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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與中國當代社會的世俗化

市場化不僅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經濟效益,更引領了文化層面的深刻變革——市場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商品意識逐漸成為社會的主流意識,富裕成為人們的共同追求,世俗化成為中國當代社會發(fā)展變化的又一個顯著特征。在價值取向上,從注重理想向強調實際的方向發(fā)展,從注重義務向強調權利的方向演變,從注重集體向強調個體的方向轉化,是中國當代社會心理嬗變的主要趨勢與特征。世俗化充分地肯定了人們的現世追求、物質享受,表現出強調個體、現實、利益的價值取向,經濟因素在社會生活中的分量明顯增加,人們普遍注重個人利益,追求現世享受,圍繞利益的算計、爭斗成為生活的重要內容。

韓慶祥在《當代中國的社會轉型》[8]一文中則將中國的社會轉型概括為十個方面:由權力社會走向能力社會,由人治社會走向法治社會,由人情社會走向理性社會,由依附社會走向自立社會,由身份社會走向實力社會,由注重先天給定社會走向注重后天努力社會,由一元社會走向多樣化社會,由人的依賴社會走向物的依賴社會,由靜態(tài)社會走向流動社會,由國家社會走向市民社會。

由于市場化是市場經濟運行的基本條件和重要基礎,而市場性思維則必將影響并滲透于社會的一切事物,因此,這個時代無疑是一個市場交易高度發(fā)達的時代,是社會的市場化進程突飛猛進的時代,也是社會世俗化趨勢不可阻擋的時代。社會經濟增長速度加快,貧富分化程度加大,利益格局差距加深。隨著計劃體制向市場體制的轉軌,隨著社會和經濟發(fā)展所促進的小康社會的來臨,隨著消費文化匆匆登上日常生活的前臺,世俗化正全面地展開其內涵與形式。隨著市場經濟的建立,經濟行為已完全淡去“計劃”色彩而演繹為真正的交換行為,追求效益的最大化,它所奉行的交換原則、效用最大化原則甚至滲透到社會幾乎所有領域;由市場理性催生的“經濟人”,在時代賦予的機遇與權力面前,也在充分施展其“個人效用最大化”才能。

市場經濟一方面極大地促進生產的不斷發(fā)展、促進經濟的持續(xù)繁榮,另一方面也對傳統道德倫理產生了巨大沖擊,甚至形成了一種解構的力量。社會彌漫著實用主義和實利主義,只重實用和實利,生活變成赤裸裸的一件功利的事情。社會像是一個大公司,人人都在想錢,人人都在賺錢,一切向錢看。

“商業(yè)社會”是一種新的社會形態(tài),在文化意義上,它與傳統的以生產為主導的農業(yè)或工業(yè)社會的本質區(qū)別在于:“商業(yè)社會”是世俗型社會,它常常跟金錢崇拜、物質利益至上的觀念聯系在一起,它代表了一個新的社會形態(tài)、一種新的價值取向。世俗化充分地肯定了現世追求和物質享受,表現出強調個體、現實、利益的價值取向,為市場經濟、民主政治、社會參與進行著社會心理上的準備。這是世俗化的“光明面相”。但是,作為現代化悖論性質的一種表現,如果缺乏嶄新的價值觀念和行動規(guī)范做出及時而強有力的引導,世俗化就必然會表現出它的“陰暗面相”,當世俗化變得偏激化,必然會造成對人文精神的巨大沖擊,更為甚者將會嚴重削弱甚至消解精神世界的終極價值,如果人們對于生活意義、社會理想、人類幸福這類問題都喪失了興趣,那就可能在市場與商品的大潮中淪為經濟動物。在經歷了理想信仰的幻滅之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轉向對世俗生活的關注和對個人欲望的滿足,活在當下、快樂至上的人生態(tài)度得到了人們的普遍認同。

股市加速了當代中國社會的世俗化進程,因為股市每天都在普及著商品精神和買賣交易意識。在股市的深刻影響下,社會成員更加關注自我的現實利益和世俗幸福。他們由衷熱愛世俗生活,與那些致力于思索社會問題與探尋人生價值的知識精英形象不同,他們盡量回避形而上的思考,而將股海搏擊作為自己生活的主要內容。

