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偉在這烈日下，滿頭大汗的他沒有感覺到一絲炎熱，抬眼看著天空自由的鳥，他也想借著那翅膀去翱翔半日，像老鷹一樣噑叫，他望著這眼前發著金光而刺眼的田地，內心有些說不出的傷感，抑郁在心底徘徊不去。

推開藍門，家里只有林英一個人在家，其他人出去干活了，林東偉把背籮放下，坐在門口的大樹下乘涼，“林英，你今天不上課嗎？”林東偉看著她說。

“今天學校要修一下那個教學樓，所以這天不上課，你都不知道那個教室一下雨就漏水，昨天還掉了一塊磚下來，把一個學生頭給砸出血了，現在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那你可得注意了。”

“放心吧哥，我運氣好。”林英說完把東西拿到屋里去。

秋風里裹挾著莊稼的氣味，聞起來踏實，舒服，林東偉看著這樹上的梨，一天比一天大，又看到樹干上爬滿了洋辣子，下意識站起來坐到旁邊去，這個蟲可不得了，成綠色和亮綠色，有些是兩種顏色混合，渾身長滿刺，小一點的刺小一點，大一點的，刺比較長，這個刺能夠伸縮，一到秋天，這梨樹上到處都是，有的躲在這樹葉背后，人眼睛很難看到，被它一叮，立馬就會起一個包，疼痛難忍，火辣辣地疼，若是小孩子一下被太多的洋辣子叮了，還會中毒，坐立不安，刺痛，需要及時送到醫院去，所以村里的孩子都害怕這個東西，也很少爬樹去摘梨。林東偉從地上撿起一根沾滿泥土的桿子，然后把低矮的樹干上的洋辣子全部戳下來，洋辣子有很多的腳，死死扒在樹干上，幾只連在一起，它們一齊掉了下來，林東偉趕緊躲開，它們在地上蠕動，他低著頭看著這些小東西，用桿子戳他們，看了半天，用鏟子把它們鏟到門外去。

“嫂子，你炒的菜好好吃啊，我今天要多吃幾碗。“林年說，在這家里，跟王蓮最好的便是林年，她有什么都會和林年說，也經常夸王蓮。王蓮笑著說：”好吃多吃點，還有好多菜。“

“那個核桃誰拿的？“金元容問，王蓮順著金元容的眼神方向看去，那就是今天中午背回來的，已經和金元容說了，但似乎金元容不領情，她冷笑一聲說：“也只帶回來一個核桃嘛，核桃又不能當飯吃。”

“媽，你頭上熏的這個豬腳是我從家里帶來的。”王蓮看著她頭上的那個豬腳，和她說道，他們在火堆這邊吃的飯，火堆上方掛著幾大塊臘肉，家里每年殺豬都會熏很多的臘肉，慢慢吃到下一年過年再續上，金元容以為是自家的，沒想到是王蓮帶來的，一時間語塞，也沒有說什么，默默吃著飯。

大家才剛睡下，便聽到外面呼嘯的聲音，樹影在王蓮屋子的窗戶上肆意搖曳，外面的鐵盆被吹翻磕到石板發出沉悶的哐當聲，林英、老太太和林東偉的房間離院子最近，這聲音使他們一下被驚得睜開眼，里邊也聽到一些動靜，隨后便是電閃雷鳴，一聲閃電像是把房子劈開，先是沉悶再是劇烈爆炸，大地都被震動得搖晃了，雷突然停了，突然樓頂上的瓦片像是被人潑水一般，屋檐流淌著大水，嘩啦啦地響，這雨里混合著泥土地氣息，一會兒就全是雨的氣味。

“快拿盆來接，漏水了！”金元容的叫喚把所有人都擾了起來，一時之間亂成一鍋粥，跑來跑去，慌慌張張的樣子，堂屋放了兩個盆和三個桶，灶房最嚴重，雨水直接從樓上鏤空的側面飄灑進來，金元容把灶房的另一個門打開，讓灑進來的水直接流淌出去，其他房間都沒有什么大問題，每次下雨都是如此，金元容每次還是這樣，林家人都已經習慣了，王蓮也已經習慣了，在家有一個經常叫喚的老人，已經讓她習慣了這樣雞飛狗跳的生活。

雨一直下到凌晨才停下，陽光照到了林東偉房間的窗戶上，整個房間瞬間亮堂了起來，公雞不停地鳴叫，山間的鳥也要一展歌喉，林家強刷牙時，不停地清嗓子，屋里全是他咳痰的聲音。

一開門，一場清新的空氣襲來，涼幽幽的，神清氣爽，王蓮烙了幾個糍粑，一人一個，配上一碗水，便出門干活了。

王蓮戴著草帽，穿著粉色短袖，藍色長褲，背著背籮，手里拿著鐮刀，除了林英要上學以外，全部的人都要到田里去割水稻，王蓮干活麻溜，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她所在的一豎五十米長的水稻割完了，太陽照得他們的胳膊火辣辣的，滿頭大汗，汗水浸濕了頭發，濕透了帽子，衣服前后也濕了一大塊，這秋老虎曬得人害怕，林東偉沒有帶帽子，半天下來，他的臉曬得黑紅黑紅的，脫了一層皮，林家強笑著說：“看來缺少鍛煉，皮都變薄了，這可不行，之后還有包谷要摘呢。”

“我這皮就是這樣，曬兩天就習慣了。”林東偉低著頭說。

其他人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自己割自己的地方，自己負責自己的，這樣比著來，也讓他們有些積極性，割到一半之后，林文輝和林武負責打谷子，把谷子打到打斗里，兩個人像機器一般，打完谷子之后快速把谷草捆綁起來，放到一旁晾曬，又繼續下一把，如此循環往復，人多忙下來，一塊三畝的田還沒有要到一早上的時間就已經全部割完了，又繼續下一塊田，同樣的動作，只是動作變慢了一些。

太陽直曬人的頭頂，頭頂被燒焦了一般，熱得人難受，衣服已經濕透了。

回去把身上的泥土洗干凈，進屋里去舀一瓢水使勁灌下肚里去，這冰涼涼的水，從喉嚨一直冰到胸口處，直到冰涼的感覺滾到胃里，走起路來胃也跟著晃蕩，那才是真的舒服了，喝完水大家坐在院子外面休息一下，在這棵梨樹下休息，吹著風，整個人都涼快了，王蓮拿著草帽在手上扇風，“我大嫂好厲害，割得最快。”林年笑著說，“你也是，是這個。”王蓮給林年比了一個大拇指，被夸的林年很開心，一直捂著嘴笑，這上完小學就沒讀書的女孩子，如今也是十七八歲了，正是青春好年紀，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也曬得黃黑黃黑的，眼角下多了許多曬斑。

“來，吃梨。”林武和林文輝從藍門外抱著一捧的梨進來，這是門口路上的幾棵梨樹，這和院子里的不是一種品種，外面的熟得早，入秋之后就可以吃了。

滿地的梨皮，梨核，滿地的蚊子，飛來飛去，還有被踩死后的洋辣子，已經被踩扁了，只剩下一層皮，院子里覓食的老母雞將它啄來啄去。

“王蓮，快去做飯了，都有些餓了。”金元容對著王蓮說，王蓮放下手頭的帽子，進去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