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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獨立模式:英美法系國家量刑的程序控制

實際上,在英美法系國家也存在類似于上述大陸法系國家的程序控制方式,比如英美法系國家也存在詳細的量刑說理制度、嚴格的上訴制度,司法的公信力也很高。但是,除了上述控制法官量刑裁量權的程序設置之外,英美法國家最具特色的程序控制方式當屬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

定罪與量刑程序的分離、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并不是英美法系刑事訴訟制度的固有產物。在英國早期的司法實踐中,由于大部分刑事處罰都是確定的,因此,沒有必要在定罪之后舉行專門的量刑聽證程序。[142]在13至18世紀期間,在英國及殖民地時期的美國,法官們逐漸享有赦免罪犯或者以其他刑罰來代替死刑立即執行的自由裁量權。[143]直到18和19世紀,鑒于對監禁刑依賴性的逐漸增強,以矯治為導向的不確定刑罰觀開始逐漸占據主導性地位,這進一步使得量刑開始成為一個真正的獨立程序。

盡管存在一些細微的差別,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國家在量刑聽證程序上總體還是極其相似的。這里筆者擬以美國為例,分析英美法國家的量刑聽證程序。美國量刑聽證程序主要包括兩個主要的階段,第一個階段涉及對犯罪行為和犯罪人進行的調查,其結果是準備一份包含犯罪行為本身及犯罪人個人情況的社會調查報告。第二個階段是法庭上的聽證程序,主要指的是在一個公開的法庭,由控辯雙方主要圍繞著量刑問題展開證據的出示、質證、辯論等程序。以下主要對美國的量刑聽證程序作一詳細介紹。

(一)量刑聽證準備程序

量刑聽證的準備程序主要規定在《美國聯邦刑事訴訟規則》第32條中。該條(c)款詳細規定了量刑前的調查程序:(1)緩刑監督官必須進行量刑前調查,并且在法官量刑之前向法庭提交一份調查報告,當然存在以下例外情形:(i)《美國法典》第§3593條(c)款或者其他成文法另作規定的[144];(ii)法庭發現前科記錄中包含的信息能夠使得他們富有意義地根據《美國法典》第§3593條(c)款的規定行使量刑裁量權,并且法官在庭審記錄中對上述發現進行了必要的解釋。(2)如果法律規定需要對(被害人)補償,緩刑監督官必須進行調查,并且提交一份包含有足夠支持法院作出補償命令所依賴的信息。(3)如果向被告人調查是量刑前調查的一個組成部分,那么,在被告人請求的情況下,緩刑監督官必須向被告人的代理律師發送通知,并且給他一個參與上述調查的合理準備時間。

《美國聯邦刑事訴訟規則》第32條(d)款則規定了量刑前調查報告的詳細內容:(1)使用參考性量刑指南。量刑前報告必須明確所有可能使用的指南幅度及量刑委員會的量刑政策要求;計算被告人的犯罪等級及犯罪史檔級;陳述最終的量刑幅度及可以適用的刑罰種類;澄清與恰當種類的刑罰抑或量刑幅度內的恰當刑罰相關的任何事實;確定任何可能導致偏離量刑指南規定的幅度的基礎事實。(2)其他信息。量刑前報告必須同時也包含以下信息:被告人的歷史及人格特征,包括任何先前的犯罪記錄、被告人的財產狀況、任何影響被告人行為且有助于量刑和矯正的事實情況;可資評估犯罪對被害人造成的經濟、社會、心理和治療影響的信息;如果可以的話,任何可適用于被告人的非監禁措施的性質及其條件;當法律規定有賠償時,應當收集足以支持法官作出賠償命令的信息;如果法官要求緩刑監督官根據18 U.S.C.§3552(b)所規定的內容展開調查,則報告中需要保護相應的結果和建議;法庭需要的其他信息,包括與18 U.S.C.§3553(a)中規定的信息相關的其他信息。(3)量刑前報告中不應當包含的內容:任何診斷——一旦公開,將會嚴重干擾對被告人進行的矯治措施;任何通過承諾不予公開方可獲取的信息;其他信息——一旦公開,將會造成被告人或他人的生理或者其他方面的傷害。

