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弈棋，你為何選我作對手！你知不知道這是要記入宗卷的？

——知道啊。

知道你還選我？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呵，那你可能不知道前兩句。

——什么？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呸，流氓，地痞，無賴……

某世子勃然大怒：唐弈棋！你果然看了那些不正經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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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搜時節。

國子監相應陛下號召，安排今年新進的監生至西山狩獵。

填寫生死狀的時候，唐弈棋十分淡定地填了凌世子的大名。

世子爺一知道這事，揣著一股怒氣陰惻惻地攔住唐弈棋。

“哇，世子爺又去招惹咱們女狀元了……”

不知情的圍觀者紛紛發出感嘆。

唐弈棋眨著無辜的雙眸，等著世子爺先開口。

凌風深吸一口氣，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當眾行兇，生生將這呆子掐死。

“唐弈棋！你為什么選我作對手？你知不知道西山地勢有多兇險！你又知不知道這次的成績是要記到宗卷里面，隨你走一輩子的！”

唐弈棋不知道他哪來那么大的火氣：

“我知道啊。”

“知道你還選我？”

唐弈棋狐疑地看他一眼，很有自信：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呵。

凌風忽然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冷冷地望著她：

“那你可能不知道這詩的前兩句。”

唐弈棋一下子就來勁了，雙眼炯炯有神，這首詩她還真就只知道后邊這一句。

“什么？”

凌大世子幽幽地吐出幾個字：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唐弈棋瞪大眼：

“呸，流氓！痞子！無賴……”

凌大世子兩眼翻黑，，差點背過氣去：

“唐、弈、棋！你果然看了那些不正經的書——”

唐弈棋搖頭，十分的正襟危坐：

“什么不正經的書？我聽不懂。”

凌大世子咬牙切齒，恨不得當下就將她吞入腹中：

“還裝？剛才那兩句詩的意思，誰教你想歪的，是不是邵欣教的？”

唐弈棋眼底有些驚訝：

“哇，你連這都能猜到？”

凌風攥緊拳頭，好想打人：

“以后少跟他們邵家人來往，好的不學學壞的……”

凌風琢磨了下，許是該給邵尚書通個信提點一下。

近年來，邵家家風是越來越松散了，有礙朝綱，需嚴格管教，莫再來污染某些個書呆子。

唐弈棋不悅地皺眉，有些生氣：

“欣欣人很好的，你為何要誹謗她！”

凌風氣極反笑，很好，胳膊肘往外拐拐得可真是順。

“混賬。邵欣不思進取，成天看些淫詩晦詞，還不怕死的教壞你，單這一點，本世子就無法饒恕她！”

唐弈棋完全沒聽懂他在嚷著什么，像看白癡一樣地看著他：

“你又不是青天大老爺，斷案判決的事情輪不著你管吧。”

“再者說了，欣欣哪有教我看什么不正經的書？”

“她只是告訴我，倘若我罵你流氓、下作，而你瞬間就炸毛，那便表示你思想不純、胡亂猜想。”

“所以……看不正經書籍的人，其實是你自己吧。”

凌風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竟還真的有些許心虛。

“你……當真沒看過什么奇怪的書？那、那種小畫冊也算！”

唐弈棋眼神十分之清澈：“什么小畫冊？”

她這一問，凌風心下更虛了，語氣也不自覺地弱了下來：

“就……哎，沒、沒什么，夫子喊我有事呢，我先走了。”

唐弈棋聳聳肩，繼續拿起自己的毛筆。

……

正值春和景明，西山一片綠野，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國子監祭酒裴夫子和司業莊夫子親自帶領六十位監生至西山圍場。

西山乃歷朝皇室御用，往朝只有王公貴族有權至西山狩獵，到了本朝，因天子特赦，國子監亦可奉詔前來圍獵。

皇帝的詔書是兩日前頒發的，禮部和兵部已提前搭好營帳、準備好狩獵之工具，待國子監一行人御車而至，便有下塔之所。

本次狩獵，六十位監生被分成了十二組，每五人一組，雖說各自的成績是記入自己的宗卷，但出門狩獵需集體出行，一方面是因為監生經驗不足而野獸兇猛，此舉可保護他們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讓監生們彼此監督，防止有人暗中作弊，保證成績的公平性。

一行人舟車勞頓，抵達西山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

唐弈棋和陸雨涵住一個帳篷，陸雨涵講究，正在鋪自己帶來的床單，上等的絲緞繡上精致的牡丹，真乃國色天香，紅艷艷鋪滿了一床，怎么看都不像是來露營打獵，倒像是剛拜完堂的新嫁娘床。