中國社會需要一個關于成功和發(fā)財的故事,因為老百姓希望圓這樣一個夢,因為現在這是一個全民的夢。

鐘道新的《股票市場的迷走神經》是中國當代最早以股市生活為題材的中篇小說。小說的主人公常銳與郭夏是一對夫妻。丈夫常銳是一個銀行家的兒子,畢業(yè)于北京大學物理系,現在在S市保險公司當一個小職員。他想起自己是北京大學物理系畢業(yè)生,到了S市只是在保險公司當一個小小的職員,心有不甘,但去開公司做買賣吧,沒有資本不說,主要是沒有背景,弄得一副灰溜溜的樣子。妻子郭夏是S大學法律系的講師,同時兼任夜校的老師,每個星期要去上三個晚上的課,非常累,每堂課只能掙四十元錢,而這筆錢對這個家庭來說是重要的,因為從北京調到S市后,他們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了住房,連本帶息壓得他們夠嗆。郭夏的父親郭天谷離休前是C省財政局的副局長,以前是十級干部,離休后變成九級,可每個月的工資總數不過三百元。而在S市即使是飯店洗碗的女工,每月也賺四百塊錢。S市股票市場正式成立,一下子火爆起來。“S市股票市場以令人難以想象的程度繁榮起來:大學教授,政府高級、中級和低級官員,一般工人,個體戶,以至于保姆都參加到股票生意中去了。”“買賣股票已經由少數人的行為演化成一場人民戰(zhàn)爭。”常銳炒股一下子賺了20萬。“郭天谷驚訝了:20萬,這幾乎是廳局地市師級干部兩輩子的工資。”賺了錢的常銳花20萬買了一幢帶花園的兩層小樓。

小說形象地表現了經濟因素在社會生活中分量的增加,經濟實力對人的精神心態(tài)的影響與改變,特別是股民階層作為創(chuàng)造與擁有社會物質財富的新興力量所帶給人們的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受和生命活力,極大地激發(fā)了社會的好奇、窺秘、企羨、效仿心理和審美訴求;經濟權力以無所不能的態(tài)勢占據了社會生活的統治性地位,市場規(guī)律、利益原則開始成為整個中國社會生活的基本邏輯和行為驅動,市場經濟實施了對社會市場價值觀的重構。

在對股民群體高度聚焦的過程中,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不僅編造了一個又一個暴富的股市神話和小農經濟孕育出的關于財富天堂的理想,有意或無意地將成功股民個人奮斗故事榜樣化,并且營造了一種以社會地位和財富作為成功唯一衡量標準的價值取向;在對成功股民的崇拜、對股市生活的向往中,社會開始自覺或不自覺地認同并接受這一價值取向。

正是在這樣一個社會激變的時代,在這樣特定的文化環(huán)境中,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應運而興。于是,在經濟權力的掌控下,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運用自己作為具體社會意識形態(tài)代言人的身份,創(chuàng)造財富英雄奇觀,讓叱咤股市的成功人士以生動可感的方式滿足社會對于財富和成功的想象與夢幻、成為大千世界蕓蕓眾生理想和目標的化身,從而在將股民群體明星化的形象建構中,完成對社會價值觀念與社會生活的整合與重構,使突出經濟建設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與向往財富的民間意識形態(tài)空前一致起來。

在商品社會,在商品拜物教的支配下,經濟邏輯對整個社會宇宙進行了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滲透,它把社會關系變成商品關系,并將自己的意志銘刻在人的靈魂深處。[9]

舊有的意識形態(tài)體系的變革,文學作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代言人、作為現實人生介入者的形象正日漸從作家身上剝離,本身就是股民的股市題材小說作家們“或許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感覺到金錢的巨大壓力,也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意識到自身的無足輕重,此前那種先知先覺的導師心態(tài),真理在手的優(yōu)越感,以及因遭受政治迫害而產生的悲壯情懷,在商品流通中變得一錢不值”[10]。市場經濟的推行和高度發(fā)達的商業(yè)社會已迫使作家創(chuàng)作轉型。這其中,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生產因其與市場經濟的發(fā)展、與社會的市場化進程的天然聯系,因其講述股市故事的內在規(guī)定性而更樂于接受市場理性的制約,因而更強化了這種相互依賴性。

在市場大潮的推波助瀾中,面對現實生活里空前豐富的股市題材,股市題材小說作者的創(chuàng)作立場和審美趣味均發(fā)生了積極變化,其話語實踐也一改以往漠視證券活動本身而著力展現股民及其經濟行為的豐富與多彩。市場經濟以肯定人的合理私欲為前提,并且以人的合理私欲作為經濟發(fā)展的內在動力。人的利己欲望本身無所謂善惡,善惡在于滿足它的手段。當一個人通過利公或利他的手段達到利己目的的時候,可以說這種行為就是善的或道德的;當一個人通過害公或害他的手段達到利己目的的時候,可以說這種行為就是惡的或不道德的。人們通過正當和合法的手段積極追求個人利益,同樣可以增進社會公利。讓人們通過壓抑甚至否定個人利益的辦法來為社會公利全面奉獻,其結果是,伴隨著人們勞動熱情的喪失,個人利益不存在了,而社會公利也不可能增長。馬克思指出:“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11]恩格斯在《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一書中也指出:“自從各種社會階級的對立發(fā)生以來,正是人們惡劣的情欲——貪欲和權勢欲成了歷史發(fā)展的杠桿。”恩格斯在這里把人的貪欲視為“歷史發(fā)展的杠桿”,正是肯定了私欲的價值和作用。

在市場經濟時代,應該提倡一種公私并重的義利觀。它不像中國傳統的義利觀那樣以公利壓倒乃至否定私利,而是強調既重視公利又重視私利。提倡以利公的手段達到利己的目的,反對通過害公的手段達到利己的目的。當利公的手段與利己的目的發(fā)生沖突的時候,我們應自覺地舍私為公。