除非被告人已經書面表示同意,在被告人作有罪答辯或者被判決有罪之后,緩刑監督官才有權向法院提交量刑前報告或者將該報告的內容開示給相關人員。緩刑監督官必須至少在量刑前35天,將量刑前報告提交給被告人、被告人的代理律師和檢察官,當然被告人也可以放棄上述最低期間的限制。根據當地規則,法官必須指令緩刑監督官禁止將其量刑建議部分的內容開示給除法官以外的任何人。在接到量刑前調查報告之后的14天內,當事人必須通過書面的形式陳述反對意見,該反對意見針對的內容包括材料信息、量刑指南規定的幅度,以及包含在報告中或者報告所忽略的政策因素。異議方必須向對方當事人和緩刑監督官分別提供一份反對意見的副本。在接到反對意見副本之后,緩刑監督官可能會與當事人會面,討論異議內容。緩刑監督官也可能作進一步調查,并對量刑前調查報告作進一步必要的修改。在量刑前至少7日,緩刑監督官必須向法庭和當事人提交最終的報告及一份附錄,其中包含了任何未解決的爭議、這些爭議的理由、監視官對這些爭議的評論性意見等。

(二)量刑聽證程序

在有罪答辯或者陪審團作出有罪裁決,緩刑監督官將量刑前報告準備好之后,量刑問題將會像定罪審理一樣,再次進入法庭開庭——此即量刑聽證程序。

美國聯邦量刑聽證程序詳細地規定在《美國聯邦刑事訴訟規則》第32條(i)款中。根據該條款的規定,在量刑時,法官必須確保被告人及其代理律師已經閱讀和討論了量刑前報告及報告的附錄部分;必須給被告人和檢察官一份摘要,該摘要將會包括任何根據《美國聯邦刑事訴訟規則》第32條(d) (3)款規定而被排除于量刑前調查報告的信息,并且給他們一個合理的、就該信息提出評論性意見的機會;必須允許雙方當事人就緩刑監督官的事實認定及其他與量刑相關的事項發表評論性意見;在判刑前的任何時間,都可以允許一方當事人提出新的異議。法官在量刑聽證程序中,可能會采納量刑報告中的任何沒有爭議的部分作為量刑認定的事實;對于量刑報告或其他爭議事實中存在爭議的部分,法官必須就此作出裁決,或者認為對這些爭議作出裁決是不必要的,因為該爭議并不會影響量刑或者法官在量刑時將不會考慮這些事項。在判處刑罰之前,法庭必須給被告人的辯護律師一個代表被告人發表意見的機會;親自詢問被告人,并允許被告人陳述或者提供任何關于從輕量刑的信息;給檢察官一個與辯護律師對等的、就量刑問題發表意見的機會。在判處刑罰之前,法官必須允許那些出席量刑聽證程序的被害人發表意見,并確保合理地考慮他們的發言。

在量刑聽證程序中,被告人一般享有如下權利:聘請律師或者接受指定律師幫助訴訟的權利,向法庭提交證據的權利,傳喚證人出庭的權利,對準備調查報告的人員或其他提供不利于己證言的證人進行交叉詢問的權利,出席法庭并發表意見的權利。[145]而被害人在量刑聽證程序中同樣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被害人可以出席法庭,并向法庭提交“被害人影響陳述”。被害人影響陳述明確說明了被害人及其家庭因為罪犯的犯罪行為而遭受的傷害,包括身體的、經濟的、情感的和心理的傷害。此外,檢察官、緩刑監督官、量刑證人等在量刑聽證程序中也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三)美國量刑聽證程序的功能

量刑聽證程序的功能指的便是量刑聽證程序在刑事訴訟中所發揮的積極作用。從美國量刑理論以及司法實踐來看,量刑聽證程序主要具有以下幾項功能:

1.公開的量刑聽證程序能夠有效地限制法官量刑裁量權

在定罪與量刑程序一體化的模式之下,法官通過一場連續的法庭審理活動,既要解決被告人是否構成犯罪的問題,又要解決被告人的量刑問題。在這種模式之下,以下三個方面的原因注定法官在量刑問題上的自由裁量權難以受到有效的制約:第一,這種模式無法保證公訴人、被害方、被告方充分參與量刑決策過程,使得整個量刑問題變成法官單方獨斷的“私人空間”;第二,沒有獨立的程序,控辯雙方無法提出并論證各方面的量刑情節,也無法就量刑結論發表意見,因此法官無法全面獲取與量刑有關的事實信息,也難以就量刑的預期效果和風險進行準確的評估;第三,整個量刑裁決的決策過程缺乏公開性、抗辯性和透明度,使得最終的量刑裁決結果并不是形成于訴訟過程之中,而成為法官“辦公室作業”以及內部審批機制的產物。一言以蔽之,在“辦公室作業”的量刑模式之下,由于沒有建立基本的訴訟形態,也沒有確立最起碼的司法聽審機制,所以根本無法保障各方訴權的有效行使。法庭既無法全面、客觀地掌握案件的事實信息,也無法對案件的法律適用問題作出準確的判斷,因而很難避免陷入偏執一端、固執己見的境地。[146]

在量刑聽證程序之下,首先,被告人、被害人、公訴人、辯護人等都有權利參與整個量刑聽證程序,都可以向法官提交相關量刑證據,同時也有權質疑對方提出的主張和證據;其次,控辯雙方可以分別就量刑情節是否成立、量刑情節對量刑的影響、何種刑罰更有利于矯治被告人等各方面事項發表意見并展開辯論;最后,整個過程公開、透明,而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陽光下的量刑使得法官不敢濫用自由裁量權。綜上所說,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通過公開的程序,將訴權引入整個量刑程序,從而使得裁判者的裁判權受到訴權的有效制約,防止法官濫用自由裁量權。

2.保護被告人不致因開示個人信息而遭受偏見或不公正的對待

在定罪與量刑程序一體化的模式之下,由于沒有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當事人必須在法庭對被告人定罪與量刑之前,向法庭提交所有的信息,以便法官綜合考慮所有信息。然而,有些信息與量刑極其相關,但對于定罪問題而言,可能是不相關的,甚至會導致事實的裁判者對被告人產生偏見和歧視。例如,某一特定的被告人在過去曾經實施過盜竊行為的事實,可能會導致事實的裁判者傾向于懷疑被告人也實施了此次盜竊行為,特別是當前后兩次使用了某一類似的犯罪手段時更是如此。[147]與此如出一轍,法官和陪審團更加傾向于相信那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吸毒的、濫用酒精的或者陷入嚴重財務危機的被告人更可能實施盜竊行為,即便是證據比較微弱時也是如此。[148]此外,如果案件中存在被害人的話,檢察官常常希望將犯罪行為對被害人造成的影響提前通報給法官。被害人提供的關于犯罪所造成的人身、財產和精神損害方面的證言,是與量刑高度相關的。但是,這些證據對于確定被告人是否有罪卻缺乏必要的證明價值。在法庭上,被害人的抽泣只能煽動法官和陪審團的情感因素,削弱他們的理性和裁判。

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在定罪之后舉行專門的量刑聽證——將能夠解決這些問題。關于被告人的犯罪記錄等情況,以及被害人遭受犯罪侵害的情況,在確定被告人是否有罪的定罪階段暫時不予以提交,而等到量刑聽證階段才可向法官提交。當量刑法庭考慮被告人潛在的社會危害性和再犯新罪的可能性時,他們自然希望知道被告人的犯罪前科以及個人情況。例如,在弗吉尼亞州,陪審團決定被告人是否有罪,并負責判處刑罰,弗吉尼亞州上訴法院曾經表示:舉行獨立的定罪和量刑程序能夠“確保量刑陪審團接觸‘那些僅僅與量刑有關,而與罪與非罪沒有關系的信息’,因而使得量刑判決與案件情節相一致,而不至于損害先前有罪或無罪的判決”。[149]因此,定罪、量刑分離的二元程序模式既保護了被告人的利益,同時也能夠保護被害人利益及國家公共秩序利益。

3.保護被告人的辯護權以及防止自我歸罪的特權

在美國刑事司法體系中,檢察官承擔所有證明被告人有罪的證明責任,而且該證明要到達排除合理懷疑的標準,并不要求被告人在法庭審判中作證,或者提供那些便利起訴的證據和信息。因此,如果沒有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被告人在定罪之后便沒有機會再向法庭提交量刑證據或者就量刑發表辯護意見,那么沉默權將變得毫無意義。如果沒有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被告人只能夠在法庭宣布有罪/無罪的裁決之前向法庭作出陳述,那么他將被置于一種十分尷尬的境地:要么作無罪辯護而放棄量刑辯護,要么承認有罪并選擇量刑辯護。需要注意的是,不論被告人選擇何種辯護策略,這種決定都必須在法官作出有罪或無罪裁決之前予以確定。