唐弈棋在生死狀上簽了凌風的名字，即意味著，她和凌風之間必有一場惡戰，勝者，這一季的射、御便是滿分，光榮地記入宗卷，并得天子賞賜良田千畝；敗者，則射、御需重習一年，接下來的夏苗、秋狝和冬狩都不得參與，待來年春搜，才得以重返圍場。

雖然凌相爺乃一代文臣，卻通識天下奇珍異聞，府上幕僚亦有通國之善武者。

而凌風，看似朗月清風，紈绔不可一世，實際上他少年成名，坊間傳他九歲便射虎，十歲可獵熊，是不可多得的武學奇才，且他博覽群書，據說腹中有兵書十萬，當今天下，尚無可與之一敵的青年才子。

唐弈棋在國子監當了這么久的文狀元，科科考試第一，禮樂書數射御，樣樣精通，說她是少年全才也不為過。

強者，自然是選擇與強者過招。

然而野外狩獵并非紙上談兵，真刀實槍地戰斗，她還真沒有必勝的把握。

于是唐弈棋拿出一本《百獸列傳》，坐到油燈邊上，打算從頭再鞏固一遍。

才剛看了個開頭，帳子外面傳來凌風懶洋洋的聲音：

“喂，在？”

唐弈棋手一頓，沒理他，繼續翻書。

凌風在外頭等得不耐煩了，索性往帳子上一掀，正巧對上欲出門的陸雨涵。

“呀——”

“是我。你鬼叫什么！”

女孩子的尖叫聲有些突兀，旁邊已有人往這處看來。

凌風不悅地蹙了蹙眉。

陸雨涵方才專注于鋪床，沒聽到外頭的聲響，出來時差點撞上人——還是聲名遠播的世子爺，連忙恭敬地將路讓出來：

“您、您請……弈棋就在里邊呢！”

被好友賣掉的唐弈棋不得不抬起頭，平靜地說道：

“俗話說，男女授受不親。此乃女子營帳，世子爺就這么闖進來，恐有不妥吧。”

凌風斜斜地倚在帳門邊，隨意地環顧一圈，見著那一床大紅繡花的被子，心下一噎：

“書呆子懂什么授受不親。你那個被子怎么回事？”

唐弈棋不講究這些，有的睡就行了，荒郊野地的，就算是粗麻布被她也無所謂，她只關心春搜這三天的狩獵成果。

“怎么，你喜歡？不如我問問雨涵，看有沒有多的一套給你送去？”

凌風看著那一床大紅的國色天香，一頭黑線：

“誰要你多管閑事。”

唐弈棋挑眉：不然你為何而來？

凌世子偏頭想了想，好像……找她確實也沒什么事。

不過就是想來見她一面，同她說上兩句話，如此，便足矣。

然他遠遠便瞥到她手上的那本《百獸列傳》，知曉她為了成績必定奮不顧身。

于是惡狠狠地叮囑道：

“明日不許沖動，不許逞強，乖乖呆在我身邊，聽到了沒有？”

唐弈棋莫名其妙地抬眸看他一眼，沒搭話。

凌風上下打量她一番，也罷，就這小短腿，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能跑到哪兒去。

“喂，今次狩獵，你既選了我作對手，那不如來打個賭？”

唐弈棋對賭博興致缺缺，沒什么反應。

凌風走上前，緩緩逼近：“怎么？女狀元不敢賭？”

唐弈棋少年盛氣，哪里受得起這激將法，瞬間就上當：“怎么不敢？你說！賭什么？”

凌風眸中露出一抹狡黠：

“倘若我贏了，你便做我的隨身侍從，從此我走到哪你就得跟到哪，我寫夫子布置的文章，你便幫我研磨，我若去射獵呢，你便幫我端茶送水，如何？”

唐弈棋這才算看清他的真面目——

原來堂堂世子爺竟是如此貪懶之人，哼，在相國府上養尊處優慣了，來國子監沒人伺候著就受不了吧，矯情。

“那如果是你輸了呢？”

凌風勾著嘴角，笑得志在必得：

“若是我輸了，身份對調，從此我做你的小跟班，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如何？”

唐弈棋眼中一亮，他可是聞名京師的相爺世子，若是給她作了小廝，豈不是襯得自己愈發英明神武，神采不凡？

遂點頭答應：“那你輸了不許賴賬。”

凌風奸計得逞，臉上的笑意十分滿足：“不賴不賴。君子一言——”

唐弈棋：“駟馬難追！”

凌風心道，三日后，必叫你這呆子對本世子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