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
觀望北大河對岸許久的楊莽，自堤壩某個低矮處跳將而下。
這嫻熟感，仿佛并非第一次這樣做。
在堤壩下方，一塊河浪不斷拍打的礁石縫隙中，藏匿著一支十余米單層小船，船上擁有些年久失修簡易漁具。
“嘿，這條船還可以出航吧，只是以往都只在沿岸附近捕撈，今天可得乘你到對岸，希望你寶刀未老，別出什么問題。”
這支船殼斑駁的老舊漁船，正是楊父生前賴以養家的遺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十年前沿岸村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樣一艘漁船。
但伴隨楊父過世，希島岸防軍也因安全考量漸漸限制捕撈，楊母也實在不精漁事，楊家這艘船揚帆啟航的機會就越來越少，最終淪落到只有楊莽瞞著家人，邀約朋友下水偷漁，給家里改善伙食時，才會被用上。
也正因楊莽以前的頑劣，他掌船能力還算不錯。
嘎吱。
粗礪的纜繩被被松開，船身傾刻在不斷起漲的河水浪潮中搖曳，但楊莽用力一搖船槳，很快就穩住船身。
北大河浩浩蕩蕩，岸邊浪花賊大，不過只要穩住船身，用力往河中央再劃一段距離，便到了這段河水的平穩流域，幾乎不會有危險，要知道，本地人的知識優勢可是極大的。
嘩啦……
嘩啦。
楊莽平常的時候，表面看起來就是身材普通大男孩，可在搖起船槳時，他渾身肌肉瞬間進入緊繃狀態，如果掀開衣服看，就會看到他一身只屬于年輕人的身材上，腱子肌肉縱橫交錯，寫滿了只屬于青年人的暴虐力量。
“哈哈哈，這搖櫓不失為極佳鍛煉法子，難怪我這一世體質與力量都超過一般同齡人。”
這就是他重生身體不錯的理由之一。
哦，還得加上他平時作死鍛煉的加成。
比如大量搬運舊材料搞火箭，對啥都沒的荒山進行礦產開挖，以及幾次三番半夜跑村里廠房借半廢品器械等等，這些全是他體質力量不錯的理由。
“喂，你等等！”
他船還沒劃出五米，堤壩上方突然傳來叫喊聲。
伴隨喊聲一道出現的，還有兩名二十二三歲上下的勁裝青年男子。
叫喊聲是從其中一位太陽穴凸鼓，手骨指節奇粗，臂膀青筋直冒的青年男子發出。
“劃回來，送我們過河，給你一百島幣！”
楊莽手扶船槳，讓船身在激蕩的水流中穩定，然后回頭望望這兩人，臉色沒啥變化。
“你們可是有急事？”
他問道。
“沒錯，我們有急事，這樣吧小兄弟，我們加錢，給你兩百島幣，回來送我們過河一趟。”
那手指節粗礪的青年為表誠意，直接從口袋摸出兩張紙鈔。
島幣是十九島聯盟自己發行的貨幣，全稱為‘十九島聯盟紀念幣’，說是紀念幣，但完全等同十九島內通用貨幣，只是為了避嫌才用紀念幣名義。
而兩百島幣不算少了，楊母鄭琳在村里給人打零工，一個月工資才兩千五，這都相當于她兩天工錢。
面對金錢誘惑，楊莽卻只是稍微想了一瞬間。
“我不送，漁民私自送人到萬里荒林是犯法的，何況我看不出你們有什么急事。”
說完，很講原則的他，就繼續搖起船槳，頭也不回的往大河中央劃去。
“他媽的，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眼見這么個鄉下小鬼頭漁民，都敢拂逆自己二人，那手指節粗礪青年臉色難看。
“算了，附近有船的漁民多得是，完成門主大人教待任務為重，不要節外生枝。”
“哼，別讓我再見到他，否則定要他好看！”
在手指節粗礪的青年罵罵咧咧聲中，二人悻悻然往堤岸路前方找船而去。
“切，叫囂越兇越是沒什么本事的小癟三，這種人前世遇過太多了。”
楊莽再回頭望望這兩人背影，朝河里啐了一口唾沫。
“你們要慶幸，老子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只知道動手的莽夫，否則就這么幾句罵，足夠你們付出躺病床修養幾個月的代價了。唉，我真是變了，變得太心慈手軟。”
他感嘆自己心軟，一時間神情蕭瑟，乘船搖櫓間，臉上寫滿了極其偉大的悲天憫人神態。
如楊莽所言的一樣，河岸漁民早就被下令，不能私自運載外來人員過河。
甚至連他們自己，都只允許在特定時間段下河捕撈，只是相對懲罰嚴格的禁載外來人士條例，私自捕撈這一條就稀松許多，每天都有數量不等漁民下河作業，也沒見多少人被懲罰。
不說那兩人另尋他船過河，只說楊莽，嘗試以內力控制船槳，令得船身更穩更快，終于是駕著這條小船，一點點跨過湍流河岸，進入北大河河心平緩水域。
“希島是十九島聯盟中，距離萬里荒林最近的島嶼，而我所過這段水域，又是希島為數不多幾個河域僅三公里寬的地帶，加上這里只設立不太嚴格的五個軍管站，所以無論是準備非法跨界到萬里荒林搜尋機緣的強人，還是冒險小隊，甚至連某些蠅營狗茍走私者，都習慣性從這里來往，之前就發生過非法過界者，與軍隊起武裝沖突的事件，當時都快把我嚇死。”
楊莽總結自己所知的北大河情報，船身卻已緩緩跨過河心，進入對岸邊的激流水域。
他連忙不敢再分心，用力搖櫓，讓船身不致于翻覆。
要知道，北大河沿岸兩側水流都非常湍急，一個不慎掉落下去，除非剛巧有船施救，否則就算正式武者難以爬回岸上。
水性好都沒用，哪怕不死，順著水一路往下沖走，就會到下游平靜水域，那里將有為數不少的兇猛肉食魚類，甚至還有某些巨型魚怪生存的，在水中哪怕比武者更厲害的武師，都可能被魚怪一口吞殺。
所以楊莽不敢讓船身翻覆。
幸好，漁家出身的孩子，控船能力還是在線的，他用力穩定了一段距離后，痕跡斑斑的船身，終于靠上了距離希島三公里的對岸沙灘。
而這兒，也是楊莽以前無數次沖動想來看看，卻每次都望而卻步，駕船打道回府的人人談之色變之地……
萬里荒林！
咔噠。
楊莽在淺水區跳將下船，拉起纜繩，光著腳，跑到沙灘邊一桿深深釘于沙礫之中的船柱旁，將纜繩使勁纏緊。
這里屬于漁民們自發構筑出來的小型停靠點，漁港談不上，就是個把樹枝礁石清理一遍，沙灘里也有一些供船支纜繩纏繞柱子的地方罷了。
固定好船支，他再仰起頭，屏氣凝神，打量面前的綠意蔥蔥，乍一看與希島山林沒什么不同的景象。
“年少時不止一次想來看看，卻都沒那種勇氣，現如今，終于是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