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廢物！醫院就這么被襲擊了？你們就看著他們把那個病人運進去嗎？”喬許亞騎士喘著粗氣，呵斥著在醫院附近巡邏的衛兵。他拿著戰錘，敲擊著一個年輕衛兵的鐵盔。聲音哐哐，震得那個士兵頭暈目眩。

盡管在艾爾考特騎士的命令下，衛兵們及時控制了所有可能感染的人，但他們依然免不了遭受責罰。

也沒有人敢于反駁，他們還不了解這位騎士的秉性。

喬許亞狠狠地把戰錘往桌上一砸，嶄新的桌子發出慘叫，在整潔光滑的桌面上留下了一個難看的大坑。他焦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似乎要將本就所剩不多頭發全部薅掉。

“還剩下多少衛生官？”他從站成一排的衛兵身前走過，挨個直視他們的眼睛。

“大人，除去教會的牧師以外，還有四個衛生官。”最后與騎士對視的士兵大聲匯報。

“只有四個了？”喬許亞臉色難看。現在病人都不止這個數，即使放著一些衛兵或貴族不管，也少不了幾個病患。何況，現在的病人里有衛生官，有牧師，還有一名衛隊長。

“該死，該死，該死！”騎士的吼叫聲越來越大，戰錘再次揮落，砸壞了桌子一角。“先是精靈的間諜，現在又是生靈會，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消停一點？哦，對，還有那個該死的黑龍，帶走了六個騎士！”

衛兵們整齊站立，挺拔身姿，噤若寒蟬。風巢城正值多事之秋，騎士們的脾氣也跟著壞了不少。

“滾出去！別待著這礙手礙腳的！”他怒喝，“還有，帶著剩下的衛生官去旅館，設置臨時醫院。這一次如果再出岔子，我就砍了你們的頭！”

聞言，衛兵們如蒙大赦，醒了軍禮之后默默退下。還有士兵細心地關上了房門，給他獨處的時間。艾爾考特大人被感染，他們與這個騎士還要相處一段時間。

喬許亞抓撓著頭發，似乎想從那兒抓出什么主意來，但是只抓了一手的油和幾根脆弱的發絲。他一腳勾出椅子，坐在了桌前，盯著桌子上的幾張報告。

報告來自衛生官和衛兵的報告：病人在增多，衛生官的數量嚴重不足；醫院存在大量白色粉塵，只能暫時廢棄；泄露城主秘密的間諜仍然沒有找到……一件件事像是堆疊的巖石，成了一座小山壓得喬許亞喘不過氣來。更糟糕的是，城主更加重視黑龍，六名騎士的離開讓他壓力倍增。

誠實地說，他想把間諜的事先放一放。那個間諜除了給附近的精靈領主透露了城主的小秘密之外，也沒有做成什么其他事，并未滲透到風巢衛隊中來。不過……他翻開幾張報告下城主的令狀，上邊加蓋了城主的印章：

“間諜嚴重危害了風巢與卡斯提亞的安全，限密探總管喬許亞在一個月之內找到間諜。”

城主沒有明說是什么處罰，不過以諾里斯睚眥必報的性格，絕不會有什么好事等著他。離期限也只有十天不到了，喬許亞也有些著急了。

他對著門外大喊：“把探子全部給我叫來！”他知道會有人在外邊聽著，這是經驗。

沒讓他等多久，幾個密探低著頭走了進來。

看到他們的樣子，喬許亞心里基本也確定了。他惡狠狠地說：“又過去了三天，你們向我保證過，這三天一定會有結果。來吧，把你們的結果告訴我吧！”

密探們面面相覷，看了半天，卻沒誰站出來說話。

“間諜的事情查的怎么樣了？”喬許亞問道。

“我們在城堡里搜查了很久，沒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一個密探低聲說，“那里和月下的墓地一樣安靜，只有捕風捉影的猜測，我不認為我們該繼續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那你要怎么解釋那個該死的精靈給城主的信件？”

密探低下了頭，聳聳肩，不敢說話。喬許亞知道，現在在他們之間流傳著一個說法，那些秘密是城主自己大意泄露，間諜之說只是為了面子。

總管長嘆一口氣，他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懷疑，不過這都是城主的命令，他必須執行。他轉而問道：“那么有關生靈會的事，你們有調查到嗎？”

“大人，我們問了城里所有的乞丐和傭兵，造訪了每一個酒館和妓院，也密切監視了各個商會，在衛兵協助下搗毀幾個可能的窩點。但是還是有人患病，還有生靈會在暗中行動，但是關于他們的證詞少得可憐，只有衛生官能給我們一些醫學上的建議。”

“那你們有調查那些病患嗎？是誰讓他們感染上的？還有那個半死不活的傭兵。”

密探縮著脖子，輕而短地搖頭，“我們調查過了，什么都沒有發現。那個傭兵也一無所知，只知道是醉酒之后被綁架，被涂抹了某種東西，感染了疾病，有人告訴他只有巡查官大人能夠救他。等到再醒來時，就在小巷的垃圾堆旁了。”

喬許亞略微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密探們。他眼睛又看過一圈，突然問道：“艾爾尼呢，他又去哪兒了？”

