉線生產以手紡、粗紡為主。這一時期通過貿易,國外的棉布棉線進入日本,使得日本國內產量下降,此外此時的機械化生產幾乎為零(即沒有采納英國、美國的紡織機和工廠體制)。1880年后,用進口的半成品棉線在國內加工的棉布才開始超過進口的成品棉布。
從貿易結構上看,在1865年,出口貿易以生絲和茶葉為主,其中生絲占總出口的80%以上,茶葉占11%左右,另外蠶卵紙占5%左右。說明明治初期的日本主要靠出口原材料換取外匯。這些數字在兩年后迅速變化:1867年生絲占45%,茶葉占18%,蠶卵紙占近20%。進口貿易在1865年以紡織品為主(占85%以上),武器次之(7.6%)。其中棉紗占6%,棉布占31%,毛織品占48%。說明這一時期日本的制造品主要靠進口。只有依靠產業升級,采用規模化方式從事紡織品的生產才能改變這一局面。
在日據時期,特別是一戰后,為滿足殖民宗主國(日本)市場的需求,中國臺灣的制糖業、樟腦業等農副產品加工業得到發展。1920—1937年,中國臺灣地區食品加工廠由1462家增長到5386家,其職工人數由2.8萬增長到4.9萬。制糖業是食品加工業的主干,1914年砂糖產值占食品加工產值的79%,1929年為83%。[60]這一時期的加工廠一般為雇傭人數在30人以下的小型手工工廠。因為農村地區靠近原材料與廉價勞動力,工廠大多分布在農村地區。1930年,中國臺灣制造業就業在農村地區的比重為62.6%,采礦業就業在農村地區的比重達到84.8%(Ho,1979)。
從20世紀50年代起,中國臺灣的鄉村工業在土地改革后進一步繁榮發展。1962年,中國臺灣農村家庭的非農收入份額為25%。到1975年,非農收入份額增長到43%。1956—1966年,中國臺灣農村勞動力從事農業生產的份額由73%下降到54%,農村勞動力制造業就業的份額由略低于7%增長到10%。在1970年,至少從事30天非農勞動的中國臺灣農村勞動力超過120萬人,其中的26.5%從事工業和礦業,11.7%從事商業,5.8%從事家庭手工業。不在農場工作的農村勞動力達到53.4萬人,其中超過40%從事工業和礦業。
1956—1966年這十年間,中國臺灣制造業職工人數共增長了27.5萬,其中46%被農村制造業吸收,農村制造業就業的年均增長率為7.2%,遠遠高于城市地區。表4-1列出了中國臺灣就業人員的城鄉分布。1956—1966年,采礦業、制造業、建筑業、商業與交通通信業,都呈現了從城市向農村轉移的趨勢。其中,農村制造業就業占全部制造業就業的比重由37.2%增長到41.3%。1971年,農村制造業職工人數占全部制造業職工人數的比重達到50%,農村制造業增加值占全部制造業增加值的比重達到48%。[61]
表4-1 中國臺灣就業人員的城鄉分布(單位:%)

與城鎮工業企業相比,農村工業企業規模更小。例如,在1971年,中國臺灣農村制造業企業平均雇用15個工人,而城市企業平均雇用50個工人。其次,農村工業企業大多生產食品、紡織、家具等勞動密集型產品,可以充分利用農村剩余勞動力,其增長速度快于城市地區。例如,1956—1966年,中國臺灣農村紡織服裝業就業的年均增長率為8.6%,而城市紡織服裝業就業的年均增長率約為5%。中國臺灣的鄉村原始工業化,以遠距離貿易為目的,利用農村剩余勞動力“就地”生產。這有利于提高農民收入,發酵市場,培育企業家精神,以及發展供應鏈和商業分銷網絡,是中國臺灣成功開啟工業化必不可少的階段。
(二)第一次工業革命起飛及從規模化輕工業到重工業的漸進的產業升級
明治后期,由于國內外市場的擴大,使得采用規模化生產有利可圖,棉紡織業慢慢引入英國機器。比如,從1888年開始,日本的機械化生產的棉布開始直線上升,超過手工棉布,一舉成為日本棉線生產的主流。
雖然棉線制造業是日本最早實現機械化的部門,但是其動力仍然是靠腳踏和水力,而沒有急于引進蒸汽機。直到1896年(明治18年),即英國完成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才由豐田潔佐發明了動力織機。不過這還不是全機械化的織機,仍然有一部分需要人工完成。全工序的機械化是在1926年(大正15年)才發明出來的。
