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歌題與詞眼
作為一種時間藝術,歌詞要求作者在很短的時間內把思想、情感和文詞美感,通過音樂形式呈現給聽眾,它要求一個相對明朗而集中的主題,才會獲得比較好的傳播效果。如果歌曲的主題是分散的、混亂的,那么它既不利于作曲家譜曲,也不利于演唱者表達,同時也不利于歌眾受聽和傳唱。
和詩相比,歌曲的題目更為重要。歌眾在看到一首歌曲題目時,就大致產生了相應的情感和意義期待。
歌曲的題目,既能集中體現歌曲的基本主題,也能為歌曲的情調、風格基本定型,比如《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標題指明是一首進行曲風格的軍歌,《草原之夜》一定是一首富有少數民族風格的抒情歌,《少年,少年,祖國的春天》是一首少兒歌,《蝸牛和黃鸝鳥》可能是充滿諧趣的童謠或者校園歌曲,《故鄉的明月》一定是一首鄉情頌歌,《我的中國心》必定是愛國頌歌,《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就該是一首感傷情歌,《東風破》《青花瓷》有著“中國風”特色,《存在》應該帶有哲理思考,等等。
在歌曲中,像詩歌以《無題》作題目者幾乎沒有。即便只有詞牌名,如李清照的《一剪梅》譜成曲,在傳唱時也會冠以較明白的標題《月上西樓》,蘇東坡標題不鮮明的《赤壁懷古》,現代歌曲版改名為《大江東去》。所以,在歌的海洋中,醒目的歌題是值得花代價設計的“面孔”。
很多歌題的最后一字,也會為一首歌確定整首歌的韻腳。比如《種太陽》《我的中國心》《馬兒慢些走》等。比如袁惟仁作詞作曲、那英演唱的《征服》,用歌題的后面一個韻母,作為整首歌的韻腳:
“詞眼”是一首好歌曲的另一個重要元素,也是一首歌最成功流傳的部分,實際上,一首歌就是在變異的基礎上不斷重復。歌中不斷重復的部分,便是“詞眼”,它通常出現在一首歌的主歌部分,也是一首歌最重要的思想和感情提煉。出色的“詞眼”往往使一首歌得以流傳。比如,“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外面的世界》),精煉地寫出了現代人的迷茫;“不是因為寂寞才愛你,而是因為愛你才寂寞”(《不是因為寂寞才愛你》),唱出了愛的無奈;“我只有兩天,我從沒有把握,一天用來希望,一天用來絕望”(《兩天》),書寫了生命的感受。某種意義上,我們是因為記住了“詞眼”,而記住了一首歌。
“詞眼”的重要性,不少歌曲創作論者已經注意到,付林的《流行歌曲寫作新概念》一書中,就很好地探討了此問題。他從歌曲的流傳需要出發,用了一個更通俗的說法“流行句記憶點”,他認為“流行歌曲最大特征就是尋找和設置詞中所寫的故事中的流行句”[6]。
“重復”是歌詞極其重要的藝術。事實上它不但表現為一首歌的“詞眼”,而且作為一首歌的構成要素,也體現在歌曲的形式上,比如,歌詞的每行規則和不規則的長度及段落,協和音樂的相同的短語節奏,韻腳的重復,不管是嚴格的重復,還是有變異的重復,都是歌詞最明顯的特征。可以說,重復產生詩性,重復展示了歌詞作為一種藝術要素的文本組成功能。比如這首張黎作詞、劉青作曲的《山不轉水轉》,表面上是化用了中國詩歌傳統的頂真修辭手法,實際上,歌曲的藝術和深度正經由各種變異中的重復不斷升華:
因此,歌詞不是一種淺顯的詩,必須符合歌唱藝術,只有充分符合歌曲流傳要求,才能體現歌詞的美學意圖和效果。詞作家喬羽精辟地論述道:“聲樂藝術,在我看來是語言的延長和美化。古人的說法是‘歌永言’,我以為這里的‘永’字包含著延長和美化這兩層意思。”[7]從語言層面上,如何延長意義和美化形象,也正是歌曲張力的重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