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這些古代文字沒有巫師來給他解讀，維斯很難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些什么。

但可以知道一點，這些文字絕不是喬克村的村民應該懂得的。

“如果真的是古代文字，那它也許不是用來記錄信息的。”古代文字是巫術咒文的前身，在復雜的組合之下也可以使用巫術。

維斯在反復誦讀下，發現這些文字根本讀不通，其中甚至不存在句型結構。這讓他確認了，這不是用以記錄信息的，而是施加于玩具上的巫術。

古代文字是巫術咒文的前身，所以有一定的共通之處，但卻遵循著不同的規則。謹慎地通讀一遍后，維斯沒能完全看懂這個咒文的用處，但是大概能明白這是一種加護，不是有害的東西。

但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喬克村里存在一個精靈巫師，或是古精靈巫師的傳承。

“又是巫師……是奧雷里斯的后裔？”維斯感到驚訝，小小的喬克村竟然藏著兩位巫師。

沒錯，狼人的故事中曾出現過一個黑發黑眼的魔法師，也許在喬克村村民的眼中巫師和魔法師都一樣，掌握著可怕的力量，擁有著邪惡的內心。

但他們不一樣，即使是巫師學徒也知道。

魔法師之所以稱之為魔法師，就因為他們的力量并非是從學習中得到，并非是像巫師一樣，是在無數個日夜的練習與背誦之中得到的。他們天生就掌握著某種力量，不需要刻意練習，就能夠使用。

這種力量使得他們無論是在過去，在現在，還是在未來，都會是被人類排斥的對象。

只有巫師，才會使用咒文。

我得問問老約翰，或者馬文叔叔。維斯當即下定了決心。另一個巫師可能是威脅，也可能是他的第二條出路。

在維斯回到了隔板一旁。很快，樓下傳來響動，他當即將燈光水晶熄滅。雖然閣樓的黑暗足以說明隔板沒有漏光，但此刻即使過度謹慎，他也不敢冒險。

村民們對老村長還算客氣，大約只有一兩個人進來搜尋，沒有一哄而上。一番搜尋無果之后，他們很快就離開了，樓下再次歸于寧靜。

維斯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隔板上突然傳來幾聲急促的敲擊。維斯剛剛放松的神經再次繃起，這絕不是老約翰，老村長之前拉下隔板的動作堪稱熟練，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接著是鉤子在隔板上滑行的聲音……維斯感覺到心跳越來越快，心跳聲也越來越大，幾乎要穿破自己的胸膛。被人發現了嗎？我該怎么辦，要不要躲到里面去？

“砰——”隔板被粗暴地拉開了。維斯頓感魂飛天外，他手腳冰涼，使不上一點力氣。

“嚇到了嗎？”老約翰略帶戲謔的聲音響起，將維斯的魂魄帶回了軀殼之中。

維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誠實回答：“嚇到了。”不過他爬下梯子時的動作十分敏捷，倒不像是被嚇到過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會兩腿發軟。”老約翰深表遺憾。

“這是報復嗎？不滿我對你故事的評價？”維斯不無惡意地猜想老約翰的目的。

老約翰搖了搖頭，“如果你不提，我都快忘記那件事了。”他慢悠悠地往客廳走去，坐回到了那把搖椅上，道：“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新的故事，孩子們也不喜歡那個故事，所以我很久沒講狼人的故事了。”

“如果他們想聽喬克騎士的故事呢？”

雕像還在墓園矗立，總會有一天孩子們想知道那個雕像的故事。那個故事幾乎是刻在喬克村的靈魂之中的，可以改變，但是無法消除。

“女孩們不喜歡騎士的故事。而相比喬克騎士，男孩們更喜歡那些更傳奇的騎士，巨龍比狼人有吸引力得多。”老約翰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狡黠，“只要不斷給他們講些騎士的故事，他們就不會問喬克騎士的事。”

“反正他們都會從父母那里聽到。”維斯無所謂地說。接著，他拿出了那個玩具小人，交到了老約翰手上，“在閣樓里發現的驚喜……我害怕他們找到閣樓，藏在了里面的地方，沒想到發現了這個。”