密探們你看看，我瞧瞧，小聲討論了一陣，才有人道：“他剛才還在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作為風巢城的探子，連同伴不見了你們都沒發現？”說到這里時，喬許亞多了些怒氣，他笑了起來，笑得瘆人，“好，很好，你們退下吧。”

密探們悄悄退下，剛剛打開門，卻看見一個和他們同樣打扮的人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引人注目的物件。

“艾爾尼，進來！”喬許亞也看見了外面的人，大喊道：“別告訴我，你也跟他們一樣，一無所獲！”

艾爾尼擠過同伴，連聲道歉，然后走到了騎士面前，展示自己手中的物件：那是一個小小的掛墜，用兩條不等長的平行線段連接的同心圓環，空處穿過一道鐵鏈子。

“抱歉，我為了拿這東西，折返回去，來晚了。”艾爾尼說，“這是從莫依托金兄弟的住所里搜到的，他們把這個藏在書柜后的暗格里，非常隱蔽，我差點就錯過了。我讓衛兵幫忙拖住他們商會，現在他們只能滯留在城樓里的臨時住所，隨時可以抓捕。

“這都多虧了監察官大人的報告，讓我想到直接調查他們兄弟的住所，不過有些小小的遺憾……”艾爾尼的聲音小了些。

“沒什么可遺憾的。生靈會的標志！有了這東西，我們就可以囚禁莫依托金兄弟了！”喬許亞長舒一口氣，剛才的憤怒與暴躁一掃而空，“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艾爾尼卻搖了搖頭，“大人，恐怕不行，我想說的小小遺憾就是這個。我們只能囚禁威姆斯莫依托金。我沒有在威格利那里，找到任何可以證明，他與生靈會有聯系的證據。如果不是他藏得太好，那我只能說，他是無罪的。”

“威姆斯有罪，去逮捕他就好了。至于威格利，但凡他對士兵說一個不字，就以包庇罪名一齊逮捕！”喬許亞腦子轉得很快。了解黃金兄弟商會的人都知道，威格利是明面上的話事人，如果他不能一起被逮捕，那他的那張嘴可能會讓衛隊的名譽受損。“他如果不反抗，那就以審問的名義‘請’過來。”

“大人，需要注意的是。有證據表明，威姆斯與城堡里的某人有通信。而且很可能就是那個間諜。”艾爾尼補充道，“我的建議是，在我們找出那個間諜之前，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你是發現了什么嗎？”喬許亞走近艾爾尼，“你怎么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艾爾尼看了一眼堵在門口的其他密探。

“你們還不回去工作！你們加起來都沒有艾爾尼一個人管用，還在這里浪費時間！”喬許亞佯怒，似乎要把他們生吞活剝。不過話語中更多是輕松地打趣。

等到確定其他人走遠了，艾爾尼才靠近騎士，低聲道：“城主大人的妻子是精靈。我在威姆斯收到的信件上看到的。DC區的那些精靈有不少知道內情，但他們都緘口不言，我沒法了解更多。”

喬許亞表情嚴肅起來，他知道其中內情。

除了諾里斯城主的個人喜好之外，這是一次沒有被記錄在歷史上的交易：城主娶了精靈羅法琳娜，并允諾在DC區庇佑她的族人；而精靈提供格瑞特伍德和格林艾希的隱秘信息。

他就是當年參與此事的人之一。

而且這個消息，就是精靈領主在給諾里斯城主的信件上提到的秘密之一。

“那也不算是不能說出來的隱秘：夫人和她的族人是從格林艾希叛逃出來的，他們貢獻了很多有用的情報。”騎士肅然，“不過，你只需要知道這些就夠了，不要做出出格的舉動。”他伸出雙指在眼前比劃了一下。

接著，他又抓了抓頭，“精靈的間諜與生靈會聯手了嗎？”

“至少我這里的證據是這么說的。”艾爾尼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談論剛才的話題：“憑借那些信件，我還猜到了生靈會的下一個襲擊目標。”

“你是說，他們不會停止襲擊？”喬許亞眉頭緊鎖，低頭沉思，然后抬起頭看向艾爾尼，“在哪？”

“他們攻擊醫院是為了癱瘓城市里的衛生系統，讓我們疲于奔命。而且很可能是為了下一次襲擊做準備……”

不止如此，他們還成功讓艾爾考特感染了。“你是說，他們下一次會有大動作？”

“從我在威姆斯那里找到的信件說明，精靈想要的是叛徒之血，他們把這當做頭等大事。”艾爾尼分析，“但是現在城堡里守衛森嚴，他們不可能動夫人分毫。”

騎士聞言，露出恍然的神情。生靈會和精靈聯手，除了目標一致以外，應該還有所交易，使得他們能夠相互信任。在歷史上，他們的仇怨不小。

“如果他們不能動夫人，那么他們的目標就在我們疏于防守的地方。”喬許亞揉了揉腦袋，“DC區。”

艾爾尼低著頭，默認了騎士的猜測。

喬許亞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好一會兒。

他起身走到了衣架旁，將掛在上面的頭盔拿下戴在頭上，又將置于墻角的長劍佩于腰間。接著，他把桌上的戰錘掛在了腰帶另一側。

“艾爾尼，陪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