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多吉早上送了卓羅去開例會，他告訴卓羅有些私事要處理。
卓羅:“那你去吧。”
多吉開著車，回了卓羅的私宅。羅薇剛洗過澡，正拿風筒吹著頭發。
“終于可以洗澡了。真好。”
卓瑪給羅薇披上睡袍。“夫人穿的太薄，小心著涼了。”
羅薇：“謝謝你。”
卓瑪接過吹風機給羅薇繼續吹著頭發。
羅薇換了衣服，卓瑪把外套給她穿上。
“多吉回來了，他說有事要跟您說。”
“讓他進來吧。”
多吉進來看著卓瑪。
“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跟夫人說。”
“出去吧。卓瑪。”羅薇說道。
卓瑪出去后，羅薇問：“你怎么不陪著卓羅？”
“夫人不是想去天葬臺嗎？”
羅薇說想了想。
“可是卓羅不讓我去。”
“您什么時候聽過少爺的？”多吉笑著說道。
“你要帶我去嗎？”
“我可以帶夫人去。不過，你不能告訴卓瑪。”
“好。現在走嗎？”羅薇把桌上的手機放到口袋里。
“您跟少爺說，要回德欽仁老宅騎馬。讓少爺跟嘉措少爺借馬。然后，我們今天下午出發回老宅，明天天不亮，我帶您去天葬臺。”
“為什么要兜這么大的圈子？”羅薇奇怪地問。
“天葬多在早上舉行，八點之前。現在這個時間去，什么也看不到。”
“好。我跟卓羅說一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要給卓羅打電話。
多吉看著她。
“少爺在開會。晚上他回來，見不到您。您再說。”
“我知道了。大晚上的，他不可能一個人開車回老宅。多吉，還是你厲害。”
羅薇跟他走出去，羅薇笑著叫卓瑪。“我要跟多吉出去一趟。你在家看好門。”
“好。夫人。”
羅薇坐在后座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藍色的天空中飄著大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樣潔白。
羅薇不禁感嘆，這樣的天空，也只有在高原能看見了。
第二天，天不亮多吉開車帶著羅薇到了大輪回寺附近。
“前面不能開車上去。得走上去。”多吉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羅薇下了車，多吉打開手機給羅薇照著路。天還沒亮，草叢里都是露水。
羅薇裹緊了身上的藏袍，瑟縮著著脖子，把手攏在袖子里。
走了好遠，多吉指著掛經旗的地方說，就是那里了。
此時，天邊已經泛白，很快天就要亮了。
羅薇心想著：“跟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
丘陵狀的草甸子，中間立著跟粗壯的木樁。以木樁為中心，向外輻射著。掛滿了五彩的風馬旗。有些地方還掛著長長的白色經幡。
多吉帶著羅薇走到地勢稍高的地方，指著草地上一塊長方形的黑色石塊。
“那個就是天葬臺了。砍骨頭用的。”
正說著，傳來喇嘛誦經的聲音。一隊人手執白色經幡，正在走向這里。是送葬的隊伍。
“我看見天葬師了。背著白色的包裹。那就是要回歸天國的人。”
“就站在這兒，能看得清。”多吉站在羅薇的身后說道。
天葬師燃起松柏桑煙，撒上糌粑。白色的濃煙直沖天空。
家屬匍匐跪地做最后的告別。
天葬師解開白色包裹，手持刀子開始分解。
喇嘛們搖著撲楞鼓，開始誦念經文。
三五成群的兀鷲在天空盤旋，然后紛紛落下。
羅薇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
多吉看著羅薇的表情，揪著她肩膀上的衣服。
“睜大眼睛看清楚！一點也不許錯過。”
羅薇看著多吉兇狠的眼神，有些顫抖地問：“為什么？”
“那就是你的下場！”
羅薇看著多吉的臉，嚇得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
成群的兀鷲撲楞著寬大的臂膀，紛紛降落在天葬臺附近。
天葬師取出內臟，拋向神鷹。
羅薇感到自己的胃一陣抽搐。
看著天葬師不斷拋出的肉塊，羅薇感覺到了世間的無常。原來人就是這樣，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她閉上眼睛，多吉蹲下來捏著她的臉。“怎么？不敢看了？”
羅薇看著多吉的臉，她不敢說話。生怕說得不對，惹怒了他。