中國當代社會的世俗化是一種全方位的社會變化。散戶股民大多出身中國社會的底層,品嘗過生活的艱辛,沒有任何特殊的政治資源或社會資源,盼望自己能夠在政策允許下發(fā)家致富,因此不惜鋌而走險,投身股市。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股市泥沼里摸爬滾打,除少部分人外,多數人是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虧損累累,但仍然要去一個個地抄“底”,癡心不改,股心不移。卑微的社會地位和卑陋的生存環(huán)境以及由此產生的強烈的改變現狀的愿望迫使他們近乎自發(fā)地投入到風險與機遇共存的股市中,追求實現自我的財富夢想,期望創(chuàng)造爆發(fā)者的人生傳奇。夢想通過炒股賺錢,一方面改善自我及家人的生存條件,另一方面提升自我的社會地位。

王天成的《股惑》表現金錢盈虧這些世俗的考慮左右著人們的精神,支配著人們的生活,股市的紅綠變幻吸引了夢想在股市淘金、發(fā)財的億萬股民。李忠懷著妻死后的沉痛心情,憑借自己不低的智商進入大戶室;風流倜儻的高才生將其失戀后搏擊商海賺的幾百萬砸向股市,損失大半;從小受到商業(yè)熏陶的回民妻子放著好端端的生意不做打股票賠了錢,還說賺了,和父親要錢欺哄丈夫;受不了股市狂跌的打擊從椅子上溜下來的邢胖子,又被漂亮的小媳婦陪著來到股市;不做學問、以炒股為生的大學老師孟教授,在股市屢戰(zhàn)屢敗。小說描述了最普通的散戶在股市中的徘徊掙扎,生動地闡述了“股性”與“人性”的深刻關聯。借助股市、股票、股民之間千絲萬縷的情感糾葛和一幕幕悲喜交加、跌宕起伏的故事,展示了中國資本市場的發(fā)展歷程,站在更理性的角度去審視股市,審視人生。在功利主義世風昂揚的社會背景下,傳統的重農輕商和重義輕利的觀念大為動搖,股民階層日益活躍與擴大,顯示出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造活力;中國股民雖然滋生于傳統小農經濟土壤,裹挾著傳統文化的世襲因子,但以相似的精神品格和行為特質,在對文化傳統反叛與傳承的交互演繹中,上演了中國社會舞臺上驚心動魄的戲劇。

市場經濟的發(fā)展已將中國社會從更加注重純粹的精神世界帶入一個更加注重今生和現實的世俗社會,它改變整個社會利益結構,同時也前所未有地改變了人們的社會價值觀念特別是財富價值觀。從恥于言商、恥于言利到全民經商、追逐金錢,精英主義的文化崇拜轉向了實用主義的拜金,當代中國人正在把財富擁有者看作這一時代最具光彩的英雄;而以消費主義為核心的財富倫理也滲透到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股市是個不理性的市場,是情緒的聚積場所,各式各樣人的喜、怒、哀、樂、興奮、抑郁大量匯集激蕩。

因為有了股市,忙碌緊張的生活多了份新奇、激動、刺激和希望。生活“因股市而精彩”。正是因為股市充滿了這種獨特而又神奇的魅力,才會使那些“股市不死鳥”任憑風吹浪打,仍頑強地堅守在這片熟悉的“陣地”上,也才會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新兵”加入股市大軍里來。來自萬千股民的一分一厘,匯聚成A股市場的汪洋大海。當股指蓬勃向上時,股民們興奮的表情與K線相互映襯;而在寒冬來臨之際,每個營業(yè)廳中傳出的沉重嘆息又能使資本市場的空氣為之凝結。

世紀之交的中國散戶股民有一些典型特征,素描像應該是這樣畫的:年齡45歲,原為某國企職工,炒股本來是一個興趣,下崗之后卻成為一個職業(yè),炒股資金2萬元,是多年的工作積蓄,每天的交易時間,他一定在證券公司的營業(yè)部里,一杯茶一張報紙,如果旁邊正巧有人在談論某只股票,他一定會張著耳朵細心打探,同時會分析一下盤面走勢,有主意了就去柜臺下單,有時候去營業(yè)部并不是為了交易股票,跟一群人聊聊天也可以打發(fā)時間。現在中國的散戶股民,沒有明顯的性別和職業(yè)特點,也許他是一名企業(yè)職工,也許她是一名家庭主婦,也許是學生,也許是剛入職場的白領。證券公司的營業(yè)部里幾乎找不到中小投資者的身影了,投資者買賣股票的地點可以是任何地方,家里,辦公室,咖啡廳,公交車上,甚至是路邊,只要有網絡就可以交易。在股市上,不難看到茶飯不思、不休不眠、面無血色、精神頹廢的股民。無論股票跌或是漲,都會引起大的經濟利益變化,而經濟利益的突變又可誘發(fā)心理危機,從而引起失眠、焦慮等多種心理問題,有些人還可能出現自殺傾向。這是當代中國股市、股民的真實世相。

