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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魔王

負天鰲不知秘境之事,它是魔,去不了仙的地方,它有更多瑣事:嫌天臺太小,想要巍峩岌嶪山。

可是赑屃阻撓,囚牛也傷透了腦筋,一方面是不敢得罪的魔王;一方面是一父同生的兄弟。

議政王會上。

囚牛擺下盛宴,眾兄弟大快朵頤。

醉熏熏的赑屃,手把酒杯,跌跌撞撞去敬酒,輪到囚牛,推開他身邊的宮女,滿口酒氣,囔道:“大哥,他們敬你一聲‘王上’,我不管,我就叫大哥!你要是答應,就與我干杯!”

囚牛尷尬一笑,對著近前的狴犴,說:“暴王總是這樣魯莽。”

狴犴也只是附和著點頭,陪著笑。

囚牛豪爽地捧出酒杯,還親切的稱呼他“暴王”,示意他坐下。而自己站得筆直,把酒杯擺給眾弟弟:

“諸位!魔王在天臺山住著,總是心腹之患……”

赑屃聽了,借著酒勁,搶過了話頭,吼道:“當初就該滅了魔王!”

囚牛瞪了他一眼,沒說話,狴犴扯他坐下。聽囚牛繼續說:“它的威力,我們有目共睹,一陣晃動后,山崩地裂,造成蒲牢下落不明,而今,它又打起巍山的主意……”

話音未落,諸王都交頭接耳起來,赑屃反問道:“大哥要將我龍族圣地拱手相讓?”

囚牛看了他一眼,卻佯裝與螭吻閑談,不經意瞟一眼眾龍君,笑道:“孤特地召各家兄弟來商……”

“那斷然不可答應!”赑屃一聲吼,各兄弟也都義憤填膺。

吵鬧之下,囚牛幾次招呼,都無人應答,只有狴犴舉起酒杯,站在中間,呼喚各家兄弟:“諸王,這巍峩岌嶪山也有王上的家室,王上怎么可能答應呢?今日王上置酒,我們只管吃喝,鬧什么!”

他依次走向諸王,一一敬酒。

又攛掇起囚牛:“請王上做個結!”

囚牛半天才緩過神來,慢慢舉起酒杯,沉思良久,吞吐半天,卻最終只說出“干杯”兩字。

各家龍君,相互攙扶,走出龍宮。望著背影,囚牛心情壓抑,又有些憂心,他死死地盯著最后離去的狴犴的背,陷入沉思。

可是負天鰲一再要挾,打斷了他的考慮,它又來催促,語氣中帶著威脅:“叫龍君們走,本王不能再等了!”

囚牛正襟危坐,平靜地說:“巍峩岌嶪乃我龍海圣地,一旦相贈,兄弟們難以接受。”

“你倒是好!”負天鰲嘲笑道,搖起黑煙,惡狠狠地說,“那就等著給你家兄弟送葬吧。”

囚牛這才慌亂了,走下寶座,拜道:“請魔王再寬限幾日,我再去說說。”

“只給一天!”負天鰲說,露出陰險的笑。

囚牛四處亂走,冥思苦想,他突然緊咬牙關、攥緊拳頭,悄悄對魔王說:“六弟剛烈,不能說服。”

負天鰲傳來的氣團中,傳出了狂笑。

第二天,綠龍湖傳出赑屃的死訊,在一陣黑風過后。

第三天,狴犴死在了湖中。

“魔王動手了……”剩下的龍君奔走呼號,到一片海控訴。

“六哥堅決反對魔王,被魔王痛下毒手,可是七哥為什么也死于非命?”嘲風疾呼,哭泣著對囚牛說。

囚牛刻意躲閃著他的目光,吞吞吐吐,說不清半字。

“王上!”螭吻跪在地上吼道,“哥哥們的死就一了白了了?”

