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怕的詛咒,將聞人杰包裹的不能呼吸,最終他答應(yīng)道:“好,這是我唯一一次妥協(xié),不是為你,而是為她們。剛才我讓她們遠(yuǎn)離這里,幸虧她們沒有聽見這骯臟的交易。我厭惡扶蘇會,不想?yún)⑴c你們這些事,我不知道,你所謂的‘那個人’是誰,但我知道,真正在我身邊執(zhí)行他的任務(wù)的,就是你自己!我沒有說錯吧,王爺,對不對?”
嬴漣殤不置可否:“好,就算是。我看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把太阿奪回來!快去找那些扶蘇會成員,讓他們還你。”聞人杰轉(zhuǎn)身剛要邁步,就見溫暖卿趕來:“少俠,林小姐回分會了,我剛才看見,是混在那群密探中的正道人士,趁亂奪了太阿,他們就在那里!”
順?biāo)阜较蚩慈ィ环课堇锩茉言训娜耍谠鹿庀驴词裁础B勅私苤怯嬕怀觯蹩跉獾溃骸安灰@動,我自有辦法。嬴漣殤,你與我一起。”他與嬴漣殤對個眼神,心意相通。
“誒?你那劍真不見了?這就奇怪了,誰都知道,凡是能在我倆手中,奪取太阿的人,就能被后秦皇帝奉為上賓,執(zhí)掌天下武林。你說,還有人這么不愛名利?”嬴漣殤故意吊著半句,不叫聞人杰接上,引起那奪劍者的注意,若不是如此,他們必躲著人,不肯出來。
果然,有個人追上來道:“二位,你們的劍真丟了?”聞人杰故作欣喜:“難道你揀著了?要是我們劍丟了,卻不能把人帶回去給皇上看,皇上責(zé)罵下來,可是不好受的。”那人拉著就說:“我胡道喜,不是什么能人,那劍確實是我拾的,不過被他們奪去了!”
“胡先生。”嬴漣殤直想給這勢利眼幾個大耳刮,胡道喜又說:“我把他們都喊出來,把劍給你們看看!”他果真上當(dāng),將全屋的人都喊出來,都是些正派中心術(shù)不正,品行不端的貨色。“這明明是我的!”“怎么是你的?是我拾到的!”“我的手指第一個碰著!”
那些人正爭論不休,聞人杰想,雖然自己同嬴漣殤,絕對贏的過這群豬犬,但這些人背后,都是正道高手,一時惹不起。只有讓他們心甘情愿隱瞞此事,再取回寶劍才好。“你們拿到的,難道不給你們的掌門,師傅?”聞人杰故意說,那許多人立刻貼上來:“別!”
他等的就是這句。“那你們把寶劍給我,隨我們一起去見皇上,拿支筆,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劍鞘,作為憑據(jù)。”嬴漣殤就是騙人,也灑脫自在,不見那搞七捻三的作風(fēng)。“你們不騙人?不會拿走了,就自己去邀功?”那些人還有點警惕,嬴漣殤罵:“大丈夫別拖拉!”
眼看這事就要做成,忽然見樹林中“踏踏”巨響,竟是林芙吟領(lǐng)著三界火宅的人沖來:“把太阿還給聞人哥哥!”這許多組織中高手往四周一堵,那些人再愚笨也明白了:“你們使詐!”聞人杰單腳一跺,又不能指責(zé)想來幫助他的林芙吟什么,雖然人數(shù)多,也不能殺這些正道弟子,惹來高人的追殺,正是兩邊不好,嬴漣殤罵:“你搗什么亂!”
聞人杰心頭無名火頓生,推開嬴漣殤就吼:“誰允許你罵她了?她做的再錯,也是為我好,你做的再好,也是機心暗算!”三界火宅眾人,沖上來就要殺這些正道弟子,嬴漣殤喊:“讓他們走!”林芙吟以為他們同伙,命令道:“追!不許放過!快拿下!”
三界火宅部眾緊追不舍,嬴漣殤只得孤身阻攔,這混亂非常時,聞人杰一面盯著嬴漣殤去路,一面對林芙吟說:“我請你幫忙,你就讓部下逼著她,我正好借此機會,脅迫她廢除我的‘扶蘇會’身份,從此,我就可以與這個仇人,不‘同朝為官,同殿稱帝’了!”
“好!”林芙吟心領(lǐng)神會,命令“圍住嬴漣殤”!待他們再彎過幾條小巷過去時,嬴漣殤已經(jīng)被堵在死胡同里。“剛才,我對你妥協(xié),但現(xiàn)在,不必要了,只要除掉你,又有誰能害芙吟和暖卿呢?我不想殺你,只要你告訴你那個同伙,解除我扶蘇會主人身份,我就放你!”
“這……”此人說話含糊吞吐,一點沒有嬴漣殤的風(fēng)范。聞人杰心生疑慮,走上前去,在他臉上一捏,果然不對,揭去假臉假發(fā),原來不過是個路人!他神志恍惚,步履蹣跚,好像被人迷了心竅。“嬴漣殤果然厲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迷人心志,給人化妝,也算高手!”