正是與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社會變革相伴隨,中國當代社會的階級分層也開始體現出鮮明的現代性特征:擁有社會經濟資源已變得與擁有政治資源同等重要,“經濟利益成為重要的社會激勵機制,經濟能力成為社會成員社會地位定位的重要指標”,[12]資產占有和市場位置成為社會分層的主要因素,一個以職業(yè)為基礎的新的社會階層分化機制逐漸取代過去的以政治身份、戶口身份和行政身份為依據的分化機制,中國社會原來的“兩個階級一個階層”(即工人階級、農民階級知識分子階層)的社會結構發(fā)生了顯著變化。在當今社會分化成的十大階層中,[13]商人群體已成為涵蓋最廣泛的社會群體。群體的龐大促使其通過不斷增長的經濟資本獲取更廣泛的經濟權力,而經濟權力的增長又激勵其不斷制造新的理論話語以顛覆傳統的“抑商”準則和既定秩序,實現自身從社會話語權力場域邊緣向中心的位移。一言以蔽之,包括股民在內的商人階層作為新的地位群體迅速崛起并開始擁有較為強勢的社會話語權。對此,作家邱華棟指出:

中國社會變革進入“利益分化期”,因而,出現了快速的社會分層與貧富分化以及城市新人類、白領、新市民的崛起。中國社會現實的矛盾也將日益突出,而這一時期又是中國社會改革進程中較長的一段。如此紛繁復雜的、比巴爾扎克時代還豐富十倍的社會現實,已經讓越來越多的作家無法回避了。也就是說,我們的作家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難以確定與認識的社會狀況和豐富的寫作資源。[14]

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文化語境中,向來在文學場域中處于邊緣位置的股市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因其與市場和市井的天然聯系,因其堅持講述“股民話語”的藝術自主原則,當然更因股民階層興起導致的經濟權力對社會“賤商心理”轉向和文學表達“給力”的積極介入,從而前所未有地獲得了文學場域中的“行動者”本應擁有的自由、自主的話語權力和表征空間,作品出版盛況空前。評論家朱向前早在市場經濟建立之初的1993年就預言:

毫無疑問,全面走向市場的中國當代社會必將急遽改變我國的傳統文學生態(tài)環(huán)境和價值取向。質言之,文學作品的商品屬性將得到前所未有的正視、重視乃至一段時間內過分地夸大與強調。大部分文學生產力將逐漸從政治輻射下走出而卷入經濟軌道運作,其意識形態(tài)色彩會日見淡化而商業(yè)氣息將愈加濃厚。[15]

越來越多的人卷入世俗化的文化浪潮,極為有力地取代了原有的主流文化,并把主流意識形態(tài)加以稀釋和篩選,造成崇高與理想的失落。對物質的享受和追逐在世界觀、人生價值觀中占據了主導性地位,形成重物質利益、輕精神追求的觀念。社會流行炫耀型、崇洋型和攀比型生活方式,它逐漸成為一些當代中國人的生活態(tài)度和人生處世哲學,而這些行為方式和思想意識與我國傳統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以及社會主流意識形態(tài)相去甚遠。金錢在一個充分世俗化的時代儼然已無處不在、無往不勝。市場化的進程犧牲了人類最美好的心靈凈地,處處躲不開的是金錢和物欲的陷阱,處處彌漫的是使人性畸變的不健康氣息。金錢才是唯一的終極目標。為了內心那一定要成功的焦渴欲望,為了物質與金錢的滿足,他們可以不惜一切。

《金融戰(zhàn)爭》(顧子明著)的主人公孟振榮大學畢業(yè)工作十年一直默默無聞,命運的改變源于他邂逅了某銀行行長的千金肖雅媛,他迅速實現了由小職員向投資公司總經理的轉型。利用證券市場法制機制尚未健全的機會,借助手中權力,孟振榮暗捧股評家,用以操縱股市;建老鼠倉,謀取不正當利益;行賄官員,以利權錢交易。短短五六年間,他就積攢了上億元的資金,且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他為情人王卿萍挪用500萬元公款來謀取私利,一切都“操作”得滴水不漏。“孟振榮先將1000萬元的資金以借款的名義借貸給一家公司,貸款利息為8%,其實該賬戶是只有孟振榮一個人知道的做盤賬戶。孟振榮將其他賬號的股票低價拋出,由該賬戶承接,再將該賬戶的股票高價拋出,由其他賬戶來承接。這樣反復數次,用這種移花接木、偷梁換柱的手法,500萬就輕松到手了。不到半年,1000萬元資金連本帶息悉數歸還。”孟振榮后來被公安機關查辦。可查來查去只查到他“擅自做主,將公司資產抵押后,將資金用作炒作股票”,他的挪用公款、巨額貪污、非法經營之事,卻無據可查。最終,在情人的幫助下,他居然順利地從被監(jiān)視居住的醫(yī)院出逃,連同他擁有的巨額財富一塊從人間蒸發(fā)。本來,他的問題并不難查清,張永財臨死前寄出了檢舉信,梁聰這個主要證人也提供了證詞。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上級重新任命的錢董事長,竟然是收受了孟振榮賄賂的人,或者說他們本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錢董事長向孟振榮露口風,傳信息,暗示他守口如瓶,走為上策,孟振榮也果真就此逃脫了法律的制裁。小說表現唯利是圖者在股市找到了更好的“舞臺”,更多的“用武之地”。