這一時期日本的區域分工開始形成:原棉、紡線、織布三個環節由不同地方和作坊完成。在大多時候,不是“工廠制”,而是紡織作坊能否成功運來原材料和開辟新銷路,決定了棉紡織品生產地區的盛衰。因此地區內商人的行動力最為重要。棉紡織業的歷史表明,商人活動和農戶多元就業戰略(在同一戶家庭內將農業勞動和其他就業機會相結合的家族勞動力的分配戰略)的結合,盡管不能歸結為“工廠制”的確立,但可以說是日本產業發展的一大方向和特點。
事實上日本采取的是雙軌發展戰略:由市場力量來發展作坊式的“鄉鎮企業”和微循環商業網;同時由政府主導引進現代化機械紡織機器(建立國有企業),來給市場提供產業升級示范和學習機會。
開放經濟下自下而上的產業升級戰略不僅為日本帶來了可觀的國內儲蓄和外匯儲備以支撐政府從事的基礎設施建設,而且為日本培育了一大批企業家和工匠,避免了很多發展中國家由于急于求成而走過的彎路,這實際上大大提高了日本經濟發展的速度。
日本經濟在循序漸進發展戰略下的高速增長可以從對外貿易結構的變化中看出。從明治維新開始后的25年(1968—1895年),如果把進出口結構分為食品、原料、半成品和成品,在出口方面,食品出口增長了近5倍,原料出口增長了約2.5倍,半成品出口增長了近8倍,成品出口增長了約24倍(這個增長是在19世紀80年代才開始爆發,其中每5年就增長近3倍)。進口方面,原料進口在1868—1885年間沒有變化,然后在接下來的10年間(1886—1895年)暴增了20倍(其中前5年是4倍,后5年是5倍),說明日本已經在此期間引爆了第一次工業革命,或者完成了工業革命的助跑階段。從出口占比來看,1868—1870年,食品和原料占出口比為56%,半成品為41%,成品為1%。到1895年,食品和原料占出口比為29%,半成品為45%,成品上升到23%。
在這27年(1868—1895年)的出口結構變化中,開始時,生絲一直每年占總出口的35%以上,茶葉占20%以上,直到1885年后這一格局才開始發生重大變化。日本的對外貿易戰略是與歐洲和美國搶占亞洲市場并利用這個巨大市場完成日本的產業升級。1893年后日本對中國內地、朝鮮和中國香港的棉紡織品出口急劇上升。
日本棉紡織制成品的出口從1886年開始呈爆發式增長。比如棉紗出口在1886年以前為零,1890年僅為2000日元,但是到1895年暴漲到41.3萬日元,增長了200多倍;棉織品出口在最后10年間(1886—1895年)由17.5萬日元暴增為121.5萬日元,增長了約7倍。絲織成品出口也在這10年間暴增了近12倍,而在這之前的10年表現也毫不遜色,暴增了14倍。同時,棉花進口從無到有,在15年間(1881—1895年)暴增了37倍,以至于僅棉花一項就在1895年占到日本總進口的16%,是當年日本最大的一個進口項目,超過金屬制品、火炮、汽船和機械制品的總和(11%)。
雜貨出口,主要是中小制造業的出口產品,包括絲制手帕、火柴、陶瓷、油器、小型針織品、紐扣、麥稈編織物、花紋鋪席、毛筆、陽傘等,也是主要的出口產品。也就是說,日本將英國早期發展階段的積小溪為江河的發展戰略發揚光大了,而這一戰略也正是中國改革開放以后鄉鎮企業繁榮期間所走的道路。
日本的出口產品具有典型的“二重結構”:一重是面向歐美市場的由中小制造業生產的傳統手工產品(如生絲、茶葉、陶瓷、漆器等),另一重是面向亞洲國家的由近代工廠或規模化制造業生產的近代產業產品(如火柴、棉紗、棉布、紡綢緞等)。這說明日本的規模產業當時還不具備與歐洲國家競爭的實力,因此利用亞洲市場來傾銷產品,而同時依靠向歐洲市場出口勞動密集型產品獲得外匯和機器。