聞人杰感慨一句,回頭說:“她不會往三界火宅那邊去,一定是在反方向,往那邊追!”他第一個躍出小巷,林芙吟也命令道:“你們各處去搜查!”追隨他而去。才跑出幾步,聞人杰就嗅到了:“這不是,溫暖卿時常用來修煉的、那花的香氣嗎?溫暖卿!”
他四周一看,果然見溫暖卿站在一處院子中,旁邊圍著好些面色不善的人,都做名門正道打扮。“溫姑娘被擒了!”聞人杰不顧有否埋伏,沖進院內(nèi),“溫暖卿,我給你打開一條路,你躲出去!”他迎上敵人,兩位姑娘都說:“我們不走,和你并肩而戰(zhàn)!”
聞人杰對戰(zhàn)之時,就感覺這些人不大對勁,于是留了一個活口,想要逼問。這一天折騰下來,他早已是筋疲力盡,但存著不讓身邊兩個姑娘受傷,自己是唯一男子漢的念頭,依然堅持。“你?”他伸手一搖,這人眼睛半睜,不知所以,和剛才那人一樣,被迷了心志!
寶劍丟失、身世變故,加之昨日投江險些死去,聞人杰心亂如麻,但只有一絲火焰照耀著:一定是嬴漣殤!她是個極厲害的大夫,自己見識過她的醫(yī)術(shù),能致人失魂,不在話下。此時正有東北風(fēng)吹來,似乎有什么落在臉上,再一抹,居然是血滴子!
“這到底是怎么了?今天是怎么了!”他將兩個“怎么”咬的極重,幾乎壓破嘴唇。“那邊一定有事,你們?nèi)ヌkU,就留在這里,我看看就回!”聞人杰壓榨盡自己最后一點力量,轉(zhuǎn)出院子,隨著血腥味越發(fā)濃厚,他的心上蹦到腦門,下沉到腹內(nèi)。
“是你們!”他看見的,居然是那幾個身份為各國密探的,扶蘇會成員!沒有一個活著的,沒有一個有口氣的,全是一劍封喉,獨刃穿心。大風(fēng)驟起,將他的心魂吹到半空,仿佛與這些犧牲者同游。“是我,我實在對不起各位。欠你們的,等日頭升起來,就還!”
聞人杰發(fā)著誓,他知道,這只能是嬴漣殤所為。先制造出溫暖卿“可能”被擒假象,引開他,再下毒手。就不知道是她棄卒保車的計劃,還是她只要當(dāng)皇帝,無論自己是扶蘇會后人,還是秦二世后代,阻礙的,一概殺。“嬴漣殤,我總有不放過你的一次!”
他靠在墻邊,著實是沒了一點力氣,風(fēng)拉扯著四肢,月光照耀著血液,他向方才發(fā)現(xiàn)溫暖卿的小庭院挪去,才到門口,就聽林芙吟呼喊:“聞人哥哥,快來!”又出什么事情了?這是第幾件了!他飛跑狂奔,轉(zhuǎn)進小院子,就見溫暖卿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息!
“她好像是被后面的什么力量打中了!”林芙吟一再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她!”她的歉意,讓聞人杰體會到了這最后一點溫暖。“沒事兒。”他發(fā)現(xiàn)她在這危機時刻,從來不落一滴淚,內(nèi)質(zhì)剛強的很。“你去看了沒有?有沒有發(fā)現(xiàn)是誰?”
“看過,沒找到。”林芙吟自知對不住他,聲音低了下去。聞人杰抱起溫暖卿,單掌向她輸入真氣,并以“補天”之術(shù),為她療傷。“你守在這里,我喊你組織的人來搜查。”他依舊冷靜,但內(nèi)力的消耗讓他幾乎走不動,他仿佛是被風(fēng)推著前進,真氣從他的每一滴血里擠出,灌入溫暖卿后背。“郡主啊郡主,你說,你和我在一起了,以后還怎么面對王爺?”
他們遠(yuǎn)離之后,林芙吟聽見后屋門窗“轟隆”幾響,如爆炸一樣,向自己這邊猛沖過來。緊接著,從這炸裂中現(xiàn)身的人,在空中輕旋半圈,舞步輕盈,優(yōu)雅點地。“溫暖卿被他帶走了?他們倆的臉色,一定是西湖邊上的傘,八大胡同的破鞋,五顏六色啊!”
嬴漣殤。她方才好像做什么要緊的事情去了,開口就騙林芙吟:“林小姐,對不起了,溫暖卿是我的丫頭,我這是制造機會,讓她和聞人杰溫存,你可不行。”林芙吟知道這“事實”,傷心不已,嬴漣殤卻早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那兩人離去的方向,道聲“謝了”起身就追。聞人杰見她追來,殺手本性里的多疑,涌了上來:“難道是林芙吟出賣了我們?”