蘇肅的《股市套中人》以某市公務員古鋒為主線,描寫一批普通人投資股市的悲歡離合,展現了一個特定時代背景下股民這個特殊群體的無奈,演繹身不由己、難以自控的人物的命運,深刻解剖了日常表象下隱藏的人性。G市正科級公務員古鋒初涉股海便大有斬獲,但在單位卻升遷受挫,為追夢而辭職下海。偶然解救落難女子申慧,古鋒通過她認識了投資公司女操盤手申彤。在兩姊妹幫助下,他們開辦的股風大酒樓成為股民談股論金的集散地和股市喜怒哀樂的晴雨表。后來,古鋒中計賠光了一切。田偉利通過上市公司重組大肆圈錢;蒲松炒股賠錢后靠非法證券咨詢大行其騙;黃娜中了原始股騙局,其夫也被股市套牢;胡蒙全職炒股的生活一團糟,其姐胡蓉則無形中被卷入一樁與炒股有關的人命案;市財政局長王進禮因為炒股賺了大錢而迷失自我,最終跌入自設的圈套。小說描摹各色人物在股市這個人生舞臺上的不同表現,形象表現當代中國人的生活變化。炒股也好,愛情家庭也好,事業(yè)也好,都有著數不清的“套子”,人人都可能淪為新“套中人”。如何實現自我“解套”,享受快樂幸福的生活,是我們現實人生中無法逃避的大命題。小說表現股市對人性的改造和對傳統生活的沖擊,塑造了一批鮮活的時代人物,展示了人性怎樣被冷酷的現實扭曲,欲望膨脹下的丑惡如何在生活中滋生。小說中各類人物的命運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全民炒股浪潮的沖擊,迷失了自己的本性,多數人被股市深深套牢,被賭徒心理所左右,迷失生活方向,成為新時代的“套中人”。

股市使當代中國人的生活中多了很多金錢和物質利益上的爭斗,這是當代中國社會日益世俗化的一個重要標志。

《梟雄》的作者沈喬生是一位很有文化眼光的作家。他之所以對股市生活這個題材情有獨鐘,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股市找到了一個人性的試煉場。畢竟在和平年代里,人性不可能有太多飛揚的表現,但在股市這個合法化與技巧化的“賭場”內,即便是一個凡夫俗子,心中那點點滴滴不甘蟄伏的情緒也能夠充分地展現、擴張,甚至變形。所以,沈喬生在作品中既具體又抽象地闡述了股市特有的“魅力”,它給予了現代人一種變相的自由,讓一部分人得以暫時拋開刻板的生活程式。小說的主人公楚南雄是集中國國粹和當代資本理念于一身的股市梟雄。他原是一個普通教師,從換匯起家,靠炒股發(fā)家。當年派人到農村去向農民借身份證,開了幾萬個賬戶打原始股,使自己的資金在三年之內翻了一倍。楚南雄在創(chuàng)業(yè)未發(fā)達的時候,其妻有外遇,對象是大型國有企業(yè)老總梁羽石。楚南雄為了報復,沒有阻止患有精神隱疾的妻子駕摩托車,妻子車禍身亡。十年后楚南雄派自己的副手和義子湯一坤收買證券營業(yè)部的經理,指使證券營業(yè)部經理給梁羽石的部下小馮融資一千萬元,湯一坤又指派手下的人接近小馮,向他推薦股票,誘使小馮重倉買入一只股票,而這只股票是楚南雄及其朋友韓大方把持的老莊股,已經炒作兩年了,正打算出貨。在楚南雄的暗中操縱下,小馮重倉的股票急劇下跌,證券公司清了小馮的倉,收回融資。梁羽石挪用公款融資炒股,血本無歸,無法向公司交賬,只得倉皇逃往國外。小說描寫股市強人在股市的血腥搏殺。