在被告人想提出那些自證其罪的證據,而該證據又構成量刑階段的酌定從輕情節時,這種矛盾顯得更加突出。例如,如果被告人被指控與其他嫌疑犯一起實施了犯罪,被告人可能并沒有參與到犯罪行為的實施過程中來,而是試圖說服其他人中止犯罪,或者試圖減少犯罪所帶來的損害程度。該犯罪嫌疑人可能不愿意告訴法院他在此之前已經知曉犯罪,因為他擔心法官會據此認為他本人實際已經參與了犯罪。在定罪與量刑程序合一模式下,該被告人要么選擇保持沉默以避免自我歸罪,要么選擇告訴法官其所實施的犯罪行為中存在酌定從輕情節。[150]

通過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被告人將能夠避免上述尷尬和不利。在定罪與量刑程序分離的美國,如果被告人掌握了大量的可以構成從輕量刑,但卻自證其罪的證據,被告人完全可以在定罪審理程序中“隱藏”這些可能自證其罪的證據,毫無顧慮地進行無罪辯護;一旦被定罪,他們仍然有機會在專門的量刑聽證程序中,向法官展示這些從輕量刑的證據。意大利佛羅倫薩大學國際法教授薩爾瓦納·圣芭芭拉對此也提出了更具說服力的理由:“兩步式程序更加能夠保護被告人的權利的論點是正確的,因為該程序將更加有利于被告人在量刑階段提出有利于己的事實和證據。一旦被告人知道他或她已經因某些特定的理由被確定犯了某一特定的犯罪時,他或她將處于一個更為有利的地位,以便有效地提出酌定從輕情節。此外,一旦被告人被定罪,他或她可能會要求傳喚特定證人以提供可能對其量刑有利的證言,即便該證人在先前決定有罪/無罪的裁決程序中已經出庭提供了證言”。[151]

4.保障被害人在量刑程序中的有效參與

被害人是犯罪行為的直接承受者,不但對犯罪人懷有強烈的憤怒和仇恨之情,而且對犯罪的社會危害性及實際造成的損害有最直接、最深刻的感受。被害人所受到的精神傷害和心理苦楚能否在實際上得到撫慰,被害人的人身傷害和財產損失能否在實際上得到彌補,破壞的社會關系能否得到有效的恢復,社會和諧能否得以維持,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被告人能否受到相應的刑事制裁。因此,保障被害人有效地參與到量刑程序,并發表其對被告人量刑的意見,具有天然的合理性:首先,被害人有效參與到量刑程序,有利于增強包括當事人在內的社會公眾對司法的信任度,防止法官在量刑問題上的“暗箱操作”,為法官實現司法公正注入了新的動力;其次,被害人參與量刑程序,并在訴訟中充分發表自己的意見,不僅有利于被害人當事人地位的回歸,同時也有利于法官作出客觀公正的判決;最后,被害人參與量刑,有利于強化被害人對法院判決的服判心理,息訴息訪。

在定罪與量刑程序合一模式下,被害人一般是以證人的身份出席法庭,向法官提供關于被告人實施犯罪的事實和情節。由于沒有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而且證人作證受到意見規則的限制,因此,被害人在整個法庭審理過程中無法就被告人的量刑發表意見。而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之下,被害人不僅可以出席法庭,而且可以向法庭提交一份“被害人影響陳述”,痛陳犯罪人犯罪手段的惡劣性、主觀動機的卑劣、對被害人心理和生理所造成的損害,以及其希望對被告人判處何種刑罰等。在這種情況下,被害人不僅能夠有效地參與到量刑程序中來,同時也可以就量刑發表本方意見,即便這種意見不被法官所采納,在法庭這一特殊空間,被害人對犯罪人的譴責,不僅可以平復被害人的受傷心理,而且還有利于再次激發被告人良心上的自責,更好地完成改造。

