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勒從城堡回到黑塔之后，見到塔中的混亂景象，大發雷霆，叫來兩個學徒宣泄怒火。看得維斯也在一旁縮著脖子，不敢吱聲。而當巫師去到實驗室，見到了摔斷角的白石之后，更是怒不可遏。他又一次地喝罵兩個學徒，不過已然詞窮，最終只是叫兩個學徒滾回房間里去。

哈里爾還好些，關上門之后便沒人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了。

莫格就沒那么幸運了，鎖上的門被剛才爆發的風壓吹了個粉碎。雜物擠在房間角落，桌上或是椅子下面，床上也鋪滿了木門的殘片。他進了屋，尷尬地站在屋子中央，時不時地探頭出來觀察老師。

生氣的科勒根本沒有看他一眼，而是帶著怒氣走上了圖書室。

圖書室境況還算不錯，沒有任何一個書架被吹倒，唯一遭難的也只是被掀飛的木門。桌上的書被維斯及時壓住，除了書頁上的褶皺，倒也安然無恙。

“《條紋的構建與猜想》。”科勒撫平書頁，合上桌上的書，看了一眼書名。他有些疑惑地問維斯：“你能看懂嗎？”

看都沒看。他搖了搖頭，“只是嘗試一下?！?

“不要好高騖遠。”科勒將書放進了書架，從別處抽來一本書，遞到他的手上，《咒語的重音》，“這種基礎的書籍更適合你。”

“我可以拿走它嗎？”維斯接過書，有些疑慮。

“拿去吧。”科勒用巫師之手拿起落在地上的半扇門，并卷起木屑，從他身邊經過，“就當是給你的補償。”

有那么幾秒，維斯感到困惑。而后，他突然想明白，科勒曾允諾隨時會為他講述那些生物學知識。不過看現在的樣子，巫師也沒有那個心情了。即使是現在，他也聽出科勒壓抑著的怒氣。

想明白了這些，他便帶著書逃也似的離開了黑塔。

……

“我不想再聽到任何借口了。如果你在三天內，還不能找到那些躲在陰溝里的老鼠，我想衛隊長的職責，就應該交到更合適的人選手中！”諾里斯暴怒地大吼大叫，比之街上的潑婦更加兇惡三分。

“是，大人。”騎士不敢過多回應，害怕進一步的激怒城主。

或許是因為摔折的腳，諾里斯變得暴躁。“不是這一本，比爾！”他狠狠地把書摔在地上，“把第二冊拿來。”

騎士低著頭。是你讓他拿第一冊過來的。他不敢說話，這絕對會激怒諾里斯。

比爾只是聽話的傀儡，伏在地上找到了那本書，摸索著撫平了褶皺的書角，接著離開房間，朝書房走去。

“艾爾考特。”等到比爾離開，諾里斯的目光又回到了騎士身上。

聞言，他身子一沉，只覺壓力倍增。他開始后悔沒有聽從喬許亞的建議，兩人一同前來?！笆?，大人。有何吩咐？”

“你看看我現在是什么樣子？”

艾爾考特抬頭。諾里斯正坐在床上，指著他自己受傷的腿，用石膏和白布纏成一團，像是一柄鐵錘。

“我可以算得上是傷痕累累了，即使如此，現在我也還在為風巢城耗盡心力。我想著怎么振興風巢的經濟，怎么修建城市里的建筑，怎么平衡街頭巷尾的黑幫，怎么管理煙花柳巷里的妓女……看著我，艾爾考特?！彼⒅T士的眼睛，“你難道還要我為了該死的生靈會付出更多心血嗎？”

“大人，我保證，三天之內一定能夠有進展。”現在，艾爾考特只求離開。至于保證，那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很好，我記得你的保證了。如果三天之后，我依然聽見有關生靈會的消息，你知道會發生什么的?！敝Z里斯往后一仰，整個人躺倒在床上，“還有，你去告訴喬許亞，如果他依然沒有進展，我會懷疑，他大概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密探總管了。”

“是，大人?！?

“趕緊行動吧，不要只會在這里唯唯諾諾?！彼麉拹旱厮α怂κ帧?