郭現杰《私募》中的趙云狄是經濟學家,大學教授,又是私募基金——“金鼎投資咨詢中心”的總經理。林康是他的學生,當金鼎投資的總經理助理。趙云狄在股市炒作羅邦股票,誰知羅邦股票中已有資金介入。那邊的主力操作極為兇悍。他們以為趙云狄們只是一個小角色,只要稍稍恫嚇一下就會交出籌碼望風而逃,誰知趙云狄比他們還不要命,不顧一切地向下砸盤。試圖用這種燒錢的方式將對方打倒,將籌碼搶回,然后再拉高,引誘不明真相的資金進入,最后逢高獲利了結。王雨農就是爭莊羅邦股票那個神秘資金的幕后人。以趙云狄、林康為首的私募基金金鼎投資,和以王雨農為首的私募基金鑫利投資,達成鎖倉協議分食利益。由趙云狄負責的金鼎投資公司以每股2.5元的價格收購王雨農手中三分之一的羅邦股票,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倉位簽訂鎖倉協議,所有倉位賬戶和密碼由趙云狄和第三方營業(yè)部共同監(jiān)管。出貨時,由趙云狄統一布置。但這時由于媒體出現揭底文章,羅邦股票崩盤,以王雨農為首的私募基金鑫利投資背信棄義,偷偷出貨。由于股市高位被套,借了高利貸無法償還,趙云狄被逼跳樓自殺。林康從美國留學回國后與王雨農繼續(xù)爭斗。林康用重金誘使王雨農的部下肖福祿成為自己的眼線,從而完全掌握了王雨農的投資操作秘密,使王雨農的許多見不得人的違規(guī)違法行為暴露出來。林康在王雨農坐莊ST化工之前,偷偷潛伏下來,等王雨農將股價拉到高位,便不計成本地往下砸盤,讓ST化工連續(xù)十多個跌停。王雨農被迫自殺身亡。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中圍繞金錢展開的股市搏殺日益血腥:

在充滿體制漏洞,且沒有制定任何追逐財富游戲規(guī)則的國度,幾億長期處于貧窮狀態(tài)的人,其物質欲望一旦釋放出來,就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金錢饑渴感,那種在政治壓力下被迫退回意識深處的“常識理性”,一旦沒有了外在的束縛,就以極快的速度膨脹起來,最終導致了這種道德嚴重失范的狀態(tài)。追逐金錢的活動,在中國從未形成這樣一種全民參與、鋪天蓋地、勢頭洶洶的金錢潮;對金錢意義的張揚,也從來沒有達到這樣一種藐視任何道德法則的地步。[16]

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作者們選取最易于張揚個體主義的生命激情、最可能集中人們的逐利世相的股市生活作為表現對象,揭示商業(yè)社會中人們的生存困境與心靈裂變。“在商業(yè)大潮的沖擊下,金錢已成了壓在人們頭上的一座大山,一個‘賣’字,像濺著火星的烙鐵一樣燙在人們的心上。”[17]

當經濟成為當代中國社會的主題詞之后,商業(yè)、利潤、股份、消費、信貸、資本共同作為顯赫一時的概念重組了社會話語光譜。中國當代股市題材小說正是誕生于這樣的世俗氛圍之中,以新潮的話語頑強地分割出新的文化空間,昭示了當代中國人的生存維面和價值體系。它以市場原則、實用主義為價值旨歸,呈現出濃厚的世俗氣息,表現商業(yè)社會以及逐漸形成的消費社會中人性的異化過程,表現社會變革中日益凸顯的物質實利主義價值準則。在歷史的傳承中人們不難發(fā)現,股民以個人為核心、以財富為價值目標的逐利追求,不僅僅是股民獨立自足、維護人格尊嚴的保證,同時也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動力源。

商人對于以前一切都停滯不變、可以說由于世襲而停滯不變的社會來說,是一個革命的要素……商人來到這個世界,他應當是這個世界發(fā)生變革的起點。[18]

當代中國人生活在新舊道德的歷史嬗變期,承受著新舊道德沖突,一面被新生活誘惑,一面又被舊心態(tài)所禁忌,陷入無法回避的道德困境。在利益多元和價值觀念多樣化的大背景下,人們不再相信有一個適合于一切人的恒定的標準,常常陷入自相矛盾的窘境。作為主導倫理思想的功利主義對處于社會轉型期的人們的人生價值觀的影響是雙方面的。一方面,人們的功利觀念被大大強化了,義利并重的價值取向正在逐步取代重義輕利的傾向,人們改變了視金錢為“鄙欲”、視錢財為“不義”的觀念,在付出勞動的同時期望占有更多的財富。個人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平等與競爭觀念深入人心;時間與效率觀念得到充分重視。但與此同時,也有很多的人把金錢作為人生的唯一追求,過分地看重物質利益。人生價值和評價標準趨于實用化、功利化,人生價值目標和價值體驗趨于短期化、感性化,以致社會上一切事情都以功利的眼光加以評價,金錢成為衡量人與事物的唯一尺度,致使現實生活中利己主義、拜金主義、享樂主義等現象泛濫成災。

在一個充分世俗化的時代,金錢無處不在、無往不勝。金錢的作用已經超越了它的本質定義,作為一種獨立存在,它的盈虧變化無不關乎股民的生存與生命,關乎股民人性的提升與沉淪;金錢已經變成了目的本身,它“如此徹底和毫無保留地變?yōu)橐环N心理上的價值絕對,變?yōu)橐环N統御我們行為取向的無所不包的終極意圖”[19]。金錢本是人類實現終極目標的手段,一種只作為手段才有價值的對象,“一旦生活只關注金錢,這種手段就變得沒有用處和不能令人滿意——金錢只是通向最終價值的橋梁,而人是無法棲居在橋上的”[20]。當金錢作為終極價值被信仰和崇拜時,其他一切的人類價值都被金錢所取代,而人性異化的悲劇也就不可避免地次第上演了。