5.使酌定量刑情節能夠得到充分的展示

影響量刑的情節除了法定的量刑情節外,還有大量的酌定量刑情節。雖然酌定的量刑情節屬于法官自由裁量的范疇,但對正確適用刑罰起著重要的影響,有時候甚至會起到關鍵性作用。一般來講,酌定量刑情節包含以下幾方面的內容:(1)表明社會危害性的酌定量刑情節,其中包括犯罪的對象、手段、時間、地點以及結果;(2)表明犯罪分子人身危險性的酌定量刑情節,其中包括犯罪動機、犯罪分子的一貫表現和犯罪后的態度等。在定罪與量刑程序合一的情況下,法庭審理的中心是是否構成犯罪,至于犯罪情節問題,也主要集中在幾種常見的法定情節之中,對于酌定量刑情節,檢察官一般會怠于提及,被告人以及辯護人由于沒有進行專門的調查,即便提出,也因缺乏證據而不被法官所采納。

在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中,由于法官在量刑前一般會命令中立的主體——緩刑監督官對被告人的社會背景、犯罪情況、被害人受到損害的情況等進行全面的調查,并在聽證之前將這些調查內容送交給控辯雙方,控辯雙方均可根據這些內容,向法庭提出酌定情節。此外,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是一個專門解決量刑問題的程序,在這個程序中,控辯雙方主要圍繞的便是量刑情節的展示,以及量刑情節對量刑的影響。由于法定情節成立與否以及其對量刑的影響由法律明文規定,而酌定情節則五花八門,對量刑的影響也是千差萬別,因此,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更加有利于酌定量刑情節的展示和辯論。

6.拓展了辯護律師和檢察機關的作用空間,促進了量刑程序的公開和透明

當不存在專門的量刑程序時,相對于占主導地位的決定被告人有罪還是無罪這一重要問題來講,提出與量刑相關的證據或者進行量刑問題上的辯論便成為一個次要的問題。也就是說在定罪與量刑程序合一的模式之下,不可能存在真正而獨立的量刑辯護,辯護人的辯護空間將會受到不應有的限縮。而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則給辯護律師一個獨立的空間,讓他們專門就量刑問題進行舉證、質證和辯論,這不僅拓展了辯護的空間,而且使量刑辯護成為一個獨立的辯護形態。

拓展辯護空間的另一個必然結果便是擴大了檢察官在量刑問題上發揮作用的空間。在定罪與量刑程序合一模式之下,檢察官出庭支持公訴,關注的焦點往往是定罪問題,而量刑問題往往成為法官“辦公室作業”的對象。即便是在那些強調檢察官客觀義務的大陸法系國家,檢察官在法庭審理程序中也往往僅僅關注的是定罪問題,而忽視量刑情節——特別是酌定量刑情節的提出。而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給檢察官一個獨立的空間,讓他們專門就量刑問題發表自己的看法,并提供必要的證據支持本方觀點或反駁對方觀點。

此外,獨立的量刑聽證程序,避免了定罪與量刑程序合一模式下的“辦公室作業”量刑方式,將量刑問題置于陽光之下,并在各訴訟利益主體的參與之下,使得程序更加公開和透明。正如一位英籍比較刑事法專家所說的那樣,“量刑聽證程序的存在,促進了量刑法理學的產生和發展,即通過公開地接受和理性地評價證據來鼓勵和促進一種透明司法文化,而一個定罪與量刑合二為一的程序將會使得量刑理由變得迷亂”[152]

7.便利法官選擇那些有利于矯治犯罪人的刑罰方式

在美國,量刑的目的不僅僅是將那些可能危害社會的人從社會中隔離出去,對不良行為施以報復,其同時也是為了矯治那些犯罪行為人,以便他們能重新回歸社會。然而,“矯治”要求法官的量刑應當建立在犯罪人個人的基礎之上,“法官必須掌握關于被告人個人情況的所有信息,以便他能夠作出合理而明智的量刑判決”[153]。量刑聽證程序之下,量刑前調查報告的廣泛使用,使法官的量刑不僅更加能夠體現刑罰的個別化,而且也更加便利法官選擇那些有利于矯治犯罪人的刑罰方式,從而實現刑罰的矯治、教育等方面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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