“哦，這是……”老約翰仔細看了一下這個小人，似乎陷入了回憶中，有些失落，又突然笑了起來：“真是懷念，這個小玩意兒竟然在今天被找到了……今天。”

“今天？”

“這是科泊爾給馬文做的玩具，他很喜歡馬文。”老約翰閉上了雙眼。回憶就像山中的小溪，平日里的涓涓細流，會在某天突然爆發，一發不可收拾。不過許久的回憶之后，老約翰只是拿著玩具說道：“馬文弄丟了之后，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科泊爾還會做這個？”

老約翰仔細撫摸著小人，道：“聽說他做了很久，做了很多才做出來一個滿意的。他說墓園那邊太無聊，所以想找點事做，打發時間。”

“那個時候他就在看守墓園了嗎？”

“似乎是的……不，讓我再想想。”老約翰坐起身來，幫助自己更好地回憶，“上一個守墓人是老翁德爾，他死了之后就是科泊爾負責看守墓園了。他是什么時候死掉的？”

“我不可能知道。”

“不，我不是在問你，抱歉。”老約翰的表情有些糾結，隨后豁然開朗，“我想起來了，科泊爾剛剛滿十六歲的時候，他就死了，之后一直是科泊爾在看守墓園。我們都勸過他，讓一些老人去看守墓園，他可以去做更多事。但是，他很固執。”

“他看守墓園這么久了？”

“每一個守墓人都活得很久，據我父親說，他出生的時候看守墓園的就是老翁德爾……也是，他們不用做什么勞累的工作，每天都怡然自得。”老約翰不無羨慕地說，“做村長就沒那么輕松了，尤其是這幾年，城主大人給我們了太多寫滿字的紙張。”

“老師說，陛下有著可怕的雄心，城主們只是聽命于陛下罷了。”維斯已經可以肯定科泊爾是一名巫師了，于是他岔開了話題。

也許守墓人就是一個巫師的傳承，就像是如果沒有狼人，下一任醫生很可能就是維斯——雖然他可能被喬克村民趕走。

我得去一次墓園，看看有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維斯對于這種近乎行竊的行為沒有半點愧疚，巫師世界里行竊不歸衛隊和法律管。

而且只有他能幫科泊爾傳承下去了。

“也許吧。但在我們村里，我想讓村莊繁榮，不是給每家每戶一張通行證，然后讓他們蓋章發給別人，而是拿著斧頭開荒，拿著鋤頭開墾農田，然后讓男人女人們使勁生孩子。”老約翰說完，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只是個村長，陛下是皇帝。”

“也沒什么區別，只是陛下的村子又大，人又多。”維斯試圖講一個笑話，不過沒有逗笑老約翰。為了緩解一下尷尬，維斯拿出了地圖，道：“對了，地圖還給你。”

“放在那邊的桌子上吧。”老約翰在搖晃的椅子上閉著眼道：“這東西很久沒人用了。除了醫生之外，上一次使用還是加頓帶著村民們去討伐狼群……那時，我還以為他們可以接受瑟里斯人了。”

維斯找了個顯眼的地方，放好了地圖。

遺憾，如果不是那天伯尼出事了，他們也許不會這樣看我。

“他們說，你是狼人……你這次會離開村莊，對嗎？”老約翰突然道：“我想馬文應該會這樣做。村里已經沒有你的庇護所了，他們對你的誤會又更深了……伯利克還不知道，要我告訴他嗎？”

“瑟里斯人在卡斯提亞居無定所才是常態。”維斯對于離別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情感，就連巫師索姆恩那樣的人都說過他有些冷漠。“那就麻煩你等我走后告訴伯利克吧，我不想他這幾天看見我都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我還以為你會親自去跟伯利克說呢。”老約翰喟嘆道：“你真的不像是個孩子，孩子們分別的時候就應該流幾滴眼淚，依依不舍才對。”

父親走的時候，沒有掉一滴眼淚，他也一樣。他本以為這就是分別的常態了。但是，他發現自己能夠想象出來伯利克掉眼淚嚎哭喊著自己名字的樣子。

維斯想到那種場景就感到渾身不自在，仿佛是有毛毛蟲在背后爬一樣。

他瘋狂地搖頭，對老約翰說道：

“太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