當代中國的世俗化是個人自我迷戀的世俗。一些人不僅失去了對于彼岸、來世的信仰,同時也失去了對公共世界的信仰,回到了身體化的個人自我。世俗化的社會對人的誘惑力就在于鼓勵人自由進取、弘揚人性和自我實現、放縱人的意志和欲望。權力和金錢成為世俗社會的核心價值。不是追求真理,而是追求金錢數量,這成為世俗社會的價值核心。文化和精神生活發(fā)生了很大的世俗性轉向。價值的相對主義體現在日常生活之中,便是關于什么是好、什么是善、什么是正當這一系列有關價值的核心標準的模糊和不確定。法律和道德法則對于許多人來說,只是外在的、強制性的規(guī)范,而不是自覺的、天經地義的良知。一方面它們幾乎無所不在;另一方面,很多規(guī)范卻形同虛設,并不為社會公眾所真正信仰,這表現在只要缺乏有效的行政權力的監(jiān)視,人們便會毫無顧忌地違法,并不因此而自責,并不因此承擔相應的道德責任和良知義務。在日常生活之中,普遍地違背公共道德和公共規(guī)范,其實并不意味著公眾普遍地喪失了道德的感覺,而只是他們將價值相對化和實用化了。價值的內涵、道德的標準成為一種權益性的、可變通的工具。在這種普遍的價值實用主義的氛圍之中,人們便習慣了按照道德的雙重標準、乃至多重標準生活,道德人格趨于分裂而又不自覺地按照某種實用理性統一起來。在當代中國一部分價值虛無主義者那里,連價值和道德本身也被唾棄了:崇高和偉大開始成為可笑和虛偽的代名詞,道德的神圣性開始剝落。

“世俗化”的特征主要體現為從內容形式到深度都無限接近人們的日常生活,在這樣的審美活動中,人們可以沒有偉大的理想追求、宏大的生活目標、堅毅的精神信仰,有的只是滿足生活基本享受的熱情、獲取現實享受快感的需求。在這種取消了精神的理想性和崇高性的日常生活中,人們的興趣在于對自身生活物化的感性表達和表達的快樂。大多數人的日常生活滿足,似乎越來越取決于其物質占有的豐富程度。越窮越革命的理念在富裕奢華生活的引誘下頃刻土崩瓦解了。隨之而來的是見利忘義,見錢眼開,要錢甚至不要命,要錢可以不要臉的金本位價值觀在社會上彌漫,越富越光榮的觀念逐漸深入人心。其負面作用是社會的一些領域和一些地方道德失范,是非、善惡、美丑界限混淆,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極端個人主義有所滋長,見利忘義、損公肥私行為時有發(fā)生,不講信用、欺騙欺詐成為社會公害,以權謀私、腐化墮落現象嚴重存在。

顧子明《金融戰(zhàn)爭》中的張永財是被投資公司老總孟振榮用2000多萬元真金白銀捧紅的股評家,可他卻認為自己走紅憑的是自己的能耐,因此必須最大限度地張揚這種能耐,于是他轉眼間就甩掉了捧紅他的人。對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作者描述道:“此時的張永財已經完全鉆進了錢眼里,什么仁義道德、同學之間的情意,與金錢比較起來,都顯得如此蒼白……張永財認為的現實就是,發(fā)財致富是唯一而最終的目的,也是人生之中唯一的一個硬道理,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手段而已。”他的所作所為是格奧爾格·西美爾論點最直白、最形象的闡釋,“我們復雜的生活技術迫使我們在手段之上建筑手段,直至手段應該服務的真正目標不斷地退到意識的地平線上,并最終沉入地平線下。在這個過程中,影響最大的因素是金錢。一種只作為手段才有價值的對象,以如此大的能量,如此完整、如此成功地將生活的全部內容(實際上或表面上)都化為這樣一種僅憑自身就能令人滿意的追求目標”[21]。小說在形象地警示人們:我們的社會正面臨道德倫理危機!如果為了實現個人效用最大化,人人可以“不擇手段”,又都在“不擇手段”,那人類社會不可或缺的道德與良知將不復存在;如果社會一片混濁,人們不可能去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小說中的另一個人物陳金泉信服知名股評家梁聰,信服他對網絡科技股的預測,憑借自己的分析與觀察,他不斷買進江科股份,誰料這卻正是梁聰選中建倉、坐莊的股票。梁聰不斷清洗浮籌,陳金泉卻死咬不放。在派人利誘陳金泉出手未得逞后,梁聰利用陳金泉想借錢玩得更大的貪心,幕后指使人以兩星期為期出借5000萬元,并不斷向陳金泉發(fā)表利誘性股評。當陳金泉盲目追高將所借款項全部打入股市后,梁聰以莊家身份發(fā)威,陳金泉不僅賠光老本,且轉瞬間欠下5000萬元巨債。一切都在交易的羅網里,人性的貪婪與欺詐呈現無遺。