“要報……要報……”囚牛敷衍著報仇,可是不敢抬眼看他,這一點說辭,止不住三龍的憤怒,他們同仇敵愾。

囚牛心知,再這樣聽他們的號啕,難免會出錯,所以他叫了肅靜,正氣凜然地說:“孤這就集合兵將,你們來當統帥!”

所有龍君,驚訝得抬起了眼,看囚牛平靜的臉色,默不作聲。

安詳的巍峩岌嶪山上演著樁樁怪事:嘲風、狴犴、螭吻諸家連連喪偶喪子;龍湖常有鬼聲……各家兄弟恐懼至極,都來一片海尋個法子,囚牛為諸王分了住所,拖家帶口的龍君擁擠一隅。而龍兵悄悄悄在崴嵬的龍山打造道場,美其名曰清除妖孽,實際是為了迎接負天鰲。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負天鰲生于一片海,肯定要回去,可現在,它還不能回去,它還有要緊的事:

魔界未服,哪有精力控制人間、征伐天庭?

這魔界中,有千足、虺、全蟲、守宮、苦蠪諸王,彼此混戰不休,自從天庭調和,才握手言和,受了封,共推虺王為盟主。

千足王,盤了蜈蚣狀的發,兩眼繪了褐框,眼唇抹了濃濃的褐色。

虺王,百蛇之王,身著蟒紋裝,頭上結著蛇首,眼大眉濃,唇上有紅裝。

全蟲王,頭纏起蝎尾狀,肌膚都是堅硬的角質,披散有頭發,配合著漆黑的眼唇妝。

守宮王,皸裂的皮膚,通體黃綠,鼓鼓的眼睛,削尖的臉龐。

苦蠪王,一副憨厚的模樣,圓臉鼓腮,滿臉水泡,甚是丑陋。

叢山峻嶺中的虺王宮,鑲嵌在碧綠的寶石中,高大、威武,就山而雕鑿,蛇蟒纏繞其上,蛇猙獰、蟒孔武,時時吞吐信子。千級臺階,每一步都是風卷殘云,石梯幻成巨蟒,爬進路邊的野草,爬不盡的身長。濃密的叢林,包裹了王宮,恐怖的動物叫聲,聽得人發疹。

白衣衛兵,站在路兩側,狂風呼嘯,魔兵整齊。

宮中都是冰冷的巖壁,一孔孔小洞,探出毒蛇頭,含著輝煌的燭臺;用具、玩具、座具……都是紋了蛇的精雕;人骨做的餐具,很精巧。

玉液瓊漿,在一壺壺鏤空的骨壺中散發幽香,玉盤珍饈,勻稱地擺了一道、一道。清爽的果,做成脯,做成餞,堆在盤中,晶瑩剔透。

舞女曼妙,雜耍高難,引起賓客的叫好。

饕餮盛宴年年有,五王輪流辦,如今又到虺王,自然辦得熱鬧。

四家魔王圍坐著,舉杯向虺王。

“請!”一口好飲。

短暫沉默,慢慢有了音響。

“負天鰲兩度重生,天臺山崩塌,一片海遭欺凌……”虺王扼腕嘆息,試圖喚起諸王的斗志。

不料被千足王一接,便彌漫起悲涼的氣氛,他說:“是啊,魔王如此強大,我們如何是好?”

“不如降了,連龍王都屈膝稱臣,我們如同螻蟻……”全蟲王注視前方,坐在位上,像對自己說話一樣。

虺王瞪他一眼,大聲叫罵:“荒謬!”他立馬站起身,眼看諸王,疾聲厲色地說:“不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負天鰲陰險狡詐,恐為所害!”守宮王自顧自的輕聲言語,卻招來全蟲王的偷偷睥睨。

虺王注視著全蟲王的一舉一動,咳一嗓子,道:“它是一個殘暴的魔王,若不趁早除之,怕久生禍端,故而……”

全蟲王馬上搶過話,大聲強調:“天庭已經不管了!”