“聞人少俠?”溫暖卿竟然還能說話,“這條路有多長?別放下我,一直走,帶我去遠(yuǎn)方。”聞人杰滿心慌亂,卻在此時聽聞了她憂傷寂寥的話,看那小路,直通向天地交際,似乎真的沒有終點。“放心,一直走,去遠(yuǎn)方。”他迷茫不知遠(yuǎn)方在何處,正是這夜色若水,星空似海,兩人如飄游的精靈,抓緊這最后一絲柔情時,嬴漣殤卻已擋在二人之前。
嬴漣殤雖然也在幾日之內(nèi),經(jīng)歷許多變故,但這幾個時辰里,她以逸待勞,心志不亂,已休養(yǎng)足了,行動飛猛迅疾,勝過耗盡了內(nèi)力、還抱著一個重傷之人的聞人杰許多。“啪啪”兩聲脆響過后,聞人杰被點中穴位,倒在地上,嬴漣殤順利搶過溫暖卿。
“你!你不會后悔嗎,不會對不起父母賜予你的名字,國家交付的使命嗎?這樣陰險,敗壞的是你‘嬴漣殤’這三個字的名譽!”聞人杰怒罵,找機會牽扯嬴漣殤,拖延時間。
“嬴漣殤沒有名字。是因為仇恨,嬴漣殤才有了名字。嬴漣殤是并不愿意,被叫做嬴漣殤的。嬴漣殤自從叫做嬴漣殤以后,就是一個有名字的人了,而這個名字,不是她的愿望。”她做了這番精妙絕倫,又難以理解的拗口解釋,抱住溫暖卿,“你還想說什么?”
聞人杰再也沒有搶奪的力氣,捏住她的褲腳道:“你,她是你的丫頭,不許害她!”嬴漣殤松開一只手,將他的額發(fā)梳理清爽,點頭承諾:“我會的。”聞人杰終于放下心來,他最不信任的人,卻給了他最后的安心,她踏著血步步遠(yuǎn)去,將他留在沉睡的黑暗里。
沉睡的人,總是不知道時間流逝,他一睜眼,就看見時針指向七點,日頭換了月亮。他同時見到了林芙吟與林冽,沉重嘆息:“芙吟,你就算沒有背叛我,也是無意透露了我和暖卿的去向。溫姑娘被帶走了,我不能責(zé)怪你,但我又怎么能如過去一樣,同你相處?”
“怎么就不一樣了?”林芙吟原來沒睡著!“嬴漣殤,她太會騙人,說什么是她安排,讓你們倆在一起,我就……”她重重拍著自己的臉,后悔不已,“怪我!但是我寧愿你殺我傷我,也不愿你與我隔閡,對我冷淡!我現(xiàn)在就去救回溫郡主,再和你說話!”
聞人杰本以為她說的是逞氣之言,沒大在意,回應(yīng)道“唔唔,隨你”,沒料她居然有如此勇氣,真?zhèn)€決定孤身去營救溫暖卿,其膽色過人,非同一般。林冽當(dāng)即就跟隨她,躍出窗戶,聞人杰只一閉眼的工夫,兩個人就消失在他眼前。“嬴漣殤太狡猾,別去!”他就要追出阻止,但這客棧小院岔路眾多,回廊重重,只需片刻,就找不到他們了。
“不行!”聞人杰暗暗下賭道,“不能讓他們落入陷阱!不出意外,嬴漣殤總會在那幾個地方,憑我殺手經(jīng)驗,賭賭看!”他在用自己的速度,與嬴漣殤的詭計賽跑。“就是那里了!”完全憑借直覺,他奔向龍江邊的某處,“如果趕的及,還能在他們落入陷阱前救出來!”
林芙吟同林冽,本身也并不知道嬴漣殤的具體所在,但是他們猜中了,嬴漣殤果然隱藏在“百鳥龍樹”周邊樹林中。沒有看見她的人,但二人同時嗅到了溫暖卿身上,如冬日暖陽的花香。“就在這里面了。芙吟,你小心,我先進去,你在三尺之內(nèi)跟隨。”林冽冷靜布署。
他早發(fā)覺了這樹林有些不尋常,但林芙吟求得聞人杰諒解心切,他又怎能不幫助她,滿足愿望?林冽選了兩株粗壯撐天的古樹,從中間邁進去:“跟好了!”才走進一步,他就察覺那樹如生了雙足一般,飛快游移,眼前一花,險些被一株樹撞倒:“小心!”
眼看有株古樹的銳利枝椏,就要向這兩人插來,林冽拔劍砍去,那劍鋒居然一個反轉(zhuǎn),甩向他頭頂,林冽急忙松手躲閃,但那利刃造了十足的反,“刷”一下斬在他頸窩,劍落血涌,血勢沖天而去,林芙吟顧不上陣法,沖上來將他穴位點住:“我不去了!后退吧!”
“也不是那么容易退的。我認(rèn)得了,此陣名叫‘鏡像陣’,入既是出,正既是反,砍那樹枝等于傷自己!別看我們才進來兩步,其實淺既是深,已經(jīng)深入此陣,要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林冽受傷深重,卻依舊睿智清醒,“現(xiàn)在的辦法,只有堅守待援,聞人杰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