世俗化所反映的是社會成員總體上的一種新的內在價值取向。關注現實生活,肯定現世生活,尊重人的物質享受,符合人性的需求,是一個值得肯定的積極趨向,是現代文明的主要標志之一。從社會學意義上看,世俗化完全是一個值得肯定的積極趨向,甚至被當成現代化的一個重要標志,是傳統社會向現代化社會轉變的尺度。世俗化也帶來了個人私欲的膨脹、貪污腐化、社會混亂的現象,導致物欲橫流。人們的終極關懷、價值源頭和生活的意義不待外求,而要從世俗生活本身自我產生,精神生活開始走向世俗化。人們考量生活和行動的重心,不再是衡量其有何終極性意義,而是作為達到特定世俗目的的手段是否有效和合理。人的精神生活不再追求超越的意義,達到上帝的彼岸,或成為現世的道德圣人,而是看其在現實生活中占有了多少資本和資源。

周倩《投資總監(jiān)》中牛犇犇原來是一個個體戶,曾經賣過注水豬肉,販過劣質白酒,攢下了一筆黑心錢。20世紀90年代中期炒股發(fā)了一筆小財,搖身一變成了知名股評人士,后來還成立了“犇犇投資顧問公司”,做一些咨詢和資產管理,專騙那些無知散戶的錢。牛犇犇開辦“犇犇投資顧問公司”代客理財,同時為貪官林國慶操盤。表面上看,牛犇犇是金牛私募的老板,但實際上牛犇犇的上面還有老板——市財政局副局長林國慶。林國慶用受賄來的錢投入股市又賺了不少錢。為了確保對金牛私募的絕對掌控,林國慶控制了公司所有交易用的資金賬戶,只將股票賬戶單獨分離出來供牛犇犇和他手下的操盤手使用,牛犇犇再怎么拼命賺再多的錢,也沒法兌現一毛錢。賺錢的卻不能用錢,終是一場紙上富貴,這是牛犇犇和林國慶的最根本的利益沖突所在。牛犇犇設置了很多私密的人頭賬戶,平時操作股票時,他會故意讓私密賬戶建倉,然后動用公司資金拉抬;或者干脆就是私密賬戶低買高賣,公司賬戶高買低賣,進行有意識的利益轉移。現在牛犇犇想來個徹底了斷,一次性在盤面上將大部分資金技術性地挪走,通過股市交易把林國慶賬戶的錢轉移到自己的私密賬戶上。牛犇犇提出的方案并不復雜:在中河煤業(yè)上由牛犇犇高買低賣,何渙低買高賣,利益由金牛私募向海泰基金輸送;在另一只小盤股上,兩人再采取相反的操作,利益又輸回去,唯一不同的是,牛犇犇用的是他的私密賬戶。這樣,通過一輪復雜的盤面操作和利益交換,牛犇犇轉走了金牛私募大部分資金,何渙也能從中河煤業(yè)中解套。《梟雄》(沈喬生著)中楚南雄他們炒作生態(tài)農業(yè)這只股票,需要上市公司配合。楚南雄的手下湯一坤收買生態(tài)農業(yè)的總經理袁山,送給他一張三百萬的支票,要他買股。“等你的股票翻了倍,你就賣了它,把本還給我們。我們就兩清了。”行賄還不太露痕跡。他們這次炒作凈賺幾千萬元。人人把利字放在跟前,無利而不談,無利而不歡,凡事皆以利當頭。

當代中國文化的世俗化過程是以社會的世俗化為基礎的,是社會世俗化過程在觀念文化中的反映。市場經濟所奉行的利潤原則和商品交換法則,使得人的經濟利益問題被凸顯出來,以往那種禁欲主義的行為取向被摒棄,貶斥物質生活和人的感性需要的思想和行為反過來站到了被貶斥、被嘲弄的地位。人們普遍認為生活的價值之源就在這個現世的生活世界中。金錢至上的拜金主義打破了傳統的“道德至上”“惟德是尊”的觀念,許多人在物欲的強烈驅使下為求一己之私利而不惜鋌而走險,以身試法。極端個人主義和以自我為中心打破了傳統的道德利他性原則,使人性中自我部分被最大限度地夸張化,個人主義極度膨脹。爾虞我詐、弄虛作假的經濟活動準則打破了傳統的“以德服人”“以誠待人”的人際關系原則;弱肉強食式的無情競爭打破了傳統的“君子以厚德載物”的寬厚和“兼愛”精神。

當代中國文化的世俗化傾向,表現在對世俗功利追求以及對生命之感性層面的肯定、認可和張揚。從過去的恥言利、恥言物質生活享受和人的感官愉悅,轉化為不諱言利、不諱言物質生活享受以及人的感官愉悅,甚至將利作為倫理道德的基礎。

當代中國正從一種以泛倫理為特征的傳統農業(yè)社會向著強調價值規(guī)律的現代工業(yè)社會轉型。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人們的價值觀念更趨于務實,注重物質利益自然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一種必然追求。不僅不再忌諱談金錢,而且還能進一步正視金錢的作用,這是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價值觀念和社會心態(tài)中的一種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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