虺王慢慢笑起,舉起酒杯,站起身,面對諸王,說:“本王想籌措一支魔兵,向魔王發難!請滿飲此杯!”

這純粹是對全蟲王的無視,所以他先起身,端著酒杯卻不敬,只是陰陽怪氣地問:“敢問這魔兵,何人指揮?”

虺王不屑一顧,繞開幾案,慢慢走向全蟲王,朝他碰杯,笑容可掬的說:“本王是盟主,姑且任之。”

全蟲王也假意笑起,主動碰了杯,又作起揖,叫道:“祝盟主旗開得勝!”

“不過,本王的兵馬當由本王統領”,全蟲王放下斟滿酒的杯,悄悄地向諸王傳遞眼色,“我想眾位王爺也與鄙人不謀而合吧?”

諸王是不干,但不像全蟲王心直口快,只是竊竊私語,發泄著不滿。

尷尬的酒會,突然烏云滾滾,陣陣黑風,傳出讓人不寒而栗的笑。負天鰲的招牌動作,總是這樣烏煙瘴氣。

窗簾吹拂,箱桌輕搖,酒杯微移,灑出醇香。

“五家大王好興致!”

負天鰲不請自來,對著每位魔王笑,而魔王,各懷鬼胎。

“負天鰲,你來干什么!”虺王高高站在臺上,指著他喝道。

“見五位魔王好雅性,特來討杯酒水!”杯壺中的酒,匯成一股,撲向云團,它一邊贊美好酒,一邊惡語相向,“虺王,聽說你要滅了我,我在此,你來啊!”

“負天鰲!”虺王指著他,義正來嚴辭地說,“囚你在天臺山下,你卻不思悔改,我不滅你天必滅你!”

負天鰲放肆地笑,用濃煙密布的臂猛地一掃,山搖搖、魔傾倒,杯盤跌落,它湊近虺王,陰沉地說:“就憑你們的功力,比天臺山人都不如,拿什么殺我?”

虺王跳起,看緩緩起身的眾魔王,鏗鏘有力地喊道:“我魔界諸王,兵眾百萬,耗也能耗死你!”

負天鰲一一貼近四家魔王,一一笑道:“你要出兵?”

千足王躲閃著目光,守宮王被氣焰逼倒,苦蠪王呆呆的笑,只是全蟲王鎮定自若。

負天鰲收了鋒芒,裹成一團黑風,沖上還是烏云密布的天。

虺王直直地站在原地,惡狠狠地看著入眼的任何光景。

四家魔王抬頭看天,萬里晴空,幾葉薄云,一朵金陽。

擺擺手,都走了,只剩下虺王。

入夜是靜的,鉤月霧光,蟲鳴稀少。

高聳的一根巖,如同盤曲的眼鏡蛇,在頂上結出蛇頭,綰著的粗壯的藤蔓,伸入蛇頭的洞穴,又從嘴穿出來,扭成尖尖的信子,拍打著肥厚的葉片。

蛇的眼泛起燭光,是洞穴中掌了燈,青葉嘩嘩響——是虺王——腳點藤葉,鉆進了洞穴。

寬敞,宏亮的蛇穴,毒蛇穿梭,一池黑水,蕩漾了萬年的毒。

虺王褪去衣裳,泡進黑池,享受毒蛇的浸潤,汲取陳毒的精華。慢慢閉眼,強迫自己靜下來。

長長的洞穴,孤單的身影,清脆的腳步聲,驚了半睡的虺王。

會是誰——原來是他的女兒——血循。

虺王迅速穿好衣物,裝作無事,叫進了她的女兒。

看是一塵不變的裝束,盤起小蛇的發髻,白皙的臉上涂抹著驚艷的妝,明眸水靈,黑唇輕薄,絢麗的蛇紋衣裳。

“你來這里干嘛?”