艾爾考特告退，出門時正巧遇上了一路摸索回來的比爾。這孩子不夠變通，手里只拿了一本書。

為你祈禱，孩子。

騎士默默讓開，在門口稍等一會兒。果然，沒過多久，里邊又傳來怒吼聲：“不是這一本！如果你能更有用些的話，我的工作早就完成了！滾出去，把第三冊給我拿來！”

艾爾考特聳聳肩，快步遠離城主的房間。

在城堡中走了一圈，他并沒有發現喬許亞的蹤跡。密探總管人如其名，大多數時候，他知道你在哪，但你不知道他在哪。

思量了一下喬許亞經常出沒的地方，他最后決定把城主吩咐的事暫時放一放。履行好衛隊長的職責才是當務之急，他必須讓衛兵們加倍努力。

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去一個地方。

醫院離教會不遠，許多牧師都會選擇學習一些醫學知識，以便更好地展示神跡。不過在卡斯提亞，人民已經漸漸明白了醫學與神跡是不相干的事。但這種傳統還是保留了下來，醫院里有不少牧師在幫忙。

這里設置了不少衛兵，以防生靈會的襲擊。如果沒了醫院，僅憑三兩個醫生，恐怕是攔不住大名鼎鼎的黑森林締造者，血炭病的。

醫院里的病人不少，足足有七八個。不過換了一些新面孔。

那幾個被傭兵感染的平民大概是沒救了。艾爾考特默默為他們祈禱了片刻，又望向還活著的人們。

這些人可不能出岔子，雖然他們只是風巢城的蛀蟲，憑借祖輩英勇混吃等死的廢物，但是他們的家族并非軟弱無力，其家庭成員還在城鎮或鄉村中擔任要職。

至于那些家族衰落的廢物……為了節約醫療資源，有些犧牲是非常必要的。

“有沒有見到什么可疑的面孔？”他詢問守在門口的衛兵。

“報告長官，沒有！”

“很好，保持這種精神。不要讓任何可疑的家伙靠近！”艾爾考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受到鼓勵的衛兵一下子站得更直了，“是，長官！”

這時，兩個衛生官抬著擔架回到了醫院。擔架上躺著一個龐然大物，仔細一看，他認出了那病人：米迪爾，風巢城出名的懶漢，廢物，只有祖上榮光。

現在醫院還不算是忙碌，還能照顧這家伙一段時間。不過看著那兩個衛生官又匆忙離開的樣子，很快醫院就會忙碌起來。

衛生官和牧師們也保持著默契，沒有誰來查看米迪爾的狀況。他們都知道，有些人在迫不得已時，是需要被放棄的。

“我很難受，醫生……”米迪爾哀嚎著，晃動著兩只長滿水皰的手臂。他捂著肚子，喉嚨里發出尖細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一個牧師面帶不忍，過來往米迪爾嘴里滴了幾滴藥水。后者的痛苦減輕了幾分，流露出享受的表情。那藥水和彌漫與空氣的熏香含有同種成分。艾爾考特見狀，深吸了一口氣。這著實令人放松。

他搖了搖頭。我可不能在這享受，還有事沒做。

生靈會依舊在城里肆虐，盡管他們總是將目光放在貴族身上，但風巢大小貴族有百余個，衛兵根本看不過來。而且衛兵也令他沒法信任，他們總說差一點就抓住了行兇者，不過他們的描述卻各不相同：有說是高個壯漢的，有說是矮小的男性，甚至有說是掌握著恐怖的魔法的老頭的。

艾爾考特正要離開，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嬰兒般的刺耳哭聲，他回首望去。

米迪爾捂著肚子放聲哭泣，“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大約是他吃壞了肚子。騎士皺起眉頭，捂住了鼻子。

衛生官上前來，“你吃了什么嗎？”“沒有，我沒有吃東西……好痛，好痛。”“好，我馬上檢查一下，把你的手拿開……不要緊張，把手拿開！”

好不容易說服了米迪爾，衛生官用剪刀剪開了那件看似華麗，實則不值幾個錢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肚皮。

“嚯——”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米迪爾的肚皮上有一道狹長的傷口，被幾根線條粗暴地縫合起來。傷口沒有愈合的跡象，反而發生了潰爛，就像是蛤蟆丑陋的嘴一樣。

“咿——我好難受啊……”米迪爾嚎叫著。

下一刻，線條似乎被什么東西挑斷，丑陋的大嘴張開，從中吐出白色的煙霧……不，那根本是有什么東西在米迪爾的肚子里面炸開了來！一聲悶響之后，霧氣四溢，就連在門口的艾爾考特也被籠罩其中。

“咳咳，這是什么？”他下意識地捂住口鼻，不過為時已晚，他已經吸入了不少。

所幸附近布置的衛兵不少。醫院的騷動很快就平息下來。

“該死的，這也是生靈會干的好事嗎？”艾爾考特看著狼藉一片的醫院，怒罵著?！澳憧词裁矗俊彼|詢一個衛生官。

“大人，你的臉上……”

艾爾考特摸上去。

那是一個鼓鼓囊囊的水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