日本在這一時期的主要進口結構在19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有了顯著變化,由之前的進口輕工制成品,如棉織品、毛織品等纖維產品和砂糖,轉為進口原材料和重工業產品,如原料棉、機械、金屬和石油產品等。比如日本在19世紀80年代中期向英國和歐洲國家大量進口金屬和機械產品,包括機床、內燃機、發動機、電動機、紡紗機、織布機、造紙機、印刷機等。1885年后,金屬產品,如鐵路建設材料、電信、電話線、鐵錨等產品進口急劇增加。日本以前一直大量出口生絲(原料比較優勢),但是后來卻大量進口棉花(原材料),表明其棉紡織產業和技術的迅猛發展。這一系列的產業升級都是其第一次工業革命成熟和為第二次工業革命助跑的標志。
日本經濟學界承認“在日本,領導工業化的并非如歐洲各國那樣的重工業,而是紡織工業,并且與其說是具有規模經濟性的大紡紗廠,不如說是繅絲業中的手工繅絲、紡織業中用手工織布機織布的中小工廠群”(《日本經濟史4:產業化的時代(上)》,第24頁)。
紡織工業是明治時期日本的骨干產業。它在制造工業生產額中所占的比例在1874年(明治7年)已經達到26%,1887年為32%,1897年高達41%。此后,比例有所下降,但至1907年仍然高達32%,而其絕對值是一直飆升的,只不過其他產業同時也繁榮興旺起來,因此紡織業占比有所減小。
日本對紡織品的進口也在整個第一次工業革命期間穩步下降,到1900年幾乎下降為零。另外,從19世紀90年代的后半期開始,日本開始向亞洲鄰國出口棉紗和布料紡織品,同時開始從印度大量進口棉花。也就是說,整個明治時期的工業化是一次輕工業革命,實現了從進口日用品到出口日用品的轉變。在這一轉變中,棉紡織品扮演著中心角色,恰如一個世紀前發生在英國的第一次工業革命一樣。[62]
與中國的工業化路徑類似,韓國工業化也遵循了從輕工業到重工業、從勞動密集型工業到資本密集型工業、從生活消費品到生產資料的漸進的產業升級。20世紀50年代初到70年代中期,是韓國輕工業繁榮發展的階段。自20世紀70年代末起,韓國開始進入重化工業化階段。[63]
自20世紀50年代起,韓國優先發展投資少、技術設備簡單、資金回收快的勞動密集型輕工業,如食品加工業、紡織服裝業、皮革制品業、制鞋業等。到50年代末,由于發達國家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外移,國際市場對輕工業品需求旺盛。韓國政府抓住時機,積極推行出口導向型政策,利用其廉價勞動力優勢,發展勞動密集型產品,推動出口。在國內外市場巨大需求的驅動下,韓國輕工業迅速發展壯大。
表4-2展示了韓國制造業的增加值結構。1953—1960年,韓國輕工業增加值占全部制造業增加值的比重在80%以上,僅食品、飲料制造業與煙草加工業增加值就占全部制造業增加值的30%以上。1953—1973年,紡織服裝業,皮革制品業與制鞋業的增加值占全部制造業增加值的比重都在30%以上。根據韓國制造業的就業結構(表4-3),1961—1970年,韓國輕工業勞動力占全部制造業勞動力的比重在74%以上。20世紀60—80年代這20年間,紡織服裝業,皮革制品業與制鞋業的勞動力占比都在30%以上,是這一時期韓國最主要的生產與出口部門。1970—1980年,紡織與皮革制品的增加值由1344億韓元增長到19765億韓元,不考慮價格變化,年均增長率達到30.8%;紡織與皮革制品的總產值由5217億韓元增長到101454億韓元,年均增長率為34.7%。1962—1980年,紡織品的出口額由221.6萬美元增長到219755.8萬美元,年均增長率為46.7%;服裝出口額由111.8萬美元增長到294685萬美元,年均增長率為54.9%。
表4-2 韓國制造業的增加值結構(單位:%)

表4-3 韓國制造業的就業結構(單位:%)

隨著韓國輕工業生產規模的擴大,工業企業對原材料、中間產品、機器設備與交通運輸網絡產生了巨大需求。到20世紀70年代末,韓國已經積累了足夠的資金和技術實力,因而具備了發展資本密集型重工業的條件。在韓國政府的支持下,金屬及金屬制品、機械制造業、交通設備制造業及石化工業快速增長。