“夫人，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告訴過你，如果你敢背叛少爺，就把你帶到天葬臺親手結果你！”
“我沒有……沒有。”羅薇被多吉的表情嚇到了，眼淚不由得滑出眼眶。
“有沒有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少爺在LS遇刺，九死一生，怕你擔心，不讓我告訴你！”
羅薇臉上掛著淚珠問：“什么？卓羅在LS……”
“對。子彈射入肩膀，彈頭在里面彈跳了兩下，差點要了他的命！你還問他死了沒有？！你滿意了！”
羅薇搖著頭。“不……”
“知道最近為什么都見不到桑吉了嗎？因為他死了！為少爺擋子彈死了！”
多吉越說越激動，他哭了起來，吼著：“他還那么年輕！”
說著按著羅薇的脖子。“你看！就是那樣！就是那樣！消失在LS的天葬臺！”
淚水模糊了多吉的雙眼，羅薇淚如雨下。她不再躲避了，木然地盯著天葬師的動作。心想著，羅薇你該看看，這是你要受的懲罰。
天葬師，正一下下砍著骨頭。
“看見天葬師手里的長柄斧了嗎？我們家也有。”
“我就想問夫人，你憑什么？憑你的美貌？幸運值爆表？你自己是怎么搭上少爺的，你心里沒數嗎？”
“你知道少爺從醫院醒來，他做了什么嗎？他還惦記著你，他還在想萬一他死了。你在德欽仁家就沒有立足之地了。他找律師立了遺囑，要把名下所有財產轉給你！
他在大輪回寺是受人尊敬的喇嘛，如果沒有遇到你，再過幾年，少爺就會成為大輪回寺的受人尊敬的上師！
他是德欽仁家的少爺！欽安集的掌權人！無論是僧人，還是俗人，他都值得尊敬！
你敢那樣磋磨少爺！你所依仗的無非是少爺對你的疼愛！
我現在告訴你，你再敢對他不敬，傷他的心！我就把你帶來這兒，讓神鷹吃了你！”
天葬結束了，兀鷲紛紛飛離天葬臺。
羅薇頹然地癱軟在地上，風吹的經旗烈烈作響。
……
回到家，卓羅還沒有回來。羅薇回了房間，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她思量著多吉說的話。
多吉說的沒錯，自己越來越作。無非依仗著卓羅的疼愛。
晚上吃飯的時候，羅薇看著桌上的手把肉，就感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抱著盥洗臺吐了，卓羅走過去，拍著她的背。
“怎么了？胃不舒服嗎？”
羅薇反過身抱著卓羅的腰。
“今晚你陪著我，好不好？”
卓羅笑了，摸著羅薇的頭說：“好。”
晚上，羅薇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被包裹在白色的裹尸布里。任憑她怎么吶喊，都無人理會。她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靈魂站在天葬臺上，看著天葬師把她切成小塊。她大聲喊著：“我還沒死！你們不能那樣！”
喇嘛們手中的骨笛響起，兀鷲盤旋在天空。羅薇大叫著：“不要！”
羅薇叫著“不要”醒來，用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看著身邊的卓羅，慶幸只是一場夢。
卓羅醒來的時候，羅薇在他懷里不斷抖動著肩膀。
“怎么哭了？”說著抬起她的臉，用手給她拭淚。
羅薇平復了一會兒，問：“你以后也會天葬嗎？”
卓羅微笑了一下，把羅薇摟進懷里。
“如果我還是大輪回寺的喇嘛，我可能以后會塔葬。現在我已經不是了，我會遵循傳統天葬的。”
“神鷹會把靈魂帶往天堂嗎？”
“跟你想的不一樣。我們相信靈魂不滅，輪回往復。人死后靈魂進入輪回，身體只是軀殼，是一副皮囊。”
“死亡只是不滅的靈魂與陳舊的軀體的分離，我們認為拿“皮囊”來喂食神鷹，是最尊貴的布施，體現了大乘佛教波羅蜜的最高境界—舍身布施。”
“多吉告訴我，如果你沒有遇到我，你就會成為大輪回寺的上師。對嗎？”
“我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上師。”
“好了，天還沒亮，你再睡會兒。”說著吻了羅薇的額頭，她的額頭滾燙。
卓羅給她量了體溫。38度！卓羅拉著羅薇起來。“我帶你上醫院。”
羅薇搖搖頭。“家里有退燒藥。”
卓羅給羅薇吃了退燒藥，用溫水給她擦了后背，幫助她物理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