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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如履薄冰(1)

我去倉庫看了看,火已經(jīng)撲滅了,所幸發(fā)現(xiàn)及時,損失了萬把塊錢的物料。

李雞丁告訴我,這火很奇怪,在火場里找到幾根細(xì)銅絲,還有些沒燒盡的塑料管。

孫福栗懷疑是某個工人報復(fù)公司,故意搞破壞。但孫福栗并不打算報警,怕這事兒鬧大了,傳到岳父耳朵里。

雖然他老婆對這事兒也很生氣,不過關(guān)鍵時刻還是要兜住老公的面子。孫福栗整整一天沒來公司,估計正忙著安撫老婆。

我的麻煩同樣一件都沒少,狗皮膏藥似地粘在身上,哪個都不敢扯,一扯就是一塊血肉。

其中一張狗皮膏藥是鄭鳳蘭。她不再給我打電話,報紙上的尋人啟事也沒了,看起來像是放棄了,我卻隔空感覺到她散發(fā)出的篤定的氣息。

第二張狗皮膏藥是那惱人的短信。仍然是在固定的時間段:中午一點(diǎn)一刻,半夜一點(diǎn)一刻,準(zhǔn)時發(fā)來,內(nèi)容翻來覆去就是威脅、咒罵。珊瑚本想換了手機(jī)號,又擔(dān)心那個變態(tài)做出什么舉動,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就在這樣的拉扯中,珊瑚不斷催促我去對面調(diào)查一下韓寧的家庭情況。

我再次以“張誠”的身份來到杏花小區(qū)。西裝革履,假頭套,金絲邊眼鏡,嶄新的挎包。

經(jīng)過小區(qū)的門崗時,我習(xí)慣地往里瞥了一眼,大眼保安不在里面。其實我不必產(chǎn)生做賊心虛的感覺,可不知為什么,每次進(jìn)了杏花小區(qū),都覺得如履薄冰。

我摁了對講門鈴,單元的門打開了。我上樓走向7314房間。穿過走廊時,迎面忽然有個人,我本能地側(cè)過身,眼睛往上一瞟,此人寬額方臉,濃眉大眼,走路的架勢穩(wěn)重有力,居然是大眼保安。我差點(diǎn)兒就想打個招呼,話到嘴邊止住了。

大眼保安走過去了。我回頭瞥一眼。他在巡視樓層嗎?

我等他的腳步聲消失在樓道里,開始敲韓寧的房門。過了好久,韓寧打開一道門縫,往外看了看,一臉冷漠。

“你是誰?”她問。

“我是張誠啊。剛才按了你家的門鈴。”

“你來干什么?”她的語氣更冷。

我有點(diǎn)奇怪,她的態(tài)度為何變化這么大?上次我訪問她,談話氣氛融洽,我有效地安撫了她那敏感脆弱的心靈。告別時,她甚至愿意讓我稱呼她的名字。

“韓寧,我還是進(jìn)去聊吧。”我陪著笑臉。

她沒有拉開門,也沒有關(guān)門,自己退到后面去了。

我推門而入。

房間里光線昏暗,窗簾半掩。她的臉色更顯得蒼白,有一種病容。

我關(guān)切地問:“最近睡眠不好嗎?”

韓寧沒回應(yīng),在墻邊站了一下,坐到茶幾后面的單人沙發(fā)上。茶幾上的陳設(shè)毫無變化,仍然是遙控器、果盤、茶杯,整齊地連成一條線。她低頭不看我。

我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說:“今天又來打擾你,是關(guān)于公司的一項新活動,還有上次答應(yīng)你,要把你升級成VIP用戶……”

韓寧猛地仰起臉,尖聲問:“你到底是誰?”

突然的質(zhì)問讓我有些驚愕。

韓寧的手指哆嗦著撥開額前的幾綹頭發(fā)。“你給我留的手機(jī)號打不通,我又按照藥盒上的號碼打到公司,根本沒有‘東南區(qū)專員’這個職位。你為什么要騙我?我有什么值得你騙的?”她嘶啞地低喊。

我無言以對。

死一般的寂靜。

她重新低下頭,拼命扭著手指。

“韓寧,你聽我說,這件事有點(diǎn)復(fù)雜……”

“你的手機(jī)號打不通,我就知道你是個騙子,可我居然又厚著臉皮往公司打電話,人家肯定覺得我是個傻瓜,是個大笨蛋!”韓寧哭起來,聲音壓抑悲慘。

我很少懊恨過,此刻卻被這種情緒籠罩了。我不該觸碰這樣一個脆弱的靈魂。盡管受到悔恨的煎熬,我還是往房間四周掃視一圈。一切都沒有變化。門前的鞋盒里沒有男人的鞋子,周圍沒有雄性氣味。韓寧是獨(dú)自居住……