從1980年到1990年,韓國工業增加值由85188億韓元增長到486409億韓元,不考慮價格變化,年均增長率為19%。其中,交通設備制造業的增加值由4506億韓元增長到58845億韓元,年均增長率為29.3%;金屬及金屬制品業的增加值由8816億韓元增長到69935億韓元,年均增長率為23%。[64]如表4-2所示,從1973年到1990年,重工業增加值占全部制造業的比重由27.6%增長到47.9%。其中,金屬及金屬制品、機械制造業與交通設備制造業增加值占全部制造業的比重由14.5%增長到33.6%。從表4-3的就業結構來看,在1970年,重工業勞動力占全部制造業的比重為25.7%,1990年增長到40.8%,2006年達到50.8%。
在60年代初,食品加工業是韓國最主要的出口品,1961年其出口份額為36%(O'Connor,1995)。隨后,紡織品出口快速增長,很快超越了食品工業。1962—1968年,紡織品、服裝與鞋包出口額在總出口額中的比重由6.3%上升到40.7%。一直到1980年,紡織品、服裝與鞋包的出口份額一直在35%以上,是這一時期韓國最主要的出口品。20世紀70年代末,韓國建立了鋼鐵和造船產業,20世紀90年代這些產品便晉升為韓國十大主要出口產品。韓國的半導體、計算機和汽車產業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快速成長,20世紀90年代便成為韓國十大主要出口產品。在1975年,韓國重工業品(不含石油及石油產品、電子電氣)的出口份額為13.1%,1980年增長到24.3%,2000年達到41.6%。可見,韓國的主要出口產品也經歷了從勞動密集型和輕工業產品到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品的轉變。
中國臺灣地區在完成鄉村原始工業化后的產業升級也遵循了從輕工業到重工業,從勞動密集型工業到資本密集型工業的循序漸進的路徑。中國臺灣輕工業的高潮是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80年代開啟了重工業起飛,比中國內地早了約15年(中國目前的沿海城市,如上海和深圳,已經追上臺灣)。
1953—1960年,中國臺灣的農副產品加工業、紡織、玻璃、造紙、皮革等消費品工業得到迅速發展。在此期間,中國臺灣工業生產年均增長11.7%,工業生產比例由19.7%上升到26.9%,而輕工業增加值占全部工業增加值的比重在70%以上(見表4-4)。在50年代末期,內需趨于飽和,中國臺灣利用工資低廉的比較優勢,借助國際市場對輕工業品需求旺盛的有利時機,積極推行出口導向的經濟戰略,繼續發展勞動密集型消費品,推動出口。除傳統輕工業品外,電子工業也開始發展。1961—1973年,中國臺灣工業生產年均增長率為16.4%,出口貿易由1.64億美元增長到44.83億美元,工業制品在出口貿易額中的比重由32.3%增長到84.6%。
表4-4 中國臺灣制造業的增加值結構(單位:%)

在中國臺灣工業化初期,與農業關系密切的制糖、菠蘿罐頭等食品加工業增長最快。1952—1959年,食品工業就業占全部工業就業的比重保持在20%以上,是這一時期最大的工業部門(見表4-5)。1952—1969年,食品工業增加值在全部工業中的比重最大。紡織服裝業因其充分利用勞動分工與剩余勞動力的特性,在工業化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1947年,中國臺灣紡織服裝業就業占全部制造業就業的比重僅為5.46%。到1952年,紡織服裝業的就業比重增長到20.73%。1960年,紡織服裝業的就業比重達到25.02%,超過食品工業,成為最大的工業部門。1970—1984年,紡織服裝業增加值占全部制造業增加值的比重最大,平均在15%以上。1952年,紡織服裝業的出口額占全部出口額的比重僅為0.71%,到1970年,紡織服裝業的出口比重增長到31.71%。1960—1970年,紡織服裝業的平均出口比重為20.29%。
表4-5 中國臺灣制造業的就業結構(單位:%)