“父王有心事,總來這里尋求清靜。”

虺王緊張地擦拭著緊張的面,女兒常給他無盡的歡笑,而現在,最放心不下。

一介女流,服不了魔界蕓蕓;三腳貓的功夫,奈何不了小魔鬼,更何況現在要面對……

“負天鰲?”語音輕輕,慢慢地說出這可怕的三個字。

虺王坐在藤椅上,棱眼看她,點頭微微,一臉微笑。

不愧是虺王的女兒,能洞察秋毫。

“今日它來者不善,看來修養得已有幾分起色,不知是何居心。”

虺王預感到危機,所以血循,必須離開這地方,保住虺族的血脈。

血循,心中感傷,使勁搖頭,喊著不走,要陪著父王。

虺王趕緊摟她入懷,撫摸她的頭,好生安慰,要她走——去一個隱密的地方。

她多么不情愿,哭喪個臉,既然要走,也要和父王。

虺王,不能走,他是魔界的盟主,還要組織魔兵對抗。

血循緊緊抱著父王,虺王使勁合上眼,仰起頭,淚還是流下。無奈,一掌打暈血循,抱上她,跑出蛇頭穴,飛向萬蛇谷。

那里似一座高大的山巒從中間劈開深深的縫,草木叢生,風吹過,亂蓬蓬,月光下的草木在巖壁上留下魑魅魍魎的影。

龐大的蛇群,卻只在谷底蠕動,一條壓一條,密不透風。

蒙面的死士,穿著黑衣,武功極高,單腳立在獨立的巖石上,接過魔王手中的公主,一跳一跳,消失黑暗峽谷中。

無聲的場景,空留一影孤人,注視峽谷那一方。

虺王的書房,清寒的紅燭,昏黃的光,虺王伏案奮筆疾書——一封封傳遞給魔王的信。

羅列了負天鰲的罪狀,細剖了今日負天鰲的心思,希望諸位共同興兵討伐魔王。

正寫著,屋外突然陰風四起。

蛇的敏銳,察覺出異樣,虺王打出書桌,退到墻邊,舉手夠著一柄寶劍,一線寒光,劃向桌子。

強大的氣波,夾住了鋒利的刃,顯出一形人來——虛無縹緲的黑色云煙。

信終于寫就,通過風的吹書,飄向諸魔。

全蟲王接了信,冷冷一笑,叫人拿了火盆來,燒成灰燼,拋在蝎石宮中,不過,還是象征性的點撥些人手,保著最后一層臉皮。

千足、守宮、苦蠪三王倒干脆,二話不說派了兵馬來。

雄赳赳,氣昂昂的魔兵在王的率領下到了約定的虺王宮,不見虺王,只有:

橫七豎八的死尸,死相痛苦,浸在血里,螞蟻爬上、蒼蠅飛。

男女老幼,都是殘肢斷體。

草木全染上紅色。

厚重的石門上,懸著的是虺王的首級,冒出的眼珠滲著血。

門前,是負天鰲的背影,它煉得有了些人形,只是仍然藏在黑煙里。

驚呆的魔王們,擦拭著汗水,身體顫抖不已,千足王還倒了下去。

全蟲王止住了恐慌的魔兵,向著負天鰲急趨,當著所有的魔,毫不猶豫地下跪,手攤開,恭敬地行禮。

“大魔王,我等率領魔界眾生,前來拜謁!”

“好!”負天鰲轉向魔王、魔兵,大喜過望,接著說,“予與爾等都是魔族,從今往后,便是嫡親!”

全蟲王立馬站起,吆喝起魔王、魔兵:“還不速來見過大魔王?”

全蟲王族歡呼雀躍,奔跑而來,圍起大魔王,紛紛叩拜。剩下的各位魔王也只好領著魔兵來,齊齊跪下。

山呼“大魔王!”

負天鰲輕松收降了魔。給他們一一起了封號:全蟲王成了新魔界主宰,封為小魔王,他卻不敢受用,自稱“魔君”;千足王成了晦王;守宮王成了弇王;苦蠪王成了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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