“從來沒人給我送過禮物……”她的哭聲起伏不定,一種深入骨髓的傷心。“連我媽都不喜歡我……從來沒人關(guān)心過我,只有你這個騙子。”

我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遞給她。她接住了。

“韓寧,至少我送給你的減肥茶和水晶擺件,是我自己買的。”

她抬臉看看我。“你想騙人,當(dāng)然要用點(diǎn)心思。”當(dāng)她說“用點(diǎn)心思”的時候,聲音發(fā)顫,眼神極為復(fù)雜。

這世上沒人對她用過心思,她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感。

我坐到韓寧旁邊的沙發(fā)上。她本能地退縮,縮到角落。

我再遞給她一張紙巾。她接紙巾時碰到我的手。我握了她的手,她像燙了似地甩開了。

我傾了傾身,語氣平緩柔和:“那我問你,我騙你什么了?”

她愣住,茫然地想了一會兒。

“如果我成心要騙你,干嘛不留下能打通的手機(jī)號?如果我要騙你,應(yīng)該跟你保持聯(lián)系才對,可我給你送了東西,自己卻消失了,世界上有這樣的騙子嗎?”

這些問題超出了她的生活邊界。她怔怔地看著我。

“可能……你還沒顧上騙東騙西。”然后她馬上瞪起眼睛,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你今天又來了,想干什么?”

“我來騙財騙色啊。”

“滾……滾出去!”她仿佛受到莫大的侮辱,聲嘶力竭地喊著,聲音并不大。

我一下子抱住了她。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她受到驚嚇的表情吸引了我,或者是她流露出的某種渴望使我產(chǎn)生了沖動。我喚醒了她心底的一些東西,把她的世界攪亂了。

她在我懷里掙扎了幾下,似乎沒了力氣,由著我抱了一會兒。她用更大的力氣推開我,在我胸口摔打,有兩下打到我臉上,把我的臉打得發(fā)燙。

她急忙停下動作。“你沒事吧?”

我捂著臉,定定地看著她。

她被我的眼神嚇住,顫抖著往后躲。逼仄的沙發(fā)里不容她回旋。我再次抱住她。她劇烈反抗、嘶叫。

“別怕,韓寧,我就想抱抱你。”

我的安撫使她漸漸平靜。她充滿疑慮的身體縮在我懷中。然后她伸出雙臂,一點(diǎn)一點(diǎn)擁住我。她的頭枕著我的肩膀,眼淚抹在我的臉上。

我低喃:“我很久沒有擁抱過。”

“那你的……你的女朋友呢?”

“沒有抱過。”

“騙人。”

“不騙你。”

“你們……為什么不擁抱?”

“她……有潔癖。”

“我也有。”

“她比你嚴(yán)重吧。”

“我不相信你說的每句話。”

我們安靜下來,就這么抱著。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的關(guān)門聲打亂了這份寧靜。

韓寧嘆口氣,慢慢松開手。“我有點(diǎn)頭暈。”

“病了?”

“不是。隔壁的保安挺煩人的,關(guān)門聲很大,他一上夜班我就害怕,半夜三更咣咣響。”

我皺了皺眉頭。“你鄰居是大眼保安?”

“大眼?噢,他的眼睛是挺大的,眼神怪怪的。”

“保安不住宿舍嗎,他在這買了房子?”

“哪兒呀,隔壁是他嬸家,他嬸子也討厭他關(guān)門的聲音,不過那時候還好一點(diǎn)。”

“什么時候?”

“有一次半夜,兩人吵得很兇。第二天聽說他嬸子回老家了,他更過分了。”

“大概什么時候?”

“沒多久。咦,你這么關(guān)心他?”韓寧注視著我。

“我找個時間跟他談?wù)劊屗⒁馑刭|(zhì)。”

“嘻,沒用的,他嬸子都管不住。他嬸子可厲害了,聽他們吵架的意思,好像是嬸子給他找的這份工作,把他從老家弄出來,其實是當(dāng)兒子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我看看手表,“我得走了。”

“嗯。”

“我明天來看你,你做兩個拿手菜。”

韓寧愣愣地看著我。

“你不會做飯?”我有些失望。

“會呀,當(dāng)然會。”

“我喜歡吃炒青菜。”

“跟我一樣。”

“那說定了。”

我抬起雙臂想擁抱她,她躲開了。

“你真的叫張誠?”

“真的。”

她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我走到門口,她站在原地沒送我。出了門,聽見她的腳步聲慢慢挪過來。我轉(zhuǎn)臉朝隔壁掃了一眼,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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