數據來源:Balassa(1971);Fields(1985);CEPII數據庫。
由于消費品工業生產規模擴大,對原材料、零部件、能源與機器設備的需求急劇增長。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中國臺灣積累了資金和技術實力,居民儲蓄與外匯收入都有了較大增長,已具備了發展資本密集型工業的條件。中國臺灣適時推動中上游工業發展,逐步建立和發展了鋼鐵、機器制造、交通設備制造、石油化工等重化工業。1974—1981年,中國臺灣工業生產年均增長14.1%,重工業的增長速度大大超過輕工業。如表4-5所示,1960年,中國臺灣重工業增加值在全部工業增加值中的份額只有26.6%,1980年增長到42.6%,1996年達到50.8%。從表4-5的就業結構來看,1975—2000年,重工業就業比重由32.5%增長到45.8%;其中,金屬及金屬制品、機械設備與交通設備制造業的就業比重由16.3%增長到29.7%。1981年,機械、鋼鐵、化學品和石油煉制品在出口總額中達到32.3%。
新加坡沒有農村,但是獨立以后也是靠手動作坊起家,甚至在20世紀60年代還主要靠生產和出口假發來進行原始積累。在政府的產業政策指導下,新加坡逐步從手工作坊升級為勞動密集型規模化輕工業,再到重工業和金融業。伴隨著新加坡從輕工業到重工業的產業升級過程,電子工業成為其支柱產業,而且電子工業也經歷了從生產消費型產品到投資型產品,從勞動密集型產品到資本、技術密集型產品的轉變。
新加坡電子工業的成長可以分為三個階段(見表4-6)。第一階段,1960—1980年,新加坡利用廉價勞動力優勢,生產簡單的消費類電子產品,如電視機、收音機等。在這一時期,電子工業是勞動密集型的,因此電子工業就業快速增長。電子工業職工人數的年均增長率在60年代為24.6%,在70年代為20.3%。到1980年,電子工業職工人數超過7萬,占制造業就業人數的1/4以上。隨著新加坡勞動力成本上漲,自1980年起,電子工業開始向資本、技術密集型轉變。第二階段,1980—1990年,電子工業的就業增長率下降到5.5%。到20世紀80年代末,電子工業職工人數增長到12.3萬,占制造業總勞動力人數的35%。第三階段,1990—1999年,電子工業的就業出現負增長,但工業增加值的年增長率仍高達11.2%。這一時期,電子工業以資本、技術密集型為主,勞動生產率年均增長13.1%,高于其他制造業部門。1996年,新加坡成為世界第三大電子產品出口國。在1999年,新加坡電子工業的增加值接近GDP的10%,超過制造業增加值44%,電子產品出口占總出口的60%以上,電子工業私有部門的研究與開發(R&D)投資占全國私有部門R&D投資的55%。
表4-6 新加坡電子工業的增長(單位:%)

數據來源:Wong和Ng(2001),表13.1。
從產品結構來看,在第一階段,新加坡吸引了飛利浦、松下等外商投資,依靠廉價勞動力,從事音頻視頻設備的加工裝配。自第二階段起,新加坡主要生產計算機及其外圍設備,其增加值在1980—1990年年均增長率約40%(見表4-7)。新加坡成為磁性硬盤驅動器、噴墨打印機、光盤與多媒體聲卡等資本、技術密集電子產品的最大生產國。其中,20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新加坡生產了全世界超過一半的磁性硬盤驅動器(Wong,1999)。此外,在70年代,新加坡主要從事勞動密集型的半導體裝配與測試業務。自90年代中期起,在政府支持下,新加坡發展資本密集型的半導體晶片制造。因此,半導體行業的勞動生產率在第三階段大大提高。顯然,新加坡的電子工業經歷了從勞動密集型到資本、技術密集型的升級過程。作為支柱產業,電子工業帶動了上下游產業鏈發展,推動了新加坡快速實現工業化與經濟增長。
表4-7 新加坡電子工業的結構演變(單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